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鶴髮童顏

庄夢周卻反問道:「那你以為呢,難道我算錯了?所謂的驚門神算,你以為套路是怎麼回事?就是因為我已經知道,才能料事如神,有哪一點不對了嗎?」
雖然是滿頭銀髮,但若仔細觀察,此人年紀又不像看上去那麼大,面色紅潤、肌膚細嫩。總之他一走進來,就把屋裡所有人的目光給吸引過去了,大家紛紛起身道:「庄前輩好!」
尚妮仍嘴硬道:「江湖上的套路,我當然都懂了,但誰會和一個開三輪的琢磨?」
丁齊在看風景,好像看得有些入了神,突然說道:「我剛才有點恍惚,覺得南沚山的風景似乎有點變化,但又說不出哪裡的感覺不一樣。」
這位庄先生的賣相非常不錯,身姿挺拔、五官端正,個頭和丁齊差不多高,很帥,很有范,卻又不像個當官的,反倒像個搞藝術的。最特別的是,此人有一頭銀髮,很像時下最流行的奶奶灰,但應該是自然的發色,不像是染的,很有一股儒雅氣質。
譚涵川插話道:「心理學上講的通感,指的不是各種感官之間互相替代嗎?倒不是聯通別人的感官。你說的應該是催眠術吧?」
丁齊提醒道:「葉總忘了嗎?你給我推薦的那本《地師》,裏面有個人物叫周夢庄,名字恰好是倒過來念。」
葉行:「誰呀?」
丁齊心中暗道:什麼常有的事?據他所知,石不全和譚涵川可都是練過摶雲手的,手心裏站只鳥都飛不起來,怎麼可能還把盤子給摔了?看來他先前把江湖八門傳人看得太高深了,江湖人也是現代人、是和大家一樣的普通人,有人洗碗同樣會摔盤子。
其實他豈止掌握得不錯,簡直是太出色了,對心理治療中的退行技術應用,連他的導師劉豐都比不上,更是遠超過一般的心理醫生與催眠師。在給塗至和盧芳做催眠的時候,他為何能進入對方特定的精神世界?前提就是讓對方的意識退行到特定的場景,心理時間也退行到特定時刻。
庄夢周抽出三張鈔票道:「我可沒有問你要,昨天說了,算不準分文不取,假如算得准你就看著給,但要符合三、六、九這幾個數,是你自己掏了三百。我昨天還給你起了一卦,說是下次見面還你,還說你我有緣,很快就會再見面的。怎麼樣,應驗如神吧?」
丁齊卻有些莫名其妙地插了一嘴道:「驚門高人嘛,或許要等大家都湊齊了,他才會出場。」
眾人人在陽台上等的時間可不短,從下午四點一直到六點。尚妮也不可小看啊,就沖她能安安靜靜地端坐這和圖書麼長時間,功底也非一般人可比。大家都是好耐心,都沒有催促更沒有開口打擾尚妮。六點多鍾的時候,石不全突然下樓去了,緊接著丁齊也聽見了動靜。
丁齊也沒法太謙虛,只得答道:「掌握得還算不錯。」
尚妮的脾氣倒也爽快:「那好吧,就叫朱師兄,您看著也挺年輕的。」
庄夢周:「我當然認識啊,就是小華請我來的。」
大家又都坐在客廳里等待,朱山閑又介紹道:「鮮華先生有事不能親自來,所以推薦了風門傳人尚妮師妹,並托我好好照顧,有事請大家多擔待。這姑娘學了點東西,總想著闖蕩江湖一顯身手呢。我還托鮮華先生尋找驚門高手,他還真的給我請來了一位前輩,名叫庄夢周。」
朱山閑趕緊擺手道:「可別叫伯伯,叫朱師兄就行。」
庄師兄?好像有點叫不出口啊,丁齊在心中暗道:這位前輩的臉皮還真夠「嫩」的,但是轉念一想,朱山閑好像也有四十齣頭了,不也在尚妮面前自稱師兄嗎?但是這位庄夢周,給人的感覺還真不太一樣。
而庄夢周已經看著尚妮笑眯眯地說道:「小妹妹,我昨天算得很准吧,果然又見面了!」
丁齊:「不太可能是巧合,估計也看過那本書,所以故意起了這麼個化名。」
石不全進廚房做飯去了,尚妮幫著打下手,沒過一會兒,就聽見廚房裡傳來一聲脆響。丁齊跑到門口一看,地上有個盤子打碎了。尚妮很不好意思地解釋道:「不小心手滑了一下,盤子上面有油。」
只見尚妮已經從後院走了回來,低著頭雙手在身前絞在一起,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答道:「我沒有看見你們說的小境湖,但是有感覺,感覺那道門後有另一個世界,可是感覺總差那麼一點點……」
眾人又重新打了聲招呼:「庄先生好!」這恰恰就是他在江湖上的綽號,也不知眾人叫的是庄先生還是裝先生。
冼皓解釋道:「我也許只是運氣好,或者飄門秘傳的隱峨術更對路。我們所學的秘傳,都不是用在這種場合的,你可能需要找找狀態,或者好好想想該怎麼用心盤術?」
庄夢周施施然走了進來,丁齊莫名有眼前一亮的感覺。此人穿著一身白衣白褲,配著一雙黑皮鞋。衣料並不是純白的,而是偏米白色,樣式也很奇特,有點像中山裝,上身卻不是四個兜而是三個兜,只有左胸處有一個上兜,而且是盤扣的,應是改良后的現代中裝。
石不全起身道:「今天我來當大廚,讓大家嘗嘗我的手藝和圖書。」
這個道理其實他早該明白,譚涵川也特意說過。就和很多外行人把心理醫生看得很神秘一樣,其實心理醫生和大家一樣也是平常人,只是所學的專業不同,而且在這個行業里,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
冼皓:「可那是運轉心盤所見,也就是尚妮師妹所見,你怎麼也會有同樣的感覺呢?」
快到下午三點的時候,眾人才吃上午飯,飯菜仍然是擺在二樓露台上。朱山閑特意講了這張桌子的故事,然後問尚妮:「師妹,你能不能看出來,這桌子腿是阿全重新接回去的?」尚妮蹲下去看了半天,大驚小怪地感嘆了一番。石不全很是開心。
石不全:「丁老師應該很精通這門技術吧?」
丁齊就站在冼皓的身後,悄悄瞪了葉行一眼。葉行這個動作有點唐突了,今天中午冼皓來的時候,跟誰都沒握手,因為大家都能看出來她並不願意。而葉行倒好,見面也不看臉色,主動就去握人家姑娘的手。
丁齊剛要起身,卻被譚涵川一隻手給摁住了。譚涵川的這隻手很隱蔽,稍微搭了一下,丁齊就沒站起來。其他人都坐著沒動,尚妮大大咧咧道:「來之前,長輩有過叮囑,在江湖同道面前要懂禮數,我來幫忙吧。」
石不全安慰道:「不要緊,也不用著急,再好好找找狀態就行,我剛開始也是這樣的。」
葉行一拍大腿道:「對呀,我想起來了!怎會這麼巧?」
庄夢周笑眯眯地一揮手:「不用叫前輩,都是年輕人,叫庄師兄就行!」
譚涵川的問題總是那麼專業:「可是你感受到的是心盤運轉,相當於天地山川的時光變化……在催眠術中,也有退行技巧吧?」
「屋裡有人嗎?」恰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聲音。這聲音不大不小,聽上去倒是中氣十足,很有穿透力,屋裡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
朱山閑打了個哈哈道:「您是前輩,大家就叫庄先生吧。」
冼皓退後一步,神情很不自然地抽出了手,淡淡點頭道:「原來是葉總啊,的確是好久不見。」
朱山閑也有些納悶地看了看時間道:「庄前輩先去酒店了,可能一會兒就會過來吧。」
尚妮:「我聽說了,朱區長吃飯時講的買桌子的故事,可是冼皓姐姐卻一來就看見了。」
這時朱山閑等四人也都下來了,壓低聲音打招呼,葉行上前一步握住冼皓的手道:「冼小姐,真是幸會,我們又見面了!」
尚妮:「當然學會了,已經入門了,否則鮮華先生怎麼會推薦我來?方外秘境小境湖,就在朱師兄www.hetubook.com.com家的後院門外?你們都看見了?那我現在就去看看!」
丁齊也沒法解釋這種感覺,只得又點頭道:「可能是這樣吧,作為一個心理醫生,職業素質的要求以及平常的鍛煉,就是要設法與他人感同身受。」
這時尚妮才好似突然反應過來,起身向朱山閑鞠了躬道:「剛才只顧著生氣了,忘了正經事。我是江湖風門弟子尚妮,您就是朱區長吧?朱伯伯好!」
丁齊微微一怔,若有所思道:「可能就是所謂的通感吧。」
范仰和葉行來了,他倆一起來的,五點半下班,到的可夠早的,估計在單位還早退了,反正都是領導。范仰一進門就問道:「聽說飄門冼師妹和風門的尚師妹已經到了,人在哪兒呢?」
就連冼皓也無可奈何道:「妹妹呀,遇上宰客的倒是小事,你一個單身姑娘,遇到壞人怎麼辦?」
尚妮氣哼哼地解釋道:「哪有六個小時?我剛才一生氣忘了看表,其實還不到五個半小時。走走停停的,坐車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到三個小時……
譚涵川有些意外道:「你做?」
丁齊很耐心地答道:「你們在影視作品中應該看見過。比如讓一個人在深度催眠的狀態下,年齡一歲歲往回倒退,比如從二十歲回到十歲。他的智商和所學過的知識是不受影響的,但心理狀態確實是回到了那個時候。這種技術通常用在尋找早年所受過的、卻已經遺忘的心理創傷,從而解決某些心理問題。」
石不全:「這些都是套路,上車先不說清楚價,讓你以為很便宜,下了車才算賬。聽你口音就是外地人,還是個單身姑娘,不宰你宰誰?六百塊,在境湖市可以包輛商務車了。身為江湖八門傳人,還會被這點小門檻絆著?」
范仰倒是從善如流,趕緊點頭改口道:「是是是,是驚門庄前輩!……庄前輩怎麼還沒來?」
朱山閑咳嗽一聲道:「我們的目的,是為了一起打開方外世界小境湖,至於個人的隱私問題,就不要刨根問底了。總之鮮華先生推薦的人,我是絕對信任的。」
石不全:「就算是五個小時,一百塊也不夠啊。」
丁齊點頭道:「我剛才形容不出來,經你這麼一提醒,還真是這樣!恍惚間分不清究竟是春夏秋冬哪一季的景色?」
石不全又看著尚妮的背影,似是喃喃自語道:「我好像聽老頭子提過一次,如果天地山川都是活的、也有記憶,心盤術就是看到天地山川的回憶。這就是意識退行和時間退行啊,只不過對象不一樣,心盤術針對的是天地和*圖*書山川,丁老師針對的是人。」
石不全:「我是問你精不精通。」
正在這時,石不全突然站了起來問道:「尚妮師妹,有結果了嗎?」
幾人這才正式做了一番自我介紹,大家也算都認識了。至於除了江湖八門同道之外,這裏怎麼還混進來葉行和丁齊這樣的人,前因後果也做了一番解釋,主要談的是小境湖的發現過程。
石不全也被吸引了,扭頭道:「什麼是時間退行法?」
石不全點頭道:「當然我做了,從小的手藝!你們誰來幫我打個下手?」
庄夢周笑道:「現在才反應過來啊?江湖套路,無非如此,你不就是出來行走江湖的嗎?那就邊走邊學,以後再遇上了便心中有數。出門之前小華可是特意打過招呼,讓我關照你,昨天就是一堂江湖課。」
說實話,這種顏色的衣服很怕臟,但穿在身上顯得人很精神、很乾凈,但姿態必須得挺拔,不能東倒西歪,也不能挺著大肚子或者駝著背,否則就會很不好看。假如出現在一個晚會上,這樣的裝束倒也正常,可是在平常的場合,恐怕就會很顯眼了。
丁齊也嘗了一遍,確實相當不錯,這手藝完全不亞於譚涵川,看來石不全今天主動要求當主廚,是找到狀態了,或者說超越了平時的水準。
尚妮:「你明知道我們都要來這裏,當然會見面的,這算什麼應驗如神?」
尚妮憋了半天,竟有些說不出話來,眾人很感興趣地追問昨天究竟是怎麼回事。庄夢周笑著擺了擺手道:「且坐下慢慢說,你們先問問尚妮師妹。」
吃完飯丁齊收拾桌子,冼皓主動進廚房洗碗,尚妮也要幫著洗碗,然後石不全也跟進去了,丁齊和冼皓就出來了,因為洗碗池實在擠不下那麼多人。下午的時候,尚妮終於去了後院門口,石不全給她拿了張墊子。尚妮也是盤坐在門前,姿勢挺標準。
尚妮:「我昨天還付了三百塊卦金!」
朱山閑擺手道:「不著急,先不著急,大家還沒吃午飯呢,吃完飯再試不遲。」
丁齊:「我並不常用。」
尚妮:「你,你,你個大忽悠,原來你認識鮮華!」
葉行皺眉道:「庄夢周,這個名字感覺好熟。」
「也可以針對天地山川。」丁齊在心裏嘟囔了一句,這是他近期恍惚間的感悟,卻沒有說出口。
冼皓有些驚訝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道:「江湖風門秘傳的心盤術,據說心盤運轉之時,所見是山川地勢歲月變遷,首先便是融合四時風景變化。你居然能感覺到?」
尚妮:「那你昨天還裝什麼蒜?我上當hetubook.com.com了!」
范仰:「原來是他呀!」
我是江湖風門弟子嘛,來到這裏當然要考察山川地勢,所以就近叫了輛車,在南沚山周邊轉了一圈。說好的一百,加油錢我另付,結果下車時變成了一小時一百,還算我六個小時。」
眾人都坐在二樓陽台上看著,石不全這個話嘮沒說話,冼皓很沉默,只有譚涵川與朱山閑有一搭沒一搭地小聲聊著天,他們在等結果。
「有人,一屋子人呢!」朱山閑已經跑過去打開門道:「是庄前輩吧?大家都到齊了,就等您了!」
丁齊在一旁也是哭笑不得,這姑娘一副不經世事卻又憧憬著闖蕩江湖的樣子,估計是學過兩手功夫也聽說過各種江湖套路,也就是俗話說的半瓶子醋。
朱山閑正色道:「是驚門前輩!他也是來幫忙的,我們要懂禮數。」
尚妮:「我知道一百塊有點少,加錢可以啊,但也不能要那麼多!這就是敲詐勒索,以為我是傻子嗎?」
范仰:「庄大神棍唄。我沒有見過這個人,倒是聽說過外號,裝先生,裝神弄鬼的裝。」
石不全已經拿過簸箕和掃帚道:「沒關係,沾了油的盤子的確很滑,常有的事,誰都難免。」
范仰和葉行不在,飯桌旁還是六個人。其他人的位置不變,尚妮坐到了石不全的身旁,也就是丁齊的左手邊,冼皓坐在了譚涵川的身旁,也就是丁齊的右手邊。朱山閑先動了筷子,然後尚妮便把每盤菜都嘗了一遍,直呼真好吃。
尚妮揉著指節道:「壞人?本姑娘也有一身功夫,正好可以為民除害!」
葉行也探著腦袋到處看,石不全趕緊提醒道:「我們說話小聲點,尚妮師妹正在後院施展心盤術呢。」
朱山閑以手撫額道:「江湖中人,不是成天都和誰琢磨什麼門檻,而是自己要處處有心,何必自找麻煩呢?」他現在已經明白鮮華的意思了,為何要托他好好照顧尚妮,並特意說有事請多擔待。
剛才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譚涵川開口問道:「尚妮師妹,風門秘傳的心盤術,你學會了嗎?」
丁齊:「是的,譚老師很了解,催眠的操作技術,就包含意識退行法和時間退行法。」
石不全猶在自言自語:「既然丁老師有這種感覺,那就不會錯了。尚妮師妹果然是得了心盤術的真傳,這一次沒找錯人……」
丁齊突然注意到尚妮的神色有點不對,剛才大家都叫庄先生的時候她並沒有說話,而是張大了嘴,半抬起一隻手似是想指向庄夢周,卻又沒把手抬起來,正在那裡發懵呢。一旁的石不全問道:「尚妮師妹,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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