李翰祥招呼許望秋他們坐下,叫傭人給他們泡好了茶。他看著許敦樂,略帶不解地道:「你不是說出口公司藝術中心的主任要跟我見面嗎,怎麼沒看到人?」
李翰祥聽到這話笑著搖頭道:「你就別跟我開玩笑了。你以為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心思全都撲在電影上的那種人嗎?許望秋先生不是藝術中心主任,而是電影導演,前幾天他的新片還到戛納展映呢!」
許望秋自信地道:「台灣在過去能夠動不動封殺親近我們的電影人,靠的是台灣兩千萬人口的市場;我們人口更多,市場更大,但過去市場不對外開放,香港電影進不來,香港電影人大多倒向了台灣。現在情況不一樣了,跟我們合作的電影能夠進入內地,這是個十億人口的大市場。跟我們合作獲得的收益將是跟台灣合作的幾倍,甚至是幾十倍。以後不再是台灣封殺我們,而是我們封殺他們!」
三天之後,許望秋和《獵鷹》劇組飛抵香港,為電影的上映作宣傳。不過到了香港之後,許望秋並沒有急著開始宣傳工作,而是請許敦樂幫自己聯繫李翰祥。
李翰祥拍《垂簾聽政》的想法得到國家認可后,文化部安排長影跟李翰祥合作。一九七九年十一月,李翰祥和長影,以及合拍片公司在北京簽署正式合約。不過長影在進行成本核算后,發現要拍這部電影,成本需要好幾百萬。長影本身有拍片任務,而且資金有限,無法抽出大量資金拍攝這部歷史巨片。之後李翰祥跟北電青年電影製片廠,以及其他一些電影廠聯繫過,但都由於需要投入巨額的資金而擱淺。
門鈴只響了兩聲,房門和圖書便打開了,一個戴著眼鏡的國字臉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口。不是別人,正是香港著名導演李翰祥。他看到許敦樂,笑容滿面地道:「許先生,你們來了。我已經恭候多時。快請進!快請進!」
李翰祥是北京人,解放前去了香港,逐步成長為享譽香港的大導演。一九七八年,李翰祥得了重病,必須去美國做心臟手術。這次手術風險很大,可以說生死未卜。他覺得自己作為炎黃子孫,背井離鄉三十年,要是不回故鄉看看,將死不瞑目。在朋友們的巧妙安排下,李翰祥回到了國內,到很多城市進行了走訪,會晤了很多電影界的同行。在與廖承志交談的時候,廖承志邀請他回內地拍電影。李翰祥擅長拍古裝片,在香港和台灣很難實景拍攝,而在內地是能夠在實景中拍攝,這對他來說具有極強的吸引力。
李翰祥被許望秋報出的數字嚇了一跳,心想三千五百萬啊,往台灣賣十部電影都賺不到這麼多錢,就道:「如果是這樣,那香港電影公司知道這個消息后,恐怕削尖腦袋,想盡辦法都要跟出口公司合作。」
如果許望秋的計劃能順利實現,台灣市場會提前對好萊塢開放,香港電影也會提前崩盤;而內地電影會踩著香港和台灣電影的屍骨強勢崛起。
在見過王闌西后,許望秋意識到將李翰祥納入自己的計劃,對自己計劃的開展可以起到巨大的推動。李翰祥在香港、台灣,甚至整個東南亞都享有盛名。把李翰祥請回內地拍片,必然會引起港台地區電影人的高度關注。有李翰祥牽頭,許望秋只需要拋出跟出口公司合拍能夠享受
和-圖-書內地市場分成這個誘餌,港台地區的電影人必然搶著跟出口公司合作。
許望秋看著李翰祥道:「隔兩天,我們會向媒體公布這條政策。我們打算同時公布,你回內地拍攝《垂簾聽政》的消息,不知道可不可以?」
……
九十年代,香港電影崩盤后,香港電影人大批北上尋求發展。這些香港電影人進入內地市場后,帶來了內地市場需要的技術和管理經驗,也豐富了內地市場電影的類型。藉助香港成熟的「造星」經驗,內地電影人打造出了自己的票房明星,激活了本土市場。
最開始李翰祥準備拍老舍的《茶館》,不過他在跟片商溝通后發現片商都不看好《茶館》,認為地方色彩太濃,很難吸引中外觀眾的興趣。放棄《茶館》后,他準備將溥儀的《我的前半生》搬上銀幕,但因為歷史問題,被上級部門否掉了。最後,他想到了拍《垂簾聽政》。
李翰祥為這個項目奔走了兩年多,始終盼著這一天。現在聽到《垂簾聽政》終於可以啟動,他內心的激動如同泄閘的洪水,奔涌而出,激動地道:「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王部長果然是個信人,去年他對我說,等手裡資金寬裕,就跟我合作。沒想到這麼快就兌現承諾了。」
走進客廳的時候,許望秋的目光在房間里掃了掃,電視牆採用水泥灰色調的裝飾造型,結合中式電視櫃,側邊的裝飾花瓶,還有一張小方桌;沙發牆上掛著一幅塗鴉水墨畫,茶几上的物品都擺在茶盤上,地面鋪上著灰色調的地毯,整個客廳在現代舒適的基礎下,加入了中式禪意的細節點綴,充滿了韻和_圖_書味氣息。顯然李翰祥是一個很講究,也很有品味的人。
李翰祥見許敦樂不是開玩笑,看著許望秋滿是歉意地道:「我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剛才多有得罪,還請許主任千萬不要見怪。」
現在《獵鷹》上映兩周,票房已經達到了九百四十一萬。按照這個走勢,最終票房應該能夠超過一億元,出口公司可以分一千七百五十萬。再加上,日本版權四百萬美元,以及歐美地區的三百七十三萬,這又是幾百萬的收入。再加上《獵鷹》在香港放映的收入,東南亞地區的版權,以及社會主義國家的版權,出國公司的收入肯定會超過三千萬。現在出口公司手裡有了足夠的資金,《垂簾聽政》這個項目可以正式啟動。
……
許望秋笑道:「現在國家正在搞改革開放,國家希望以開放的姿態,歡迎海外遊子回來拍電影,同時也希望我們的電影能夠打進世界市場,向世界展示我們燦爛的文化。除此之外,我們出口公司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賺外匯。我們內地能拍好商業片的導演不多,要打進海外市場就更難了,而香港導演在這方面比較有經驗,所以,我們希望加強跟香港導演的合作。這次過來,我們就是準備向香港電影界傳達這一意願,推動兩地電影人的合作。」
許望秋擺擺手道:「沒有沒有。我這次過來是宣傳《獵鷹》的。不過在出發之前,王部長專門交待,讓我來找你,把《垂簾聽政》的事定下來。王部長讓我告訴你,你跟他談《垂簾聽政》的時候,公司資金周轉困難,沒辦法投拍;現在公司手裡有足夠的資金,《垂簾聽政》可以正式啟動了。」和-圖-書
李翰祥跟長影以及其他一些電影廠談過合作的事,這些電影廠不願意砸巨資拍《垂簾聽政》,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內地實行的是統購統銷。如果四百萬拍《垂簾聽政》,最後的收益只有幾十萬,也是說要虧三百多萬,電影廠自然不願意投。
第二天下午,許望秋在許敦樂的帶領下,來到山景大廈,按響了李翰祥家的門鈴。
許望秋輕笑道:「其他電影廠沒有,但出口公司比較特殊,我們跟負責發行的中影公司實行分賬。他們拿六成五,我們拿三成五。我的電影《獵鷹》是出口公司跟峨影廠共同投資的,兩家一人一半。現在電影上映兩周,票房九百四十一萬,最終票房應該能夠突破一億。峨影廠應該能夠分到一千七百五十萬,換算成港幣的話,就是三千五百萬。」
香港電影能夠在八十年代強勢崛起,原因很多。其中一個原因是日本電影衰落後,大量日本電影人到香港混飯吃。李翰祥的電影《楊貴妃》在戛納拿到了最佳攝影獎,而攝影師就是日本的西本正。這些日本電影人的加入,為香港電影帶來了更先進的技術與製作理念,也培養了無數香港影人,為香港電影的崛起打下了基礎。
許敦樂跟李翰祥認識,知道李翰祥想回內地拍《垂簾聽政》,只是由於資金的問題一直沒能成行。在聽到許望秋的要求后,他第一時間聯繫了李翰祥。
許望秋笑容燦爛地道:「相信在公布這兩則消息后,整個香港都會轟動。」
許敦樂笑道:「望秋是導演沒錯,但也是藝術中心主任。因為出口公司主要是拍商業片,而且承擔著對外出口的重任。內地電影的情況,你和_圖_書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懂商業片,懂海外市場的人非常少,而望秋是這方面的專家。《鋤奸》在海外賣得很好,《獵鷹》更是受到了片商的追捧。所以,公司任命他擔任藝術中心主任,由他負責項目的審核和管理。」
李翰祥覺得這沒什麼,出口公司《垂簾聽政》已經決定投資,台灣方面遲早會知道,早一點晚一點根本沒區別,就道:「當然可以。」
許敦樂聽到這話,哈哈大笑道:「李生啊,你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電影出口公司藝術中心的主任許望秋。」
現在聽到許望秋說,跟出口公司合作,獲得的收益將是跟台灣合作的幾倍,甚至幾十倍,李翰祥眼前一亮,激動地道:「內地準備搞分賬制了嗎?」
許望秋想做的就是將這一個過程提前,讓香港電影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就崩掉,逼香港電影人提前北上,逼他們融入內地市場,從而加速內地電影的工業化進程。
去年十一月,李翰祥應邀赴京,參加榮寶齋三十周年紀念。這次赴京后,他見到了王闌西,向王闌西表達了希望拍《垂簾聽政》的願望。出口公司投資了《獵鷹》,以及其他幾部電影,還要修建出口公司自己的片場,根本沒有多餘的資金。王闌西對李翰祥說,《垂簾聽政》是個好項目,很有教育意義,但出口公司現在拿不出這麼多錢來,等明年或者後年,手裡的資金寬裕了,到時候再合作。
李翰祥微微搖頭道:「除了長鳳新的左派導演,以及向我這種鐵了心想回內地拍電影的導演外,其他導演恐怕很難跟你們合作,因為跟你們合作就意味著被台灣封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