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齊在心中默算了一番,這段山路大約有二十五里,在山中趕路很多人還是負重的,這個速度已經相當不慢了,這裏的青壯體力與耐力都很不錯。走出山野來到平原之後,大約再前行三公里,便到達了中大營東社。
天國大市是每月一日,其實前後差不多有四天時間。五月三十日白天,各村社的民眾便趕到了主社,這也相當於一次小市。小市之後的當天晚上,東大營挑選的百名青壯便留在了主社。小學的八名孩子放假回家了,大學的七名孩子卻留了下來。
山中除了大路還有小路,小路基本上都是捷徑,避開拐彎翻山直接插到前面去,信使送信往往喜歡走這種路,可以節約時間,而且他們不需要背負貨物或者照看車輛。
這條路居然不是泥路,有點像外面的煤渣路,但這裏當然沒有煤渣,仔細看鋪的是碎磚和碎陶,夾雜著少量碎石。
但丁齊不是讓他現在就能完全讀懂,主要是背,而且要準備紙筆將這部典籍抄錄下來,就連其中插圖都要儘可能按原樣描下來。陶昕所著的醫書名字就叫《醫書》,倒是簡單直接,丁齊本人也在看這部典籍,同樣在做抄錄。
因為在山中耽誤了近一個月,他們所攜帶的各種電子產品,包括手機和手電筒都沒電了,只剩下兩樣東西還能用,防風打火機和孟蕙語的那塊電子錶。防風打火機也是有電池的,而電子錶中的紐扣電池使用時間很長。
平時話最少思維最跳脫的葉言行冷不丁插了一句:「不是身體上的躁動嗎?」
大隊人馬就在這裏歇下了,時間大約是下午四點。大市的日期是明天,明天一早把貨物直接運到中大營主社去,晚上還是回到東社休息,五月二日再返回東大營,所以每次大市前後總計需要四天。
相關人等提前集合,並把需要攜帶的貨物都準備好,五月三十一日吃完早飯便出發。丁齊要肖博知挑選百名青壯,實際上這支隊伍中共有一百一十一人,因為還有四位天兄加七名「大學生」。
為何要這麼做?方外世界中原有的東西都是帶不走的,就算用此地筆墨紙張再抄錄一份,同樣也是帶不出去的。可是這個抄錄的過程卻能加深記憶,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嘛,丁齊等於是將這部醫書印在了和_圖_書
心中。
葉言行接話道:「黑暗使人寧靜,你的心不定也得定啊,必須保持清醒、必須冷靜、必須相信判斷,要不然你就撞樹上或者掉溝里了。」
畢學成:「身就是心,心就是身,我話還沒說完呢,你先別打岔……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九輛車中裝的是公庫的貨物,還有一輛車裝的就是廢磚碎陶砸成的小塊,另加了一些碎石。假如路面有坑窪或者被雨水沖壞,便在路過時填補夯實。
來到神祠進入前院,庄夢周正站在大廳門外抽煙呢,見到他們便迎上前道:「哎呀,你們終於來了!聽說東大營的路是最近的,你們幾個卻到得最晚……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眾人又一起趕到了中大營神祠,此時已是下午五點了,家家戶戶炊煙升起,有不少人聽見了動靜都走出了屋子,在道路兩旁跪拜叩首。馮國新見此情景眼中暗藏憂慮,卻不敢表露出來。丁齊開口道:「往後不必跪拜,既然天下皆兄弟,天兄亦應平等。」
朱山閑打趣道:「庄先生,您這可是違反規定啊。香煙是專賣物資,私人異地運輸或跨地區郵寄,每次不得超過兩條!」
其他四大營元帥更是驚訝,甘洋瞪了一眼馮國新道:「小馮啊,你這是什麼意思?聽庄天兄的話,你好像還又別的想法……」
這番話把所有人都逗樂了,大家笑得很開心,雖然一月不見,但毫無生疏感,非常融洽自然,就跟今天早上還在一起似的。朱山閑、譚涵川都走過來給丁齊一個擁抱,然後拍了拍三名晚輩的肩膀。
尚妮卻笑道:「我看等庄先生帶來的煙快抽完了,時間就應該差不多了,否則還真沒地方買去。」
但今夜在黑暗中他們已能自如交談,並沒有受到任何干擾,感覺很自然,甚至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已在不知不覺中邁過了那道看不見的關口。畢學成的感受形容得很準確,他們的確是克服了某種東西,心性經歷了考驗。
庄夢周沒有穿自己帶來的衣服,而是換了當地樣式的綢布長衫。緊接著就聽尚妮的聲音道:「庄先生沒帶多少換洗衣服,你們猜他的背包里塞了什麼東西?居然有整整十條煙,佔了一半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此乃不得不和圖書
為之,但我想問馮元帥一句,譚天兄是否命當地民眾為我等采來駐顏果,且只為自身享用?或以駐顏果為餌,讓眾人俯首聽命?僅此一事,我想諸位就應該明白我們的來意了。」
孟蕙語在一旁幫師父解釋道:「我們是跟著大部隊一起走的,而且我們幾個走得慢,拖了師父的後腿……庄師伯,您這衣服看著挺瀟洒呀?」
集合了東大營的牲口,共備了十輛雙麋鹿拉的車,九輛車中裝的都是公庫中的貨物,每輛車有三人照料。這些貨物都是要和其他四大營進行交換的,每次大市之時,五大營都會商量好下次大市所交換的物產及數量,提前做好準備。
這段時間,他們已經看完了那三部指定的典籍,丁齊又在神祠藏書中挑了另一些典籍讓三名弟子研讀,特別是將陶昕所著的《醫書》交給了葉言行。葉言行不是學中醫的,很多地方看不懂啊,有更多地方看得似是而非。
東大營和西大營之間有山脈阻隔,這一帶並沒有山彪之類的猛獸,可是岩洞里同樣有夜龍棲息,所以夜間是很不安全的,必須在白天就穿過去。
孟蕙語好奇地問道:「庄師伯一天抽多少煙啊?」
冼皓:「你把他們三個都平安帶出來了,我聽見消息才放下心來。」
肖博知在一旁解釋道:「他們都是第一次見到你們四位天兄,叩首行禮也應該的,往後如無必要,也不必總是這樣,確實不方便。」
丁齊等人卻沒有留在這個村社,趁著天還沒黑繼續趕往中大營主社,元帥肖博知也陪著他們一起。從東社到中大營主社大約還有四公里,這段路走得很快,等他們趕到中大營的時候,發現很多人都在門口伸場脖子等著呢。倒是沒有跪下叩首。
肖博知倒沒有想那麼多,一聽這話就道:「那我也要去拜見那六位天兄,尚未見過面呢!」
他們大約是早上八點多出發的,中午一點鐘左右停下來吃了點東西,休息了大約半個小時,到下午三點鐘左右走出了山野。
最明顯的感覺?話最多的畢學成率先答道:「假如師父不問,這幾天我都想說了。這陣子吧,我覺得身輕體健、精力旺盛,總有使不完的勁,總想找到什麼事情做,嗯,就像心中有一種躁動感……」
孟蕙語開口道:「m.hetubook.com.com你們說的感覺我也有,在這裏的黑暗中修鍊,讓我克服了很多障礙……主要是因為有師父在,我們的心才能這麼定,找到和保持住這種狀態。」
葉言行嘟囔道:「這也不少啊。」
畢學成卻橫插一句道:「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呀?」
丁齊掃了三名弟子一眼道:「你們別打岔,說正經事呢,怎麼又扯抽煙了?」然後也站起身道:「諸位元帥大人,我們來到此地之後,譚師兄采來了駐顏果,按陶昕聖人的醫書記載配置湯浴藥方,只為洗除外鄉之疫氣,免得此地民眾難以承受我等所攜天外氣息。
天國中的「大學」教育,就有一門「必修課」,每個孩子至少都要參加一次大市,而且得自己跟著隊伍走過去,這是他們成年後要做的事情,得提前積累經驗。司馬胡小雨留下來看家,元帥肖博知和軍師陳容帶隊,他們兩人也將自己算在了青壯之列。
待眾人見過四位天兄,肖博知問道:「你們怎麼都在這裏,其他各位天兄呢?」
丁齊:「我聽見你的消息,可是嚇了一跳,有些話我想私下找你談談。」
迎候者遠遠地望見他們便迎上前來行禮,肖博知趕緊給丁齊等人介紹了一番。中大營的元神馮國新、軍師王紅菱、司馬田小麗都在,陪同的還有北大營的元帥范少卿、西大營的元帥甘洋、南大營的元帥袁婷。袁婷是一位美女元帥,就是朱山閑剛剛提拔的。
庄夢周瞟了他一眼:「問你師父。」
聽見動靜,朱山閑等人已經走了出來。庄夢周轉身道:「這說明我深謀遠慮啊,這地方上哪二買煙去?我還多帶了好幾個打火機呢!」
那些不需要照料車輛的青壯,幾乎每人都背著東西,那是各家各戶的私人貨物,運到大市中出售,然後再購物其他大營的特產背回來。這是一場負重遠足。那七名學童倒沒有背貨物,只需攜帶自己的飲水和乾糧,跟上大部隊即可。
中大營總共有五個村社,除了主社之外另外四個村社,分別建在通往其他四大營的必經之路上。這四個村社中都修了一個能容納百人的大院子,就是給其他村社的人臨時休息用的。
此地若無事,我等便無為。假如這裏又有當年之亂象,便設法還此地太平安寧。但如今看來,也不m.hetubook.com.com需要我們多做什麼,就算有些許小事,冼天兄和朱天兄也順手處理了……其實就算我們沒來,你們自己也能處理的。」
庄夢周笑了,手扶桌面站起身道:「馮元帥,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今天我們人都到齊了,其他各大營的元帥也都在,有些話就不妨說開了。
你是不是一直在擔心我們挑起天國內亂?如今又在擔心我們是一夥的,會合謀控制整個天國,成為高高在上的神靈?
僅是這個收穫,這一趟琴高台之行就沒有白來,而且他們出去之後也能記住此地發生的事情。
說話間,遠處已經能看見一點亮光,那是東大營主社門口點燃的那堆火,他們又走了回來。他們差不多是晚上八點半出發,十一點之前返回,也不耽誤睡覺。
從東大營主社西行不到兩里,便進入了山野,起伏的丘陵漸高,前方橫亘著峰壑連綿的山脈。道路蜿蜒但並不算太過崎嶇陡峭。歷代人在山中開了一條路,路線選擇的都是相對平緩的地勢,哪怕要拐彎繞遠,也要保證能讓麋鹿拉的車順利通行。
丁齊:「這就是我當初的感受,由身及心,你們的體質已有根基,這幾天的修鍊主要就在於心性的突破。堅定、自信,但也要冷靜、清醒,才能凝練出清晰的元神感應外物,這就是修鍊方外秘法的要領。」
說話時馮國新在心中暗嘆,原先想挑起九位天兄內鬥的計劃恐怕不好實現了,看這架勢,這些人早就是一夥的。目前看來九位天兄好像沒有什麼野心,但也可能是尚未暴露。
尚妮:「剛開始是一天一盒,這兩天怕不夠已經省著抽了,一天就抽半盒。」
馮國新躬身道:「恭賀諸位天兄終於聚首!我只是想請示,明日大市有何安排?是否要組織各大營民眾拜見,是否要搭起高台,如何安排座位?」
畢學成:「對,就是躁動感,主要是心靈的躁動、靈魂的躁動!總覺得世界不一樣了,也說不清它是真實還是不真實,總覺得應該做點什麼或者發現什麼。師父讓我們每夜行走在黑暗中修鍊,讓我又重新找回了寧靜,心定了下來。」
其實黑暗中的這番談話本身,就證明了三名弟子已經突破了隱峨境。記得第一天夜裡出來的時候,丁齊停下腳步突然說了一句話,結果孟蕙語差點撞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他身上,而畢學成將葉言行絆了個屁股墩。
冼皓卻沒有擁抱丁齊,而是用拳頭在他胸口懟了一下,小聲道:「聽說你們在山中走了一個多月,沒生病吧?」
冼皓:「等吃完飯吧,要不我去你那裡,要不你……」
馮國新連忙擺手道:「誤會了,完全是誤會了,我先前只是有些擔心,三千年來天國已無天兄降臨,如今怕招待不周啊……」
說完話他坐下了,倒把馮國新鬧得面紅耳赤。丁齊也有些驚訝,庄夢周做事還真是出人意表,居然直接就把什麼話都抖了出來……這樣也好,誰也不必在暗地裡動那些小心思了,省得彆扭。
青磚就算再耐久、陶器就算保存得再仔細,也有損壞的時候,碎磚頭和碎陶片會被打碎成更細小的顆粒,然後便被運到山中鋪路。這樣的路面在雨不大的時候也可以行走,並不泥濘,尤其是能保證車輛通行,幾千年累積下來,已經鋪得挺好。
馮國新:「另外六位天兄都已經到了,就在神祠中等候。庄天兄還特意吩咐,要等東大營的四位天兄到齊了之後再開飯……」
丁齊:「還我到你房間去吧。」
丁齊:「躁動感。」
眾人進屋落座。這是一個長條形的大方桌,把頭坐著庄夢周,左手邊是朱山閑、尚妮、孟蕙語,右手邊是譚涵川、丁齊和冼皓,畢學成和葉言行坐在庄夢周的對面。飯菜很快就上齊了,五位大營元帥卻還沒有走,庄夢周招手道:「五位元帥大人,要不再擺一桌?大家在這兒一起熱鬧熱鬧!」
肖博知事先還問過丁齊等四位天兄,是不是要坐轎子讓人抬過去?個提議當然被丁齊拒絕了,他拎著棍子走在車隊和背著貨物的步行社民之間,還讓三名弟子將背包都背上了,他們手中也拿著棗木長棍。
朱山閑也開口道:「我等不會在此久留,此番見到天國太平安寧景象,心中甚慰。既是從天外而來,過段時間自會返回天外。」
丁齊:「身體好著呢!」
實話告訴你,我們其實就是來看看的。或者換一種說法吧,此地民眾視我等我為天兄,那麼此次天兄降臨,就是巡視天國是否謹守陶昕當年所定天條?
這裏已經準備好了九間屋子,讓九位天兄居住。朱山閑招呼道:「都進屋坐下吧,有什麼悄悄話回頭再說,要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