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鐵瓦寺

葉宗清:「庄先生提這件事,也是提醒我們要小心啊,這世上總有包藏禍心之人。」
丁齊也笑道:「鄉野傳說嘛,什麼離奇荒誕的故事都有,就是老百姓過個嘴癮。菩薩數都數不明白,還不如俺家放牛小子;皇帝無非如此,報恩就賜一片鐵瓦,還沒我大方呢。聊來聊去,大家都圖個心裏舒坦樂呵樂呵,很多傳說體現出的民間心態,就跟到處都能看到仙女沐浴的景觀差不多。」
晏斌彬還在想象鐵瓦寺的情形呢,嘆道:「如此說來,鐵瓦寺的生活太清苦了。」
前走不遠,地勢漸高,響水之聲起伏不斷,然後大家聞到了一股奇異的花香。譚涵川皺眉道:「這香氣好特別,似能使人迷醉。」
葉宗清:「庄先生,您還真上去了,那地方有多高?」
朱山閑點頭道:「確有其事,我後來還聽別人提起過,只是哪座廟有點記不清了,今天才想起來是鐵瓦寺。」
我去了鐵瓦寺,見到了老和尚還有小和尚。老和尚還保留著三塊鐵瓦殘片呢,上面鑄有字跡,的確是清代的物件。更有意思的是,鐵瓦寺旁邊也有一口龍潭,不是山下的龍潭瀑布。」
石和玉:「高峰破廟,一個老和尚帶著一個小和尚,請你吃自助餐?」
丁齊突然皺起眉頭道:「庄先生,您說的百尖山與鐵瓦寺,我好像有點印象。其實我的老家就在那一帶,剛才突然想起來,小時候放暑假回村裡的時候,聽老人們提到過。」
庄夢周:「剛才講的其實全是段子,但有些事情是可以考證的。唐代確實有位高僧到過百尖山,他叫金喬覺,被認為是地藏菩薩的化身,傳說可能就是這麼來的。
葉宗清咳嗽一聲道:「既然這樣,有些話我就直接說了。崔宗主實不該將控界之寶隨身攜帶,還亮出來讓別人都看見了。方外聯盟如今這麼多人,恐不一定全是心懷善意之輩,假如有人了解到這個情況,說不定就會起貪心圖謀響水峰,那麼崔峰主可能就有危險了。」
庄夢周又問道:「那為什麼中午不能喝竹節酒呢?」
崔山海哭笑不得道:「可我們兩口子又不是老和尚和小和尚。」
晏斌彬:「那老和尚真可憐。」
庄夢周喝了一口酒道:「丁老師,www.hetubook.com.com你講的故事其實另有版本。」
崔山海:「那怎麼辦?響水峰里平時又沒人住,我要開放響水峰請人參觀,只能隨身帶著東西帶著人過來開門啊。」
庄夢周搖頭道:「我上山之後才知道不是,被山下那位老和尚給忽悠了。鐵瓦寺的香客很少,平常去的最多的是驢友。那些自以為體格很棒、最能作死的野驢子。他們組隊第一天上山,第二天再下來,我在當地論壇上就發現了不少招驢友組團刷鐵瓦寺的帖子。
庄夢周不緊不慢道:「話說那牧童哈哈大笑之後,菩薩突然飛上了雲端。牧童再一看有點傻眼了,原來菩薩所坐的那山峰也消失了,那就是菩薩本人落座時所化。所以這百尖山真的只有九十九座山尖!」
一百座山峰是多大一片地方?就是宛陵市政區、涇陽縣、寧鄉縣交界的那一整片山區,丁齊的老家山村也在那一帶,其實他們去過的天門洞風景區,同樣在那一片山區的邊緣。
他們自己上山也得做飯,當然得帶些米面油鹽,便留一部分給鐵瓦寺。山下的老和尚跟我那麼說,估計是也把我當成驢友了,只要驢友供了佛,那也能稱為香客嘛!」
庄夢周:「我說的可不是現在的老和尚和小和尚。」
晏斌彬:「那些米面油鹽都是香客背上去的?」
吃完午飯也休息得差不多了,眾人繼續前行。在路上,尚妮故意問道:「庄先生啊,您是驚門前輩,靈犀術修為早已大成,怎麼找個禽獸國還找錯地方了?事先沒好好算算嗎,居然找到鐵瓦寺去了!」
牧童哈哈笑道:「你忘了自己坐在什麼地方了嗎?」菩薩這才意識到,自己也坐在一座在山峰上呢,剛才只數了周圍的,卻忘了身下這座山。
丁齊:「還有什麼版本啊?我就是小時候聽村裡的老人們講過這些。」
兇徒以老和尚的弟子自居,也時常下山在附近一帶募資化緣,當然同時也花錢享受。他不敢走遠,怕被人認出,只在附近一帶活動,居然還矇混了好幾年。但是後來終究事敗,有人說他被抓起來槍斃了,也有人說這個兇徒跑掉了。
後來朱元璋當了皇帝,想起當年老和尚的收留之恩,便和-圖-書派人問老和尚有何心愿。老和尚曰:「只求片瓦遮身。」於是朱元璋便御賜了一片鐵瓦,這就是鐵瓦寺的來歷。
李志遙又解釋道:「庄先生再往前走幾步就清楚了,拇指蜂很厲害的。」
至於鐵瓦寺,朱元璋確實去過,但鐵瓦跟他沒關係,倒是白雲禪寺這個名字是他賜的。清朝雍正年間,白雲禪寺的大殿屋頂突然塌了,後來重修時便加蓋鐵瓦。
崔山海:「我好像琢磨出一點味道來了,庄先生講的故事,從井水不犯河水的典故開始,再到百尖山和鐵瓦寺,然後又是老和尚和殺人犯,好像都是在提醒我呀。」
庄夢周卻搖頭道:「那倒未必,也可能是披著僧衣的禽獸。」
眾人這才恍然,紛紛若有所思。尚妮贊道:「阿全,你的見識真淵博!」
朱山閑講完了這個故事,眾人皆震驚良久。尚妮追問道:「這是真的嗎?」
重修鐵瓦寺恐耗資巨大,老和尚能不能募來足夠的錢很難說,總之某次回山之後,他收留的逃犯起貪念又發了歹心,就把老和尚給殺了。然後逃犯仍以和尚的身份住持鐵瓦寺,老和尚一生化緣募資所得錢財也都落到了此人手中。
丁齊小時候聽山村裡的老人們講過兩個故事。第一個故事是關於百尖山的,說是某日地藏菩薩路過,聽說這裡有一百座山尖,便坐在山頭上數,可是數來數去只有九十九個。這時有一位牧童上山看見這一幕,問他在幹嘛?菩薩答我在數山頭,但是這裏不夠一百個山尖。
丁齊笑著搖頭道:「百尖山不是一座山,而是那一片山區,相傳總共有一百座山峰……」
聽到這裏,水若笑出了聲,差點把剛喝到嘴裏的啤酒給噴出來了,放下杯子道:「菩薩居然不識數,皇帝只賜一片瓦?這故事編的,也太埋汰人了!」
朱山閑突然眯起眼睛道:「我想起來庄先生說的是誰了!這座寺廟的故事,我應該聽我師父提過,鐵瓦寺這個名字,我也有點印象……」
老和尚是便收留了這個逃犯,讓他在寺廟裡幹活。老和尚平日下山募資,也得有個小和尚留下來看家,雖然當時鐵瓦寺極少有人來。
丁齊:「古人尋訪那些地方,都好吟詩作對啊。」
眾人皆是耳聰目https://m.hetubook.com.com明之輩,都聽見了,紛紛湊過來詢問究竟。石不全解釋道:「據我所知,北京房山區也有一座鐵瓦寺。離那座鐵瓦寺最近的、名叫龍潭的地方,就在鐵鎖崖下。」
譚涵川苦笑道:「你才聽出來啊?看來真不是江湖道上的!」
尚妮:「他哪是找得辛苦,我看是玩得盡興!」
三境修為元神清明,只要事先有所防備,便不會被這花香迷醉。今天來的人出入方外世界都能保留清晰的記憶,說明無論是修鍊了哪一門秘法傳承,修為至少都到了三境之上。
幾十年前,鐵瓦寺曾經只剩下一位老和尚,住在廢墟中清修,發願心要募資重修寺院。想重修鐵瓦寺實在太難了,但不論怎麼樣首先得有錢,所以他下山行游四方化緣,路過鏡湖南沚鎮還見過朱山閑的師父,這兩人曾經認識。
石不全:「哇,失敬,失敬,原來丁老師也是百尖山裡出來人!」
葉宗清:「庄先生,鐵瓦寺里住的是僧人吧,您怎麼用莊子的話形容他們?」
冼皓:「叫龍潭的地方太多了,庄先生找得辛苦。」
石和玉:「你們也不住這兒,只能算管理員兼導遊,或者是領隊。」
第二個故事是關於鐵瓦寺的。據說當年明太祖朱元璋起兵戰敗,藉著僧人的身份躲避敵兵追殺,曾來到百尖山最高的那座山峰上一座破廟裡藏身。那座破廟叫白雲禪寺,當時廟中只有一個老和尚。
石不全突然一拍大腿道:「說了半天,我終於明白庄先生的意思了。若把鐵瓦寺比作響水峰,那我們也是驢友啊!」
庄夢周:「其實也好辦,簡單得很,回頭讓丁老師教你就是。飯吃完了,我們先去參觀。」
崔山海這才徹底明白,為何譚涵川要反對他先來一個「開業大酬賓」,而是在正式開放響水峰之前先私下裡組織一次小規模的觀光。
鐵瓦寺並不是建在峰頂上,也沒有人會把寺廟建在山峰的最高點,那樣容易挨雷劈,它從峰頂往下一段距離的山脊窩子里,如今是一片廢墟里修的小破廟,有的菩薩乾脆就露天供在山崖下面,因為廟實在太小了。
這位老和尚苦行清修、持戒精嚴,每年只回鐵瓦寺兩趟,其他時間都在到處募資。有一年他回山的時候hetubook.com.com,鐵瓦寺來了一個人,此人願意拜在佛前出家為僧,只求老和尚能夠收留。原來這是一個殺人逃犯,想躲在這裏藏身,但老和尚並不知情。
庄夢周:「誰很厲害?」
庄夢周:「非常好!那一帶有很多珍惜動植物,不少品種甚至是當地特有的,別的地方很難看得見。在臨近山頂的地方,還有一片高山流石坡地形,很奇特,一般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高原才能看見。丁老師說得對,山林里確實有四不像,我瞥見了一眼,還有猴子和豹子呢。
尚妮笑著附和道:「對對對,標準的驢友,今後其他方外世界來參觀的那些人,也都是驢友,每次得背點東西進來。」
庄夢周笑了:「就是自己拿碗去廚房盛的意思,吃完了再到龍潭的下水口自己把碗筷洗乾淨放回去。人家沒問我要飯錢,但我自己不好意思,就在破得掉漆的功德箱里放了二百。小廟雖破,但是風光極佳,尤其是沿途所見風景,不亞於很多方外世界呀。」
庄夢周瞟了她一眼,沒有答話,緊走幾步趕到隊伍前面去了。石不全卻扯住尚妮小聲道:「庄先生並沒有找錯地方,至少鐵瓦寺這個地方沒錯。」
李志遙:「響水峰中特有的一種蜜蜂,叫拇指蜂,它們在這個季節會採食夢生花的花蜜。竹節酒是用夢生花的花蕊泡出來的,而且喝了之後發汗很快,人身上就會帶著夢生花的氣息,很容易招致拇指蜂的攻擊。」
這是大約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鐵瓦寺一度荒廢了十幾年,後來才從小九華又來了一位僧人住持鐵瓦寺,就是這現在這位老和尚……
崔山海似是自言自語道:「看來那鐵瓦寺中一代代都是高僧啊。」
葉宗清皺眉道:「你幹嘛這麼說話呢,吃了人家的素齋,還出言不遜?」
譚涵川補充了一句:「一聽高山流石灘這種地貌,就知道至少在那一段是根本沒法修路的。」
庄夢周:「海拔一千一百多米吧。」
晏斌彬卻對另一個問題感興趣:「庄先生,您就放了二百塊錢,沒有給老和尚和小和尚背點米面油鹽上去?」
朱山閑打趣道:「幸虧要找地方是龍潭,而龍潭到處都有,假如是虎穴的話,還不知道要往哪兒鑽呢!」
李志遙:「大可不必繞這麼多和圖書彎子嘛,有什麼建議直接說。」
庄夢周一臉歉然道:「不好意思,我沒背,還吃了人家的飯。」
朱山閑:「古代很多所謂的名士,好在各地尋幽覽勝,其實也和現在的驢友差不多。那些風光優美的險要野地,假如沒座破廟啥的,總感覺就缺了點什麼,好像不夠意境。尋幽覽勝總得有個名頭和坐標吧,於是往往先有破廟,而後有驢友。」
庄夢周:「現代人也可以寫微博、發朋友圈嘛。」
鐵瓦寺廢墟前面有一片空地,非常平整,就是那些驢友野營搭帳篷的地方,他們也可以在那裡野餐、自己生火做飯,借廟裡的一些東西用。那片空地,其實就是過去大殿的地基。跑到人家地界上這麼耍,就算老和尚和小和尚不賣票,驢友們也得留點東西。
崔山海點頭嘆道:「那的確就相當於一處方外世界了。方外最早出自《楚辭》,形容天地四方之外未知之所,但後來就被用來指代出家人修行的地方。道路艱險難行,無限風光近乎與世隔絕,和我們所在的方外世界好像區別也不大。」
李志遙介紹道:「這就是夢生花的香氣,前走不遠就能看見夢生花了,我們來得時間正巧是開花的季節,花期有一個多月呢。普通人聞到花香,稍不留神可能就能迷醉,但只要能保持元神清醒就沒事了。我們都有這個修為,嗯,就是丁理事長說的三境。」
但我在小廟裡面確實看見了不少的米、面、油堆在牆角,至於鹽,應該都放廚房裡了吧,我也沒有去翻人家的罐子。山上種了菜,素齋的味道還不錯,相當於自助餐吧。」
這回眾人都笑了,朱山閑笑道:「您講的這個版本更扯,想必是有佛家信徒不滿意傳說中的菩薩怎能不識數,於是又加了這麼一個段子。編段子嘛,自古以來的江湖門檻。」
朱山閑:「這不是繞彎子,而是真人真事,說出來能讓你印象深刻。」
庄夢周:「那裡是禪寺,禪宗精義汲取了很多道家尤其是莊子的思想。到了唐宋以後,那些史上知名的禪師,我都分不清他們到底是佛陀的傳人還是莊子的傳人?」
崔山海:「風光怎樣?」
庄夢周反問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就像我們身在方外世界,有何逍遙樂趣,只有自己心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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