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艘小船之間,還有岸上兩根長竹篙上,掛著串著小彩旗的繩子,把商船所在的水域圍成一根四方形。
何田握住易弦手腕,把口罩往下一拉,再重新拉起來,問小官兒,「行了嗎?」
易弦和何田商量了一下,兩人又各自上手試用了一會兒,何田拍板:「夥計,給我們一樣來一個。哦,圓鋸的鋸盤什麼的,多來一套——不,多來兩套吧,最常用的鋸盤、鑽針、打磨盤、砂輪再多拿幾個!」當然,還得買幾桶柴油。
今年負責登記的小官兒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男人,他也戴著口罩!
易弦想到家中的金鐘罩馬達也需要一個能替換的葉輪,就又買了一個葉輪懸臂,和一條備用的葉輪和皮帶。
他用手蓋在口罩上,「我的媽,兄弟,你們多久沒洗過澡了!」
五月初,日照時間已經很長了,如果天氣晴好,六點多時天就蒙蒙亮了,日光會一直持續到晚上五六點。
他又換了幾次鋸盤,除了圓鋸片、砂輪、打磨片,動力鋸還可以裝上粗細不一的鑽頭,還有直接就能切出方槽、半圓槽和曲線的銃頭。
他搓搓手,喊,「下一位!」
何田和易弦先去買了鹽和糖,這兩樣東西是必須的,尤其是鹽。糖還能用蜂蜜代替,鹽可不行。
到了排隊上岸時,易弦還是忍無可忍地把頸巾拉起來了。
小官兒被這氣勢嚇了一跳,有點心虛,「沒、沒想幹什麼啊,這是……例行檢查。」
這意思,今年你不給我好處,明年我憑什麼再來找你啊?
何田不吃他這套,用易弦剛才的口氣又問了一遍,「那今年呢?」
這個商人還真沒騙他們。
小官兒看到何田這樣子,就知道她是識字的,再仔細打量打量,只見這年輕女孩露在口罩外面的眉目如畫,肌膚雪白。他心想,這對年輕男女倒是挺乾淨啊……
何田和易弦對視一眼,眼中露出笑意。
易弦嗔怪,「不早拿出來!」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
「……安上不同的鋸盤,能鋸樹,能做木工,能打磨,能拋光!」夥計表演用動力鋸切割木板,兩指厚、十厘米寬的木板,在動m.hetubook.com.com力鋸發出的鋥鋥聲中,鋸末四散,幾秒鐘就鋸斷了,他再舉起兩截木板給大家看,「諸位,看這個切面,是不是很齊?我可不是木匠,前兩天才學會用這個鋸子,就能鋸成這樣了!」他接著把鋸盤更換成一片砂輪,「咱們再看看打磨的效果啊。」
兩個人順順利利賣掉了四百張貂皮,結賬時那個商人還給了何田一張名片,「大姑娘,明年你要是還來找我賣貂皮,我給你加一成價錢。」
「省勁又省時間啊!」
何田猶豫一下,小官兒遞給她一張紙,「要是識字的話,出市場的時候把這個填了,能拿一份小禮物。」他停一停又說,「不識字的話也沒關係,交問卷的地方有人幫你代填。也能拿禮物。」
夥計一聽,這兩人是豪客啊,立刻殷勤帶他們到商鋪里挑選,又順便大力推薦了一次金剛罩馬達,「您二位都是識貨的,這個馬達可好了,拆卸方便,不用的時候拎回家,要用的時候往船尾上一卡就行了,裝上它,船跑得可快了!」
易弦比較感興趣,夥計立刻拿來了所謂的「葉輪懸臂」,其實就是一個連在皮帶輪上的葉輪。像更換鋸盤一樣把皮帶輪安在動力鋸的轉頭上,發動之後,轉頭高速旋轉,皮帶輪就帶動葉輪,為船提供推助力。
易弦就抓起布巾,折成三角形,綁在它腦袋上,「小麥,這頭巾挺不錯啊!」
一切井井有條,秩序看起來比去年還要好,尤其是氣氛比去年輕鬆得多。何田他們一路划船過來,沒看到幾個巡邏的士兵。
「今天我們不是來打獵的啊,小麥!」何田摸摸它的狗頭,用一塊布巾擦擦它的濕毛,小麥咧著狗嘴,看起來洋洋得意。
看見小麥,他又問一句,「狗多大了?吃過驅蟲葯嗎?集市裡的藥店里有賣的。」
他聲調一變,一直安靜坐在他腳邊的小麥立即也齜著牙,發出威脅的低嗚。
等圍觀群眾們看得心裏痒痒的,夥計們一說價錢,再算算鋸子轉動一個小時所需柴油的價錢,原本圍了幾圈的人群頓時散了,只剩下幾個人。
和*圖*書商人笑眯眯的,「瞧這大兄弟,比我還會做生意呢。我也只是老闆手下的一個夥計啊,我是看著你們的貂皮真不錯,這才提前給你們個許諾,等我帶回貨了,給老闆一過目,明年才好給你們起價啊!」
易弦何田連忙向人道歉,那人哈哈笑起來,「你們是秋天賣陶器那家人啊!」大家打個招呼,一起看展示。
「今年嘛……你拿著我的名片,待會兒去商鋪買東西,能打九折。」商人向何田保證,「我們和這些商鋪都有生意來往。」
「不知道能不能做精細活兒……」
戴著花頭巾的小麥揚起狗臉,「汪嗚!」絲毫不覺得主人是在戲弄它。
有幾個老獵人還抽起了煙斗,不知道他們用的是什麼煙草,但那氣味和體臭混合在一起,更是難聞。
這時來的山民並不多,各種樣子的小船陸陸續續地停靠在岸邊,排成一隊,像去年一樣登記上岸。
展示完畢,夥計又換了一次砂輪,再做了拋光的展示。
當霧氣全部散去,易弦和何田也脫下了厚重的外套。陽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兩岸綠樹翠草,活潑的鳥兒在林間飛翔鳴叫。
夥計放下鋸子,拿起木板和木條向大家展示,圍觀群眾紛紛讚歎。
易弦和何田相視一笑,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啊!
被熊男們強烈的體臭一熏,小官兒很快忘了剛才那個戴著口罩的美女。
何田拉著易弦走了,小官兒回頭看看他們的背影,沒想到,這種窮鄉僻壤還有這樣的美女!
模板上有一根鐵條,緊貼在木板上,只有露出鐵條的鋸齒才能切割進木頭,露出的越多,切割得越深。
岸上,商人的大帳篷也像去年一樣,是統一的紅色,排成四方形,中間圍著小商戶的貨攤,山民們自行交易的地方在這個四方形西北角外面。
夥計聽到了,立即又換上鋸盤,「這位大兄弟問了,能不能做精細活兒,咱們來看看啊!」他裝好鋸盤,又在鋸盤之上安了一層鐵殼,「這個精鋼模板,能調節鋸齒切割的深度,比如,您想切一個一厘米深的方口,要是平時,您肯定得用鑿子,m.hetubook•com.com
對吧?有了咱們這個鋸子,你就不用了!」
何田和易弦戴的口罩裝飾性很強,不像是用來遮掩長相的,倒更像是飾品,反而更不會引起懷疑。
小官兒例行問了幾個問題,是賣貂皮的么?來了幾個人幾艘船?
夥計把剛才展示用的木板橫放在車床上,用木工尺在木板邊緣畫了條線,「我就切一個一厘米深的方槽吧。」
買好之後,何田收好收據,把貨暫且放在店裡,繼續去看其他貨物。
這一大堆東西他們並沒立刻拿走,先放在店裡,等臨走時再來取。夥計做了這單大生意,哪有不願意的,把他們買的東西搬到牆角,找了塊麻袋布一蒙,寫了收據交給何田,「大姑娘,來取貨的時候,收據給店裡夥計,核實一下,別少了您的貨。」
何田拍拍錢包,「我倒是想要,沒錢啦!」
易弦發現口罩里還有個夾袋,裏面放了一層薄薄的野菊花和鼠尾草乾花,這下可以放心呼吸了。
問了幾個問題后,小官兒看看他們,「你們識字么?」
小官兒看出易弦不好惹,趕快揮揮手,遞給易弦一個木牌,「行了,行了,這是你們的號碼牌!」
排在後面的是兩個熊男,他們還沒走近,小官兒就不敢大力呼吸了。
漸漸接近集市所在的河灘了,河面上的船也多了起來。
劃了一個多小時,天光大亮,河面上的霧氣卻更重了。經過河心小洲時,能看到岸邊水草莖葉上掛滿亮晶晶的水珠,偶爾可以看到野鴨子和其他水禽在草叢中覓食的身影。
他拿著鋸子,沿著線切割,再翻過木板,在木板側面距離邊緣一厘米的地方畫了條線,再拿著鋸子沿直線切過去,吹吹鋸末,輕輕一掰,一個截面一厘米的方木條就從木板上掉下來。
夥計仍然不肯放棄多做一單生意,「那您買個葉輪懸臂,用動力鋸的馬達,雖然沒有金剛罩馬達好使,可是船也能跑得快。」
去火山前,何田給大米小麥準備口罩時就想到了,順手多做了兩個。給易弦那個是做報童帽剩下的拼布做的,給自己的則是一塊粉底白櫻花的布頭做的。
易弦笑道和*圖*書,「那今年呢?」
倒不是怕有人認出他,而是,氣味實在不好。
砂輪快速轉動了幾秒鐘,夥計把兩塊木板放在一起對比,「大家看——諸位可能都多多少少做過些木工活兒,粗木板要打磨成這個樣子,需要多長時間?」
何田將信將疑,「好吧,我待會兒試試。」
倆熊男一點也不覺得受侮辱了,哈哈一樂,「大冷的天洗啥澡啊!」
何田一看,那張紙上列的全是類似的問題,大多是關於市場貨品種類、價格的調查,還有幾個滿意度的問題。
他並沒拉起頸巾遮住臉。
「要是自己做傢具,用這鋸子可方便了。」
最先引起他們注意的,就是去年賣金鐘罩馬達的那家店,不過,今年他們的主推貨品,是動力鋸!
排隊上岸的小船像擠成一團的一群小螞蟻,船舷碰著船舷,鬧哄哄也臭烘烘的。一整個冬天沒洗澡的山民多得是。相比之下,察普家的兩兄弟竟然算是比較講衛生的了!
易弦遠遠望著那面旗子,神色淡然。
兩把動力鋸一買,一半的收入就沒了,接下來可得精打細算,別忘了,新房子蓋好,還得有玻璃窗呢。
何田拿出皮貨商人的名片,店掌柜給打了八五折,又送了幾個鋸盤、拋光碟,五十升的柴油買五桶送一桶,此外還送了防塵面罩,軟木做的降噪音耳塞,木工手套,護目鏡等等零碎東西。不過,他們這護目鏡,做得還不如何田做的精細呢。
小麥看到一隻站在枝頭的松雞,汪汪叫著跳進了水裡,何田只好舉槍把那隻松雞打下來,暫時停船,等著小麥叼回獵物,再游到船邊。
粗鹽是曬好的海鹽,全是一厘米左右的晶瑩小塊。粗鹽的價格比細鹽要便宜些。硝制皮貨,製作肥皂全都用得上。不過,今年額外的粗鹽是準備做地暖的時候用的,煙道做好后,在地面鋪上一層粗鹽粒,可以吸水,調節濕度。
他往何田身上掃了幾眼,「你把口罩摘了。」
他還問了去年登記時沒有的問題,你們打算買些什麼東西?去年想買卻沒買到的東西是什麼?想在交易市場停留幾天還是當天趕回家?要是停留的話住在哪裡?www.hetubook•com•com是到附近的鎮上或是村子里投宿,還是在附近野營?
何田看看易弦,易弦搖頭輕笑,「沒關係。」
何田和易弦出發時,天空還是深藍紫色,天邊掛著幾顆星子,河面上霧氣裊裊,兩岸的水草樹木全是朦朦朧朧的黑影。四周靜悄悄的,只能聽到他們的船槳擊水的聲音,還有水流流動,撞擊在河岸和水中巨石的聲音。
從這裏已經可以看到那幾艘大商船了。和去年一樣,幾艘大船被十幾艘快船拱衛著,在距離大船幾米的水面上停駐著兩艘小船,船上立著一根旗杆,掛著一面紅色的旗子。旗子迎風招展,中心綉著藏藍底的墨綠松針圓紋。所有大商船上都掛著同樣的旗子。
他安好模板,給圍觀群眾看,「可以調多種尺寸。」
除了圓鋸,還有鏈鋸。鏈鋸的展示效果更驚人了,厚厚的樹墩,只幾分鐘就給鋸成一堆木頭塊。兩個夥計還一起表演了怎麼用鏈鋸在樹根部鋸出一個楔形。
結賬時,商鋪夥計見了皮貨商人的名片,果然給他們打了九折。
易弦立刻向前一步,沉聲問,「你想幹什麼?」
除了鹽糖,他們還買了米面,又買了許多調味料,還有酵母粉,酒麴等等。
何田早有準備,看到易弦極力想要不皺眉不露出嫌棄的樣子,她從口袋裡拿出兩隻口罩,遞給他一個,「戴上這個吧!」
不過,今年上岸的地點有兩個,那兩根掛旗子的長竹篙下各有一個。
除了食用的細鹽,易弦還買了三大麻袋粗鹽。
那家鋪子前早就擠滿了人,何田和易弦也擠進去,看夥計演示他們家的動力鋸。易弦怕小麥被人踩到,就把它抱起來,他旁邊一個圍觀的人正看夥計口沫橫飛地說「我們家的鋸,鋸齒鋒利耐用還省油……」呢,忽然聽到耳邊「哈哈呼呼」的響聲,還冒著熱氣,一轉頭正對上一張狗臉,嚇得「嗷」地大叫了一聲,向後一跳。
這項最重要的交易完成後,何田和易弦開始閑逛了。這時已經中午一點多了,倆人精明地跑到一家賣果脯、糖果、罐頭的店前一人拿一杯免費贈送的甜湯,再從包里拿出夾著肉絲的芝麻小燒餅,一面逛,一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