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放下筆,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啊,應該是很要緊的事吧。」
帽兒衚衕的一處四合院里,蘇白正坐在書桌前寫稿子。他們記者比較自由,不用坐班,採訪后可以回家寫稿子。旁邊的桌子擺著一台IBM PC/XT電腦,許望北正坐電腦前,不住敲擊鍵盤,輸入字元。
許望秋知道這事要放在十年前,國內媒體肯定會大幅報道,痛批國民黨反動派搞暗殺,現實國家提出了一國兩制,希望跟台灣和平對話,這種事情就不會報道,但蘇白是中新社的,肯定瞞不過她,便輕描淡寫地道:「是遇到國民黨殺手了。他們派了三個殺手襲擊我們,有幾個同志受傷了,但我一點事都沒有。」
她得意地笑了起來,到爐子旁,一邊烤火,一邊聽「二哥」唱歌。
許望秋笑著搖搖頭,心想這丫頭都這麼大,還風風火火的,跟小孩子似的。他轉頭看著蘇白,見她雙眼含笑地看著自己。蘇白似乎沒有休息好,眉眼間透著疲倦,還帶著明顯的黑眼圈。他有些心疼,牽著她的手,柔聲道:「蘇白,你瘦了。」
蘇白輕輕啐了一口,笑容燦爛地道:「勉強算吧。」
許望秋作出思考的模樣:「這個問題我得想想。白天的時候,我忙著拍電影,從一大早要忙到晚上,是真沒時間想你。晚上嘛,又要看樣片,又要討論第二天的拍攝內容,要忙到十一二點,也沒有時間想你。等到睡著了的時候,你總是會出現在我夢裡,有時候我們會牽著手在海邊漫步,有時候在去乞力馬扎羅看雪,有時候在盧浮宮裡看畫,有時m•hetubook•com•com候在翡冷翠的夜空下看星星,有時候會做沒羞沒臊的事。不知道這算不算想你呢?」
蘇白和許望北聽到許望秋那熟悉的聲音,對視一眼,眼中閃著驚喜的光。許望北激動地喊了聲「二哥」,快步走到門口,將房門打開。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站在門口,手裡提著一個包,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屋外傳來了進來:「望北,你個小叛徒!」
許望北臉得像蘋果一樣,不好意思地道:「沒有,真的沒有,他們都把我當哥們兒的,說我性格和男生一樣。」
許望北就向許望秋吐槽,裏面東西太貴了,買菜的大部分都是外國人,但外國人也不滿意,他們抱怨包裝袋上只有價格沒有商品名稱和質量,經常會把雞肉當豬肉買走。
許望秋輕輕拍怕她的腦袋:「二哥要工作啊!工作忙完,這不就回來了嘛!」他走進屋裡,將房門關上,笑著對蘇白道:「蘇白,我回來了。」
「二哥真過分,到香港那麼久,回來都不看看我們就去西安了。」許望北給蘇白出主意,「蘇白姐,你要管著我二哥。我媽說了,男人一定要管的。」
許望秋哈哈笑道:「沒辦法,香港劇組飲食確實比較好。」
他輕輕拍了拍蘇白的後背,柔聲道:「槍擊事件之後,我一直思考,對我來說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我的答案是你,爸爸、媽媽、望北和大哥是最重要的。什麼大展宏圖,什麼青史留名都不是我最想要的。我最大的心愿是親人幸福平安,和你白https://m.hetubook.com.com首不相離。」
許望北則嘰嘰咕咕地說個不停,把學校里的,還有北京城最近冒出來的新鮮玩意兒統統給許望秋介紹一遍。比如海淀黃庄出現了超市,當然現在還不叫超市,叫自選商場,只賣蔬菜和肉食,價格比不遠處的菜市場貴不少。但一開業,還是吸引了不少北京人看熱鬧。許望北和蘇白也湊過熱鬧,去買過菜。
像是被一記重拳大力錐中心臟,大概感染了蘇白語氣中的悲傷,許望秋的內心有種被撕裂的痛楚,澎湃激烈,眼眶一下子濕了:「這次是我太大意了,害你擔心了。我向你保證,以後一定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蘇白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摟著他,彷彿沒有什麼力量能讓她鬆手。
蘇白突然不說話了,靜靜看著許望秋,眼眶慢慢紅了。
這個時代,家裡沒有冰箱不是問題,沒有煤爐子卻是萬萬不行的。燒水煮飯離不開煤爐子,冬天取暖也離不開煤爐子。冬天的晚上,一家人圍著爐子取暖,隨便烤幾塊饅頭、紅薯,邊吃邊聊,一家人其樂融融,別是一番滋味。
曙光將來準備做電腦和電腦硬體,曙光員工必須接受相應的培訓。只是電腦這東西,不能光講理論,都讓大家摸到實物才行。於是,許望川便買了兩台電腦,一台他們用來作研究,另外一台給妹妹使用,方便她學習。
等到「二哥」唱完《精忠報國》,許望北發現自己越發想二哥了,轉頭對蘇白道:「蘇白姐,二哥去西安到底做什麼啊,都好幾天了,怎麼還不回來啊?」
許望北紅https://m.hetubook.com.com著臉道:「二哥,你討厭,我不理你了。」許望北挽住蘇白的胳膊,撒嬌道:「蘇白姐,你管管我二哥嘛,他張著嘴巴亂說。」
許望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顯得手足無措,輕聲道:「蘇白,怎麼了?」
許望秋故意板住臉,對蘇白道:「清華男生都什麼眼光啊?我們家望北這麼漂亮,這麼可愛,他們竟然把她當哥們兒?還說我們家望北性格像男生?我們家望北哪裡像男生了?真是瞎了他們的狗眼!」
聊了一陣,許望秋看時間不早了,就讓許望北去把大哥叫過來。一家人好久不見了,應該找個餐館,好好吃一頓才是。許望北像只快樂的鳥兒,飛出院子,找許望川去了。
蘇白微笑著道:「行了,望北臉皮薄,你就別逗她了。」
許望北一下跳了起來:「誰亂說啊?我才沒交男朋友呢。」
現在許望秋安全歸來,蘇白什麼都不想做,就抱著他痛哭一場。舒婷不是說了嘛,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肩頭痛哭一晚。
這些事她沒辦法和其他人說,不想讓其他人擔心,只能自己扛著。
許望秋拉長聲道:「是嗎?我看他們是打別的主意吧。」
蘇白知道許望秋是故作輕鬆,鼻子一酸,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她一把抱住許望秋,嗚嗚哭了起來。
蘇白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蘇白看著許望秋,問道:「那你在香港,有沒有很想我?」
許望秋笑呵呵地道:「別告訴二哥,你沒有收到過情書哦?」
許望北更不好意思了:「本來就是嘛,我很豪爽的,很講義氣的和*圖*書。」
許望北看到許望秋,興奮得跟拿到壓歲錢的小孩子似的,拉著許望秋的胳膊,用力搖晃著:「二哥!你怎麼才回來啊?」
蘇白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瘦了嗎?我沒覺得啊。」她看了看許望秋的臉:「看來你在香港過得還不錯,竟然胖了。」
蘇白凝視著他的眼睛:「你在香港,是不是遇到國民黨殺手了?」
許望北在鍵盤上敲了一會兒,按下回車鍵。屏幕先顯示出「我是許望秋」的中英文大字;緊接著,畫面上出現了一個方頭方腦的數碼人物,閃著大眼睛,嘴巴一張一張的,唱起了:「狼煙起,江山北望;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
蘇白抽泣著道:「聽到你們被國民黨暗殺,有三個人中槍,我真的魂都嚇掉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中槍,擔心得要命,到處打聽消息,可始終沒有準確的消息。直到後來王部長告訴我,說你沒事,是其他人中槍了。我才沒那麼怕,但我的心一直是懸著的,萬一國民黨這次沒得手,繼續對你們下毒手呢?夜裡我老是著噩夢。有一次,我夢到你被打死了,我就抱著你哭,哭著就醒了。望秋,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我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你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那我也不要活了……」
幾天前許望秋從香港回北京之後,回了一趟家。當時蘇白和許望北都不在家,他就在桌上留了張條,說自己去西安幾天,很快就回來。
夜裡,北京突然下起了大雪,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停。整個北京城都變成了銀色的世界,地面好像鋪上了白色地攤毯,房上好像鋪上了棉hetubook.com•com絮,那一顆顆大樹就像開滿了梨花。遠遠望去,玉樹瓊枝,銀妝玉砌,彷彿走進了神仙世界一般。
許望秋問道:「那你有沒有想了我啊?」
她性格堅韌,雖然看那些感人小說電影,有時候會哭得稀里嘩啦,但真遇到事的時候卻非常堅強,不會輕易哭泣。在聽到許望秋被國民黨襲擊,有三人中槍的消息后,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許望秋沖了她笑了笑,將行李放下,坐在爐子邊考起了火來。外面確實太冷了寒風吹在身上,像刀子在割。他見許望北偏著看著自己,笑著調侃道:「望北,聽說二哥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偷偷交男朋友了,是不是真的啊?」
許望秋心想,我不逗他,那我逗你,行不行啊?只是妹妹在身邊,這話沒有說出口。許望秋一邊烤火,一邊和蘇白、許望北天南地北地胡侃,講香港的故事,講劇組發生的趣事。姜大衛為了練殺氣,結果被豬咬傷這件事被他當成笑料講了出來。但他沒有姜姜大衛那個被咬掉的謠言,只是說他腿上被咬掉了一塊肉,整個香港都知道了。
就算後來知道許望秋沒事,中槍的是其他人,她的心始終是懸著的。誰知道國民黨會不會再下手呢?她整天都提心弔膽的,幾乎連安穩覺都沒有睡過。
許望秋詫異地道:「蘇白,你怎麼了?」
IBM PC/XT兩萬多一台,放在學校寢室害怕丟。許望北就把電腦放在蘇白這裏,要用的時候,就跑到蘇白這裏用。現在學校已經放假,許望北沒有回家,天天在蘇白這搗鼓電腦。
蘇白連連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肯定冷壞了,趕緊烤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