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夜戲日拍

眾人抬頭看了中森明菜一眼,都把頭低下,都不願意當著她的面把事情說出來。
中森明菜心想,你們都不理我,跟你們說話也愛搭不理的,我就故意演不好,就是想看看,要是我演得不好,你是不是也不管了,原來你們是在顧忌我的感受啊,那我就好好演,她眉開眼笑道:「我知道該怎麼演了,這次我一定能演好。」
許望秋微微點頭道:「演得確實不錯!不過膠片要拿到美國沖洗,要是重拍會比較麻煩,還是保一條比較穩妥。保完之後,換機位再拍其他演員。」
中森明菜聽到這話眼前一亮,盯著許望秋道:「今天,唐先生,你,還有其他人都不搭理我,不跟我說話,我主動跟你們說話,也愛搭不理的,你們是在顧忌我的感受嗎?」
中森明菜轉頭看了監視器后許望秋一眼,點頭道:「我知道了,佐藤先生。」
拍攝重新開始,佐藤很快又喊「停」了,還是那個問題,中森明菜狀態不對,沒有演出他想要的感覺。隨後拍了五次,中森明菜始終沒能進入狀態,沒有演出佐藤純彌想要的效果。
拍攝重現開始,這一次中森明菜果然演出了那種有點尷尬,又有點愧疚的感覺。
張力維看著中森明菜道:「老吳回國是為了參加戰鬥。」
唐國強和中森明菜接過報紙,展開來看,報紙的標題是:「日軍在南京大屠殺,血洗四萬群眾」,並附有一張照片:下關碼頭上,罹難者的屍體堆積如山。
張藝謀扛著攝影機,鏡頭緊緊對著中森明菜。由於房間比較小,換機位不是很方便。在拍攝的過程中,演員會從頭到尾把整場戲演一遍和*圖*書,而攝影機會選擇一個機位,把整場戲都拍下來。一個機位拍完,再換另一個機位拍攝。現在正在拍攝的是中森明菜的機位。
佐藤純彌再次喊了「停」,將中森明菜叫了過去:「明菜,你沒有演出人物的那種心虛狀態來。這些中國留學生都跟你認識,關係也不錯。但日本軍隊侵略了中國,這些留學生準備回國參戰了,你在面對他們的時候是有一點心虛的。你要把那種狀態演出來,明白嗎?」
群眾演員到齊后,副導演開始安排群眾演員走位,告訴他們該怎麼演,並反覆叮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要看鏡頭,一看鏡頭就得重拍。」
許望秋他們要拍的內容發生在室內,比拍外景要簡單得多。用遮光的黑布將門窗封上,將房間的電燈打開,將蠟燭點上,就能布置出夜晚房間內的效果。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去拍窗戶,否則就會穿幫。
「夜戲日拍」的手法,從黑白電影時代到數字電影時代,對於幕後人員來說一直是一項艱巨的任務,除了必須留意日光對於背景、人物和前景,以及各個畫面細節的影響程度,也需考慮不同時段的光線大小等內容。任何環節出現紕漏,都很容易穿幫,給人虛假的感覺。
這個鏡頭是運動鏡頭,沒辦法站在攝影機後面觀察。佐藤純彌坐在監視器後面,拿著步話機問清楚各組情況后,拿起步話機問窗外:「群眾演員情況怎麼樣?」
街上負責群眾演員的副導演回答:「準備完畢。」
佐藤純彌用力喊出最後一個口令:「開始!」
中森明菜再次做作了一個尷尬的表情,低https://m.hetubook.com.com下頭去。
佐藤純彌大聲喊道:「下面開始實拍。開機……打板……群眾演員走動!」
唐國強忍不住問道:「南京發生了什麼事?」
中森明菜知道大家是顧忌自己的感受,不願意說,便鼓足勇氣,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道:「講吧,我也想知道!」
室內其他鏡頭雖然發生在晚上,但在白天可以通過燈光和布景,營造出夜晚效果來拍攝,這在電影上被稱為「夜戲日拍」,或者「日以作夜」。
唐國強、中森明菜,以及扮演中國留學生的演員全部就位。扮演中國留學生的演員,除了北影廠的張力維,其他幾個都是北電錶演系的學生,跟許望秋合作過。其中扮演吳明的是周里京,扮演俞華的是張鐵林。
唐國強握著報紙,眼眶發紅,渾身顫抖。
隨著佐藤純彌一聲令下,群眾演員手提燈籠,揮舞著小太陽旗緩緩向前走動,與此同時,他們齊聲唱起了日本軍歌。人群中,還有人發出「萬歲!萬歲」的歡呼聲。
佐藤純彌對中森明菜的表演十分滿意,站起來大喊一聲「停」,興奮地道:「明菜你剛才的表演非常出色,簡直棒極了!大家稍微休息一下。」
周里京神情更加凝重了:「從日本軍隊在南京的所作所為來看。」他深深嘆了口氣道:「恐怕要……」他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但意思很明白,這仗恐怕會打到底。
其實劇組部分工作人員從早上開始,就在已經在為晚上的拍攝作準備了。工作人員在街上安裝了一台大型搖臂,有六米長,可以在半空俯拍遊行隊伍。在完成室內拍攝和-圖-書后,張藝謀和攝影組的人立刻開始對搖臂進行測試,為晚上的拍攝作準備。
許望秋坐在監視器後面,通過監視器觀察演員的表演;而佐藤純彌站在攝影機的後面,直接看演員的表演。佐藤純彌在電影圈摸爬滾打多年,更習慣在攝影機後面直接看演員的表演。不過他對監視器也不排斥,在看完演員表演后,經常會通過監視器看回放。
這兩個鏡頭要拍到窗外提燈遊行的隊伍,白天沒辦法拍,必須等到晚上。
周里京沒有說話,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中森明菜眼眶也紅了,帶著哭腔道:「太殘忍了!這太殘忍了!」她臉色蒼白,緊緊拉住唐國強的手腕,生怕他會離自己而去似的。
晚上八點,拍攝工作準備好,演員全部就位。
佐藤純彌覺得許望秋的話有道理,拍拍手,喊道:「我們再來一條!」
下午五點,天就已經開始黑了,群眾演員陸陸續續抵達現場。當初為了慶祝佔領南京,幾十萬東京百姓提燈上街慶祝。要真實再現歷史,群眾演員少了不行。為了拍好這場戲,日本製片方找了一千名群眾演員。
唐國強嘴巴張了張,想問我能做什麼呢,但這話終究沒有說出口,他是到日本學圍棋的,圍棋這東西,打仗根本用不上,就道:「你們知道這仗會打到什麼時候?」
劇組工作人員在房間忙碌了將近一個小時,各項準備工作完成,拍攝正式開始。
許望秋謙虛地道:「不能這麼說,只是我學的表演理論,恰好對她這樣的演員比較適用。讓我給能劇出身的演員說戲,讓我去指導他們,就肯定不如你了。」
日本群眾演員很貴,一個和-圖-書要五千日元,光是群眾演員的費用就是五百萬日元。再加上製作燈籠、小太陽旗、各種橫幅、條幅,以及場地費,差不多要一千萬日元。好在當時提燈遊行的東京百姓基本上都是穿著和服,而不是其他服裝,劇組不需要專門準備服裝,讓群眾演員穿自己的和服就行,否則成本會急劇攀升。
今天要拍的這場戲分為兩個部分,室外東京百姓提燈遊行,室內阿明和巴為晉陞五段慶祝,遇到了準備回國的中國留學生,知道南京大屠殺的消息。
拍到下午四點,除了那兩個連著室外的鏡頭之外,室內其他鏡頭全部拍完。許望秋、佐藤純彌,以及劇組工作人員沒有休息,就開始為晚上的拍攝忙碌起來。
這兩部分沒辦法完全分開拍,有兩個鏡頭室內和室外是連在一起的。一個鏡頭是,先拍室外東京百姓提燈遊行,然後鏡頭往後拉,拉成阿明和留學生聚會的全景鏡頭。還有一個鏡頭是,當中國留學生將南京大屠殺的消息告訴阿明后,遊行隊伍來到了餐館外的街上;中國留學生們來到窗前,唱起了《義勇軍進行曲》。
唐國強感受到了中森明菜的尷尬和愧疚,開始轉移話題:「你們幾位有什麼打算?」
佐藤純彌十分無奈,只能向監視器后許望秋求助:「許先生,還是你指導她吧!」
張鐵林道:「我下個月也回國。」
周里京眼中含淚,沉重地道:「遠不止這些,我家來信說,光是集體活埋和槍殺的就有四萬多人!」
許望秋他們今天不怎麼跟日本工作人員說話,主要是今天要拍的內容太沉重,在面對日本人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不過中森明菜這麼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就順水推舟地道:「有這個成分在裏面,你按照今天在劇組感受到的狀態演就行。」
……
張力維道:「我留下來,打算學完外科專業再回去。中國現在需要外科醫生。」
拍攝很快重新開始。
許望秋將中森明菜叫到一邊,給她講戲:「我們知道巴這個角色是缺乏安全感的,很在意別人感受的,當你看到吳明對自己欲言又止,馬上就意識到因為中國和日本在打仗,有些東西他們不願意當著你這個日本人說出來,那你就有一點尷尬。你知道是日本侵略了中國,而眼前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當吳明說『我希望巴小姐能理解』時,你是有一點愧疚的,因為大家都在顧忌你的感受。」
中森明菜作了一個尷尬的表情,但佐藤純彌對她的表現很不滿意,馬上喊了「停」。
中森明菜放下手中的杯子,看著周里京,笑容滿面地道:「吳先生,你為什麼急著回國呢?大學還有兩年吧?」
周里京神情凝重地道:「我希望巴小姐能理解,這次戰爭是自從日清戰爭以來日本侵略中國的繼續,不是中國願意打仗。」
周里京默默不語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英國《泰晤士報》,遞給了唐國強。
佐藤純彌來到監視器後面,將剛才拍攝的畫面調出來。他仔細看了兩遍,依然覺得滿意。他問了問攝影和收音的情況,在確定攝影和錄音都沒問題后,看著許望秋,由衷地道:「我反覆給明菜講戲,給她分析角色,折騰了半天,她演出來的感覺都不對。你過去沒跟她講兩句,她就進入了狀態,你給演員說戲比我厲害多了。」
佐藤純彌笑了笑,問道:「你覺得明菜這幾個鏡頭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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