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靜沙島

而觀身術的講究,就是斷絕外緣去感應自身。當身外的世界消失后,人的自身就是一個獨立的世界。在這個基礎上再去感應外物,修鍊天人交感,最終天人合一。所以觀身術很重要,丁齊將方外秘法的第一層境界命名為觀身境,不是沒有原因的。
丁齊看了一下,廚房和公共衛生間不算,這裏一共有八間屋子可以住人。與麻島主同船前來的水手就有九名,在島上還駐守的三個人。麻島主自己住一間屋,他們三名客人每人一間屋,剩下的十二個人就得擠另外五間屋,條件確實夠清苦的。
涉及各家傳承之密的話題,當然不適合深談。說話間地勢漸行漸高,眾人已經走出了灰色沙丘分佈的範圍,感覺舒坦了許多,至少聽覺恢復了正常。凈沙島的高處有植被覆蓋,接近沙丘的地帶生長的都是椰子樹,丁齊至少看見了三種不同的椰子,再往上則是各種雜木。
丁齊:「應該是爵門望氣術。」
此時又聽見了馬達轟鳴聲,兩輛四輪沙灘車駛進了基地。他們是從另一條好走的路穿過沙灘上山的,需要往返好幾次才能把船上帶的物資運送到這裏。
對於盲人來說,這種感應特別明顯,甚至可以訓練出有意識的回聲定位。但在絕對安靜的環境中,感官就會變得很不適應,因為聽覺系統察覺不到周圍事物的存在,潛意識裡就容易產生錯覺。比如總感覺周圍有什麼東西,但實際上是沒有的……」
此刻在沙丘靜室中端坐,丁齊很快就證入了極靜之境,感受腑臟氣血運行,彷彿可清晰地內視。他自身就化為了一個獨立的世界,有其運行的規則,而且這個世界是有意識的……
麻元領招呼道:「你們把東西卸下來運上去,我陪幾位客人逛逛。」
麻元領:「島嶼四周圍全是,寬度大概有一公里左右,穿過去要走十幾分鐘,到了山上感覺就好多了。」
丁齊解釋道:「人雖然不像蝙蝠那樣直接通過回聲定位,但潛意識中也會通過回聲感應事物,大腦無時無刻不在接受日常中各種雜亂的聲波,大多是從各種物體表面反射出來的,雖然沒有刻意去注意,但潛意識中也是有感應的。
水若:「幻聽我明白,但幻感是怎麼回事?」
水若望著四周道:「這地方簡直太好了,能在海外孤島上建立一個這樣的基地,而且還是方外世界,和_圖_書麻島主的祖上真不簡單啊!」
大約又前行了不到兩公里,終於在靠岸幾十米遠的地方拋錨停船。這座島的四周全是沙灘,沒有地方適合修建港口,下船走的是漂浮碼頭。
麻元領島主並沒有走遠,坐在一座沙丘頂上能看見這幾間屋子的位置,一邊戴著耳機聽音樂,一邊不時看著夜光錶。他在等丁齊出來,以應證自己所言不虛。按照經驗,一般人頂多在裏面待上半個小時,極限不超過四十五分鐘,眼看已經半個多小時了,麻元領也不禁露出佩服之色。
海島游項目,吃完主菜通常都要搞沙灘燒烤,但這裏的沙灘就算了吧,就是在泉水旁的空地上架起了烤爐,肉串、調料、啤酒都是隨船帶來的,飲料就是椰子汁,眾人倒也吃得挺開心。等到晚上休息的時候,三名貴客每人分了一間單獨的屋子,陳設用品很簡單但還算乾淨。
丁齊:「如果我猜得不錯,江湖八大門秘術,靜沙島也至少傳承了其中之一,就是疲門觀身術。」
丁齊點頭道:「誰說不是呢,會導致幻聽甚至幻感。」
水若:「在這種環境下待久了,人會出現幻覺甚至發瘋的。」
麻元領用變得有些刺耳的聲音道:「是的,這就是靜沙島的由來。」
丁齊所創的方外秘法,入門的第一步就稱為觀身境。觀身境要修鍊「心冊」與「心界」,就是構建一個內在的精神世界。當人自身成為一個世界時,才能去寄託心神凝練景文石,而後去感應另一個世界。
由此推斷,琴高台這個方外世界的傳承秘法也與觀身術有關,雖然陶昕並沒有將天地秘境與控界之寶的傳承交給丁齊。丁齊如今已清楚,修鍊觀身術首先要能入靜。入靜也是一種入境,但有其獨特的要求,講究的是極靜之境。
丁齊很坦然地反問道:「我可以不告訴你嗎?」
麻元領終究還是不放心,親自打著手電筒送丁齊下山,來到了沙丘環繞的屋子前,把手電筒遞給丁齊道:「這個你拿著,假如實在受不了,就自己上山回去休息。這座島上沒什麼危險,除非你故意去逗椰子蟹被夾了……」
麻元領苦笑道:「丁院主,我知道你好奇,在那裡稍微體驗一下就可以了,過不得整夜。時間稍微一長,那簡直就是酷刑折磨啊,能堅持半個小時以上都算是神經堅韌了。我可以陪您走一和*圖*書趟,就在外面等您一會兒,然後咱們再回來休息。」
遠望凈沙島有三個山尖,一低兩高形式的駱駝,低的那個山頭超出海平面一百多米,高的兩個山頭都在二百米左右。麻島主帶著三名客人來到了高低兩個山頭之間的山坳里,這裡有一排房屋,還有一棟二層小樓,應該是從外面運材料修建的。
終於踏上了靜沙島的海灘,腳下是起伏的沙丘,丁齊伸手抓了一把沙子仔細觀看,發現了此地的特殊之處。嚴格地說這些不是沙子,而是綠豆大小的顆粒,呈灰白色。假如在顯微鏡下觀察,這些砂礫的形狀並不規則,邊緣磨得很光滑,表面分佈著很多細孔。
丁齊說道:「是這種砂礫,它好像能吸收聲波,幾乎不會反射聲音。」
田仲絡和麻元領的聲音奇怪,水若自己發出的聲音同樣很奇怪。她的聲音原本挺好聽,但此刻卻顯得很乾澀,因為一點環境的迴音都沒有。從登上了海岸越往裡走,感覺就越安靜,走到這些灰色砂礫形成的沙丘中,連不遠處的海浪聲都聽不見了。
丁齊在修鍊觀身術,他的修為早已突破了六境,如今只是體驗與修鍊另一種秘術。丁齊曾接觸過江湖八門秘術,比如石不全講解的冊門入微術、譚涵川講解的火門爐鼎術、朱山閑講解的爵門望氣術、冼皓講解的飄門隱峨術、尚妮講解的風門心盤術、庄夢周講解的驚門靈犀術。
丁齊:「不必這麼麻煩了,我記得路,自己下山即可,假如真的受不了,那就自己回來,反正也不遠。」
丁齊收斂了神識,只向內不向外,感覺並不是住在屋子裡,而是身處曠野中,假如不是還能感受到身下的砂礫存在,簡直就像是漂浮於一無所有的虛空……隨著定境的深入,丁齊連體外的觸感都收斂了,整個人就真似置身於虛空了。
除了驚門靈犀術太玄、只能靠領悟,其他各門秘術丁齊都算得到了真傳,但在他創立方外秘法時還缺了兩門傳承,就是要門興神術與疲門觀身術。
丁齊笑了笑:「不敢說精通,但我和疲門傳人打過交道,也接觸過觀身術傳承。」
凈沙島南北長約六公里,東西寬約四公里,假如去掉灰色的沙丘地帶,有植被生長的地方南北長約四公里,東西寬約兩公里,不算大也不算小,有足夠的椰子林供椰子蟹繁衍。但這種美味不m.hetubook.com.com能隨意濫捕,要不然很快就吃光了,今天是貴客登門,才特意抓來一隻嘗嘗。
所謂逆聽又稱內視,內視之視並不一定是指尋常的視覺,而是強調感官向內不向外,體察來自己身的一切。在極靜的環境下,聽不見來自外界的任何聲音,這時呼吸、心跳、血液流動及腑臟運行的動靜都清晰可聞,甚至宛若可見,在這種狀態下去體察自身。
麻元領這回是真正的驚訝了,有些錯愕地看著丁齊,過了好幾秒鐘才反問道:「丁院主也精通觀身術嗎?」
丁齊:「麻島主,這一片灰砂礫地帶的分佈範圍有多大?」
田仲絡又笑道:「那水總走前面吧,我們在後面保護。」
田仲絡插話道:「那麼金山院傳承的又是八門中的哪一門秘術?」
難道丁齊要在這裏睡覺嗎?雖然說安靜的環境有助於睡眠,但安靜和極靜完全是兩個概念啊,人在極靜之中是根本睡不著的!其實丁齊也沒有睡覺,他就是換了個姿勢在修鍊。麻元領看著黑暗中的靜室,眼神中有露出深深的忌憚之色。
島上有這麼一眼泉,還有這株菠蘿蜜和那些椰子,應能保障最基本的生存,但條件也絕不會太好。麻島主介紹道:「我們到地方了,島上的人員駐地就在這裏,離陸地太遠了,各種補給都要靠船運,而且太大的船開不進來,所以條件很簡陋,請幾位多包涵。」
田仲絡也笑道:「我第一次來的時候,感覺也非常驚訝。聽說金山院是試煉之地,而這靜沙島同樣也是一處試煉之地。」
麻元領微微一怔,點頭道:「丁院主好眼力,已經看出來了,這幾間靜室的確是修鍊之所。靜沙島的傳承秘法,藉助此地環境修鍊更容易入門。但另一方面,它確實也是一種折磨呀,跟受刑差不多,我當年就是這麼過來的。」
所以丁齊發現島上有如此神奇的砂礫,還有人用這種砂礫在沙丘中建造了靜室,麻島主當年就是在這樣的靜室中修鍊秘法,丁齊便猜到他修鍊的是疲門觀身術。
等忙完了安頓下來,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午飯連著晚飯一塊吃。有人給做了海島特色椰子飯,水果當然就是菠蘿蜜了。這些東西很可口,但就是太甜了,丁齊不是很習慣,還好有別的菜,海里打的魚配合從外面帶進來的調料,烹飪水平也挺不錯。
至於島上是不是還有別和-圖-書的隱秘住處,是否還有駐守人員沒有露面,丁齊就不清楚了。他的神識遠遠無法覆蓋整座島嶼,而且受到山勢和密林的干擾,能探查的範圍就更有限了。
麻元領:「哦,您是如何得到的金山院傳承?」
水潭邊長著一株非常高大的樹木,目測至少有三十多米,上面掛著一顆顆冬瓜大小的果子,最大的果子幾乎有上百斤重,這是菠蘿蜜。丁齊在超市裡見過菠蘿蜜,但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長在樹上的。
丁齊如何知道凈沙島有疲門觀身術的傳承?先前他已有猜測,每家方外世界的傳承秘法都與江湖八大門的秘術有關,至少傳承了其中一門;其次他在琴高台世界中遇到了陳容,聽其介紹過醫家丹道傳承,還看到了陶弘景留下的醫家典籍,其中就包含了疲門觀身術的內容。
丁齊:「我與諸位不一樣,是后得到的傳承,對歷史並不是很了解。」
極靜之境這種身心狀態是很難大到的,這就阻擋了大部分人修鍊入門的可能,它的修鍊方法有很多種,最典型的便是「垂簾逆聽」。所謂垂簾,不僅是垂下眼帘,而是在安靜的環境中不受外界的任何打擾,直至能夠斷絕外緣,屏蔽尋常的感官不接受任何外來的信息。
要門興神術,丁齊後來也有切身體會,因為其中的很多講究就與他的專業有關。疲門觀身術則是他所缺的最後一環,但在琴高台世界中也算是補齊了見知。
可是接著等下去,他的神色越來越驚疑不定,因為不知不覺間,都超過兩個小時了,手機一直放著音樂也快沒電了,丁齊居然還沒出來!這時麻元領的神色又是一驚,他察覺到了屋子裡的動靜,並不是聽見的,而是展開神識感應到的。
所謂漂浮碼頭,就是用大塊泡沫包裹防水防腐蝕的硬殼,捆紮連接在一起,上面鋪著墊子弄平整,從岸邊一直延伸出幾十米遠。幾名水手皆身手矯健地躍下了船,在微微有些晃動的碼頭上站得很穩,架好了舷梯請客人們下來,而海岸上也站了三個人在迎接。
麻元領有些尷尬地笑道:「是我失言了,有些事不該問的!前面就走出去了,感覺沒有這麼難受了。」
休息時丁齊提了一個令人頗感意外的要求,他不想住在山上的屋子裡,而想去登島時看到的沙丘靜室中體驗一番。
第二天日出時分,海島上的風景很美,丁齊帶著手電筒回和圖書到了山中,精神飽滿、容光煥發。這一夜的修鍊雖不可能使方外秘法的境界更高,但根基更紮實了。再看麻元領,昨天晚上卻好像沒睡好,神情有些疲憊,吃早飯的時候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水若:「聽你這麼一說,我總感覺後面有東西在跟著。」
繼續前行,來到一處四面都被沙丘環繞的地方,這裏連風都沒有,那種寂靜的不適感幾乎到了極致,丁齊卻居然看見了幾間房子。這些房子就是用粘合劑塑起此地的灰砂礫為材料修建,他納悶道:「麻島主,你們在這裏建了幾座簡易房,不是刑訊用的就是修鍊用的吧?」
丁齊挑了一間屋子進去坐下,屋中沒有任何陳設,別說桌椅了,就連個墊子都沒有,地上仍是那種灰色的細砂礫。盤腿端坐,聽不見任何聲音,除了自己的身體器官運行發出的各種動靜。屋子裡也沒有燈,黑暗中同樣看不見任何事物,除非展開神識去感應。
麻元領贊道:「久聞丁老師大名,不愧是專家!」
席間最重要的一道主菜令丁齊等人讚不絕口,就是熱帶海島特產的椰子蟹。成年的椰子蟹有臉盆大小,強壯的鰲鉗可以夾開椰子以椰肉為食,而它們自己的肉也非常鮮美可口。椰子蟹如今已是一種珍稀動物,很少能吃到,凈沙島中居然有這種蟹。
就連腳踩灰砂礫產生的摩擦聲都非常微弱,但在寂靜的環境中又顯得那麼粗糙刺耳,自己的呼吸心跳聲也清晰可聞,微風吹過在耳邊產生的震蕩聲都很明顯……也就是說在很安靜幾乎沒有迴音的環境下,感覺器官會向大腦傳達平時被忽略掉的各種聲音信號。
水若揉著太陽穴道:「你們說話的聲音好奇怪呀,這裏太安靜了!」
這是一個避風的地方,空地旁還是一眼泉水和一個不大的小水潭。這座島上居然有淡水水源,已經相當難得了,但若居住的人口太多,這麼一點淡水顯然不夠用,所以還需要從外面補充淡水以及其他的日用物資。
這種灰白的顆粒不僅僅分佈在海邊,往前走出很遠都是,起伏連綿形成沙丘地貌,有的沙丘甚至有七、八米高。麻元領笑道:「丁院主已經察覺出不對勁了?」
丁齊不再端坐,而是放開雙腿仰面躺了下來,身子還在沙里拱了拱,彷彿是找到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田仲絡納悶道:「什麼叫應該是爵門望氣術,難道還有可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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