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承受著所有人的目光,斟酌了一下措辭,神情凝重地道:「我們已經儘力搶救,但刀子傷到了病人的內臟,我們沒能搶救過來,實在很抱歉。」
鄭毅他們都愣在了原地,眼裡先是震驚,隨後被無盡的悲哀所取代。李傑性格活潑、喜歡助人為樂,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夥子。在警隊里,大家都把他當成小弟弟,可現在他就這麼被人給捅死了。
鄭毅開著汽車一路前行,《獅子山下》的音樂再次響起,這次的《獅子山下》不是羅文演唱的,而是用馬頭琴拉出來。本來非常勵志的《獅子山下》,此時卻無比的哀傷凄涼,透著深深的絕望。
許望秋知道鄭毅槍殺黃四郎兒子和女兒會引發爭議,肯定會有觀眾退場,對此有充分的心理準備。他大致數了一下,退場的觀眾大概有四十多個,並不算太多。起碼比《苦月亮》要強,《苦月亮》有一百多人退場。
現場鴉雀無聲,觀眾都被姜大衛的表演深深震撼了。鄭毅由內而外散發著的悲傷與絕望衝擊著他們的內心,讓他們感覺自己好像墜入了冰窟,被一股巨大的寒意包裹著。
黃四郎試圖反擊,用盤子攻擊鄭毅,卻被鄭毅連開數槍打死。黃四郎雖然死了,但鄭毅內心的憤怒沒有平息,給槍重新裝上子彈,對著黃四郎屍體不停扣著扳機,直到將槍里的子彈再次打光,將黃四郎的屍體打成篩子。他將手槍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盯著黃四郎的屍體咬牙切齒地道:「黃四郎,這就是一棵草對你們的反擊!」
先是兩個手術助理走出來,隨後是主刀醫生。醫生跟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手術服濕噠噠地黏在身上和圖書。他摘下口罩,露出沉重的表情。
鄭毅駕著汽車一路狂奔,將梁織送進了醫院。梁織沒有搶救過來,在鄭毅回家之前她就已經死了,醫生對此無能無力。鄭毅抱著梁織的屍體嚎啕大哭:「阿織,為什麼啊?你為什麼這麼傻啊?你走了我一個人可能怎麼活啊?」
說著,眼淚從鄭毅的眼眶裡流出來,順著臉頰緩緩往下流。
梁織坐在浴缸邊,流著淚道:「對不起,鄭毅,我先走一步了。如果有下輩子,希望我們還能做夫妻,希望我們再也不分離,希望我們能夠快快樂樂過一輩子。」
黃四郎是在六七暴動之後橫空出世的,六七之後幾年房價暴跌,他趁機買入大量土地資產,打下了基業。八十年代初,中英談判開始后,他又利用房價暴跌的機會,大量吃進土地以及廉價資產,一躍成為香港首富。
救護車很快到了,呼嘯著將李傑送進醫院搶救。
看到醫生的表情,銀幕前的觀眾心裏都咯噔一下,意識到李傑很可能沒搶救過來。
在採訪黃四郎的過程中,攝影師給了黃四郎手一個特寫,在他的手上有一塊紅色胎記。處在陰影中的鄭毅猛然坐了起來,雙眼緊緊盯著黃四郎的手。巨大的殺意從他身體里滲出來,瀰漫在空氣中,如有實質。黃四郎就是他追尋多年,始終沒有找到的兇手。
鄭毅走進客廳的時候,黃四郎正和老婆、兒子和女兒在餐廳吃飯。黃四郎家的金碧輝煌,與處在騷亂中,到處都在放火,到處都在上演流血衝突的香港社會形成鮮明的對比,簡直就像兩個世界。
鄭毅微微點了頭,淡淡地道:「這個要求m.hetubook.com.com我可以答應。」
鏡頭切換到客廳,電視機正在播放記者對黃四郎的專訪。鄭毅靠牆坐著,整個人處在一片陰影中,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現場觀眾卻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體里透出來的悲傷與絕望。
電影繼續放映,鄭毅說出了槍殺黃四郎老婆、兒子和女兒的原因,他就是要讓黃四郎嘗嘗失去親人的滋味;讓黃四郎嘗嘗看著親人死去,卻什麼都做不了的絕望。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殘酷的笑容,對著黃四郎道:「黃四郎!這是你應得的!」
鄭毅和幾個同事坐在手術室外面的椅子上,誠惶誠恐地等待著。好幾個小時候后,手術室的紅燈暗了下去,手術室的門打開。
攝影機鏡頭對準了黃四郎的兒子和女兒,他們躺在地上,額頭被打出了血洞。他們靜靜地躺在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裏面充滿對生的留念以及不甘,像是在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我們做錯了什麼?
從警察局出來,鄭毅找到一個幫派頭目,從他手中買了一隻帶消音器的手槍,還買了五十發子彈。傍晚時分,他敲開梁織經理的家門。開門的正是經理本人,他不認識鄭毅,問道:「你找誰?」鄭毅根本不跟他廢話,提起手槍,對著他腦袋開了一槍。經理像木頭一樣倒在了地上。鄭毅轉身就走,身後很快傳來一個女人刺耳的尖叫聲。
夏夢他們聽到密密麻麻的響聲,都感覺頭皮發麻,不由緊張起來。怎麼會有這麼多觀眾退場,電影的口碑肯定會大受影響吧?
鄭毅整個人都傻了,他從來沒有想到梁織會自殺。
鏡頭切回現實,鄭毅捧著遺書和*圖*書嗚嗚地哭著,就像一個被遺棄了的孩子。
貝托魯奇也忍不住道:「這個表演太出色了,電影節雖然才剛進行了一半,很多電影還沒有放,但我覺得影帝的歸屬已經定了。」
黃四郎不希望給孩子留下陰影,哀求道:「我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你好歹當過警察,犯人上刑場都要滿足他的心愿。我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你別當著孩子動手。」
鄭毅在原地停頓了足足三秒鐘,被驚得出竅的靈魂才回到身體內。他大叫一聲「阿織」,轉身找來紗布幫她把手腕上的傷口包紮好,然後抱著她衝出了房間。
在浴室門打開的瞬間,一股強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梁織穿著白色連衣裙,靠著浴缸,坐在浴室的地上。她右臂垂在地上,手邊的地上有一把帶血的水果刀。她的左手放在浴缸里,鮮血將浴缸里的水染得通紅。
鄭毅沒有急著找黃四郎報仇,而是來到警察局,通過檔案查到了黃四郎的資料。
話音剛落,他抬起手槍,對著黃四郎老婆和兒女連開三槍,將他們打死。
波蘭斯基由衷地讚歎道:「這個表演簡直太完美了,將人物內心被黑暗吞噬的過程完美的呈現了出來,簡直可以拿去當心理分析的教科書。」
想到最近樓市暴跌,以及黃四郎總部前那些抗議者的話,鄭毅意識到最近的金融風暴很可能是人物製造的,喃喃地道:「他們故意製造出金融風暴,目的就是讓香港經濟崩塌,樓市崩盤,這樣他們就可以抄底,以低價收購大量優質資產。香港馬上要回歸了,而香港回歸之後,中央政府不可能任由香港經濟低迷,肯定會大力扶持,將香港經濟重和*圖*書新拉起來。這樣一來,黃四郎他們抄底的資產就會暴增幾倍!真是好算計!好手段!」
凌晨一點的時候,鄭毅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進入房間后,他看到浴室的燈是亮著的,就道:「阿織,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啊?」梁織沒有回答,浴室沒有聲音。鄭毅覺得奇怪,就走到浴室門前,打開了浴室門。
鏡頭切換到梁織視角,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由於受金融風暴衝擊,梁織的公司開始大規模裁員。公司經理以裁員為要挾,要與她發|生|關|系。梁織想拒絕的,可考慮到自己一旦被裁,她和鄭毅就沒能力供房子,銀行就會收走房子拍賣,他們不但會失去房子,還會背上500萬的債務。她告訴經理,就陪他一次,但以後不要再糾纏她了。她覺得這樣雖然對不起鄭毅,但至少挽救了這個家。
現場觀眾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誰也沒想到鄭毅沒有殺黃四郎,而是把黃四郎的兒子和女兒殺死了。放映廳響起了一片驚呼聲,其中一些觀眾更是發出了刺耳的尖叫聲。
鏡頭切到鄭毅家,鄭毅在書桌上看到了梁織的遺書,然後打開了遺書。
手術室外焦急等待著的鄭毅他們,都站了起來,神情緊張的看著醫生,希望從他口中獲得好消息。鄭毅和李傑是搭檔,他比其他人更關心李傑的安危:「醫生,手術情況怎麼樣?李傑他沒有大礙吧?」
汽車沿著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向上,很快來到山頂黃四郎別墅外面。鄭毅從車上下來,以警察的名氣騙開了大門。進入別墅后,他槍殺了兩個保安,向黃四郎所在的房子走去。
黃四郎開始以為遇到劫匪了,在知道鄭毅和*圖*書是當初自己製造的滅門慘案中,倖存的那個孩子后,意識到自己是在劫難逃。他爽快的承認了罪行,還告訴鄭毅,自己不過是白手套罷了。真正主導一切的人在政府部門,在英國議院中。在他們眼中,這個城市的市民是種的草,每隔十幾年就可以收割一次。
戛納電影宮雖然是新修的,但電影宮的椅子跟其他電影院是一樣的,都是木製椅子,當觀眾離場的時候,座椅會彈起來,發出啪啪的響聲。在鄭毅槍殺黃四郎的孩子,許望秋給被殺的孩子特寫鏡頭后,現場那種「啪啪」的椅子彈起聲就響了起來,並很快響成了一片,就好像在下冰雹了似的。
黃四郎是香港首富,但為人極其低調,平常從不在媒體上露面,也不接受媒體採訪。但最近香港房地產市場崩潰,不斷有人自殺,輿論和媒體都在沖黃四郎喊話,昨天又發生了抗議者圍攻黃四郎總部的事。在這種情況下,黃四郎不得不站出來,接受媒體採訪。
現場觀眾絕大部分觀眾都不忍看這一幕,把臉轉到一邊,其中一些觀眾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還有一些觀眾無法忍受如此殘酷的畫面開始離場。
可是梁織錯了,經理並沒有放過她的打算,得手後繼續以裁員要挾。當梁織覺得這麼下去不行,開始反抗后,經理就真的把她裁掉了。梁織想重新找工作,但現在各行各業都在裁員,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梁織和鄭毅本來就是負資產了,現在她又失業,接下來他們的房子肯定會被收走,而他們也將從此背上巨額債務。她偷偷辦理了離婚協議,承擔了所有的債務。做完這一切后,她在浴缸中放上熱水,割開了自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