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一個夏天
第六十七章 霸王湯

這時才下午五六點,太陽不那麼曬了,湖面風平浪靜。
「和鴨蛋一樣好吃!」何田這麼告訴易弦,「下蛋的龜也好吃。」
何田讓易弦生上火,她帶上釣竿,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在魚鉤上穿了塊從昨晚吃剩的肉。
但這一路風景絕佳。
他走過去接過油燈,把她拉上來,「那怎麼辦?」
易弦所在的城市,是不吃這種東西的。
山勢越來越高,林子越來越密,也越來越冷。
用硬麵包蘸著湯,很快就吃掉一碗。
吃過龜蛋之後,小麥就明白了,他們要找的是這個。
這趟旅程一共花了四天時間,他們在第四天傍晚回到了家。
他神速吃完了一碗霸王湯。
她叫住想要追擊狗獾的小麥,拿了個破了的龜蛋給它,一邊摸摸它的狗頭,「小麥,待會兒我們要找這種東西啊!」她再指指沙子窩中剩下的蛋。
把一塊半凝固的鱉血掛在鉤上,扔下去,不一會兒就引來鱉群。
像吃螃蟹那樣整個放在蒸籠上蒸么?鍋蓋上再壓塊石頭不讓它爬出來?用斧頭砍成塊炒來吃?
何田說的那種軟殼龜,在火山下的山谷中最多。在湖泊周圍的沙地上,在湖心小洲上,都能看到它們的身影。每年夏天,它們會爬到沙地草叢中產卵,一窩蛋多的時候可以有近百個,少的時候也有十幾二十個。
易弦看著何田操作,才知道,原來軟殼龜——王八,腹部的殼上那個十字,用刀一劈就開了。
廣闊的湖面至少有兩三公里方圓,岸邊生著灌木,間雜許多淡黃綠色的野草,在風中搖曳。
她覺得有必要讓易弦見識見識,「今天晚上就吃它!」
當下,他們得趕快把剩下不多的溫暖陽光給利用上,把新建的苗圃種上。
但是,發現某種食物的數量不斷減少,少到危險的地步,這個時候心中就充滿了危機感。
小麥雖然不吃草,但是和大米一樣喜歡這裏,跑前跑后撒著歡。
何田心算一下,覺得這個方法更可行,「那冰瓦的厚度得控制好,太厚了,你這屋頂得多重啊?還要下雪呢?」
出發捕魚之前,何田已經把各類種子放在盤子中發芽了,土豆苗也準備好了。
易弦和何田商量后決定,等鴨子開始下蛋了,就在池塘附近再建一個鴨舍,要大,要通風,要有光,要乾淨。
易弦想hetubook.com.com象一下,碧水紅葉,幽深森林,確實很美。
釣龜的魚線和釣魚的不大一樣,魚線盡頭不止掛一根鉤,而是分出五六個細繩,每個上面拴一個吊鉤。
何田把大米放開,讓它自動覓食,她帶著網兜竹簍,領著小麥和易弦,在草叢中尋找龜蛋。
何田春天種的土豆已經長到了拳頭大小,再過幾周,就可以收穫了。
他們烤上些麵包,帶上一大塊腌肉,再來一包新摘下來的黃瓜番茄,就可以出發去挖龜蛋了。
易弦湊近一看,笑著推她一把。
何田跑過去,折了根小灌木樹枝往它鼻子前一伸,鱉張嘴就咬住小樹枝,何田再一拉樹枝,鱉的脖子就從殼裡伸出來了,這時她收起刀落,利落地砍下了它的腦袋。
易弦剛打掃完鴨子窩棚回來,何田像個地鼠一樣突地從地窖鑽出來,就是這麼一句。
現在把出好的苗種上,再搭好架子,掛上趕鳥的風車和風鈴,苗圃的工作就暫時完成了。
何田一看,樂了,他們還沒找到龜蛋,這狗獾找到了。
鱉是很容易保存的食物,即使不餵食,也能活好久。
「是啊!」何田還很興奮,提起網兜,小心地從網眼裡伸進手指,捏著鱉殼周圍給他看,「你看,是軟的!這層軟殼可好吃了。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她打算再種一批土豆,黃豆,洋蔥也可以再種些,到了秋季,還能再收穫一次。
有了這個高度,當第一次霜降來臨,池子中的作物根系就不會像其他種在地里的植物那樣被凍壞。
「應該不行吧?它們會吃小魚的。」何田皺皺眉,「你不要看到什麼都想拿回家養啊!」
不久之後,它又在草叢中汪汪叫了。
他走近一看,網裡是只頭尖尖爪子尖尖殼黑黢黢的——鱉。
儘管易弦從頭到尾一臉嫌棄,可是煮到一半,他還是得承認,好香啊。
兔子也拎到扔爛菜葉的地里讓它們活動活動。
抬起式的苗圃建好后,天氣冷了,還可以再在陶磚上面搭個竹架子,晚上蓋上草帘子保溫。
春夏季的豐沛水量,讓池水升高,變得比原先大了好幾倍。
這個玩意,多是用來罵人。
冬天時他們也曾穿過這片林子,但那時白雪覆蓋了瀑布水潭,溪流山澗也凍結在冰雪下,和這個時候的模樣和圖書相差迥異。
龜蛋比鴨蛋要小近一半,外殼雪白,吃起來嘛……
在山坡上向陽的地上,緊挨著種番茄黃瓜的菜地,他們又開了一塊地。
軟殼龜上岸下蛋,會找一個周圍又草的沙地,用爪子刨個坑,趴在上面下蛋,下完蛋,再把坑埋起來。沙子曬熱,為蛋提供能量,二十幾天後,小龜就孵化了。
易弦嗤之以鼻,「切,這是王八。」
知足吧。
狗獾的視力不佳,但嗅覺靈敏。藏在沙土草叢中的龜蛋,哪兒能躲過它們的小鼻子。
午休之後又走了一個小時,就來到他們曾去過的那條何田爺爺奶奶開出的路。
這就是一個抬起式的苗圃了。
那隻釣上來的鱉,或者說,甲魚,再或者說,王八,大約有一公斤重,十分兇悍,從網兜里扔在地上后迅速往水邊爬,小麥想要把它抓回來還差點被咬了。
何田把帶來的香菇掰碎,稍微泡發,放在小鐵鍋里,再切了點薑絲,幾粒新收的花椒,再加上水和一點鹽,讓鱉趴上去,煮上半個多小時,就成了。
他們當然可以再繼續冒險,可是,算一算,就算一天吃一塊魚排,五十條魚也差不多能吃三個月了。何況他們還有不少熏鴨。
「咱們的鹹鴨蛋只剩一罐了。」
一場大雪一夜之間可以在屋頂堆起半米厚的積雪,再加上冰瓦的自重,溫室的圍牆和房梁肯定要加厚,然後,清理屋頂的積雪也是個問題,要是把冰瓦敲碎了,怎麼辦?怎麼補呢?
隨著蔬菜的收穫量日益增多,他們在菜地附近開闢了一小塊空地,把爛菜葉、長老的絲瓜黃瓜、有瑕疵的番茄、吃掉的胡蘿蔔水蘿蔔剩下的蘿蔔纓……全都扔在這塊地里,何田他們乾脆在這塊地周圍釘上了幾片竹籬笆,稱為兔子圈。
池子最初只有四十厘米高,等土填得差不多滿了,再加蓋一圈,繼續填土,如此反覆了幾次,最終池子的高度接近七十厘米。
「嘿嘿。有備無患,有備無患!」
是比建一個玻璃溫室要便宜得多,可是油布也不便宜啊。
這個湖他們其實去過。就在去火山的路上,他們去取硫磺的時候曾從那裡經過。
龜蛋得來全不費工夫,很快就撿了二百多粒,把兩個簍子裝得滿滿的。
原來,何田悄悄劈了幾根小樹枝,放在火上烤硬,插在龜脖和_圖_書子里,再把砍掉的頭安上,做成了它這幅昂首咧嘴的霸王樣。
泡了十幾分鐘,再拎出來放涼。現在就可以處理了。
何田叫易弦來看,「你不是一直好奇怎麼吃的么?」
何田和易弦各自又釣上兩隻鱉,用網兜裝了,提上岸,折根木棍插在土裡,等明天活著帶回家。
他一言難盡地看著何田,「這就是軟殼龜?」
龜蛋並不是哪裡都有。
兩天捕獲了近五十條鮭魚,何田決定,今年的捕鮭魚任務已經完成。
到了中午,雖然太陽就在頭頂,可是還要在毛皮馬甲外再穿一件薄棉衣或是皮衣。
這次沒等何田他們趕到,它就開始扒沙子了。
其實,按照易弦的最初規劃,這樣的苗圃要建兩個,並列著,中間留出五十厘米的距離作為步道,如果再在苗圃周圍搭建一個半圓形的棚子,棚頂和四周蓋上油布,步道一邊留出門,那就是一個溫室了。
易弦回過頭,看看剛才穿過的森林,不敢相信自己早就來過這裏。
回到家,放眼一看,田地中的作物都生長得挺好,就先放下一半心,再去檢查鴨子兔子,自動餵食機運轉正常,裏面放的乾糧還剩一塊,眼看就要被投進食槽了,小動物們看起來也都精神,就是窩棚里臭不可聞。
有了上次出行的經驗,這次出門前,他們又在鴨兔窩棚里放了一個「自動處理糞便機」。機器工作的原理和餵食機一樣,就是把草料換成了草木灰,每隔一段時間傾倒在籠子底部裝糞便的盒子里。
雖然易弦臉上露出嫌棄的神色,可是身體卻很誠實嘛。
何田每次爬進地窖就有種滿足感,她喜歡看著地窖的木板架被各種儲備食物漸漸堆滿,有時還會提著油燈每層架子審視欣賞一遍,數數都有什麼食物,都有多少,再動手把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擺放得更整齊些。
易弦把鴨子都放出來,讓小麥趕著它們去池塘游泳,其實根本都不用趕,這些鴨子憋了三四天,籠門一開,爭先恐後跑出來,一搖一擺奔向池塘。
他還想了不止一種主意呢,「要是實在不行,棚頂咱們做成三角形的,就和屋頂一樣,四面牆用布做,屋頂中空,只打上四方木格,到了能結冰的時候,做些四方形的模子,倒進去水,凍成冰做的瓦,一塊一塊填在屋頂,不就和玻璃一樣?https://m•hetubook•com.com
這些問題都可以慢慢再討論。
易弦看到從絕壁懸垂而下的瀑布,飄著綠葉的溪流山澗,池邊長滿綠苔的水潭。
現在,何田明白易弦給小麥造房子是為了什麼了。
「唉,這些鴨子都養了兩個月了,什麼時候開始下蛋啊?」何田嘆氣,隨即決定,「過幾天去挖龜蛋。」
「你已經說過一次了。」易弦還是想象不到龜怎麼拿來吃。他從來沒吃過龜。他從前所住的城裡也沒賣龜的。
這窩蛋有二十幾個,何田餵了小麥兩個,其他全裝進竹簍里。
小路盡頭通向一片碧藍的湖泊。
隔天早上,他們就返回了。
上次打開窩棚門,臭味幾乎能把人熏暈。
地上長出野草也沒關係,反正兔子們也會吃掉。兔子在這塊小園子里自由覓食,拉的便便和腐爛的菜葉混合在一起,幾天翻一次,到了明年春天,土地就非常肥沃了。
不一會兒,小麥在草叢中汪汪叫起來,何田易弦跑過去,小麥伏著身,正對一頭狗獾齜牙。狗獾體型比小麥還大不少,也對著它齜牙,看到小麥還有幫手,立刻躥進草叢,不見了。
然後,他就乖乖地和何田一起拿上釣竿去釣霸王了。
油布是很密實的棉布,經過特殊處理,有一定防水功能,也擋風,何田野營用的帳篷、裝熏魚和食物的包,全都是用油布做的。
兩個人一個去放鴨子兔子搭理窩棚,另一個把帶回來的熏魚排打開,一半掛在熏肉小屋裡繼續熏制,另一半放進裝鹽水的玻璃罐或者陶罐里,密封好,放進地窖。
現在有了橋,去那裡大約也要差不多一天的時間。
除了溫泉山谷,這附近的一個高山湖泊邊也有軟殼龜出沒。
臨睡前,易弦蹲在網兜前面觀察這些鱉,「不知道我們家的池塘里能不能養幾隻。」他還想把養殖業做大呢。
度過藤橋,進入河對岸的森林,何田易弦拉著大米,領著小麥,順著山勢向西北方向前進。
何田也嗤之以鼻,「切,這麼好吃的東西竟然不知道吃!」
林間小路兩旁的樹木又發出了不少新枝,他們一邊走一邊修剪。因為冬天修過一次,這次倒沒費太多時間。
從里這個裂口掏出內臟,再把爪子尾巴脖頸上的硬皮刮掉,背上的殼也洗刷乾淨,鱉就可以下鍋燉了!
等到清燉軟殼龜出鍋,何田笑和*圖*書嘻嘻打開鍋蓋,對易弦擠擠眼,「請看——霸王湯!」
雖然兔兔很好吃,長得也快,成熟后繁殖也快,但是籠養兔子實在太臭了!最多留一對,其他全在冬天來臨后殺掉凍起來。
易弦剛升好火,就聽見何田大呼小叫,拉起魚竿,用網兜接住了釣上來的什麼東西。
但是何田心裏一算這樣需要多少油布,就絕了這個念頭。
等易弦放在火上的水煮滾,稍微放涼一會兒,何田把宰好的鱉丟進鍋里。
「到了秋天更漂亮,」何田指指水池邊上的樹木,「這些是楓樹,霜凍之後葉子會變紅。」
蒸汽升騰中,只見這隻鱉仰著頭,張著嘴,極為兇猛的樣子。
易弦想起,上次來這裏時,湖泊只是一個池塘。
易弦不氣餒也不死心,「沒有油布,我們可能買點最便宜最普通的白布,拿回家自己上一層蠟,就不透風了,可是還透光,這不就成了。」
軟殼龜燉出的湯十分鮮香,它的肉也很美味,最好吃的還是那層軟軟的「龜裙」,滑膩肥嫩,像是軟骨,又更軟一些。
它們是很好鬥的,互相推打時,就有不止一隻龜被扇形散開的吊鉤掛住,一竿雙鱉很常見。
至於兔子……
穿過草叢和灌木叢,是一片三四米寬的沙灘。
雖然不能均勻地把所有糞便覆蓋住,但是至少能把兔子的尿給吸收了,也能遮蓋一些臭味。
不過,這塊地並不用深翻,只是把燒好的陶磚運過來,一塊塊壘出一個長四米寬兩米的池子,然後用小車裝上挖水池挖出的泥土,讓大米一車一車運過去,在池子外翻過,敲碎板結的泥塊,撿出去草根石子,再和淘陶泥時濾出的富含腐殖質的泥土混合好,再鏟進池子中。
可是,帳篷只有兩米長,兩米寬,七十厘米高,基本就只能鑽進去睡覺,做布包用的油布更少,何田家僅剩的那塊油布,只有一個窗戶那麼大。
剛才那頭倒霉的狗獾剛在草叢中扒出一窩蛋,才吃了一粒,就被小麥發現了。
不過,在去找龜蛋之前,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拎著鱉尾巴,把鱉血倒進一個竹筒里,等血凝固后再掛在吊鉤上,就可以當誘餌釣王八了。
撿夠了兩簍,何田就不再撿了。
由於這次撿蛋不是乘船而是要在林中跋涉,他們裝蛋的時候還在簍子里特意鋪上了一層一層柔軟的野草。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