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邊一個膀大腰圓的婦女長噓了一口氣，「哎，秀雲就這麼嫁了，你們兩口子是真豁得出去。」
「喜盈盈來笑盈盈，今日初到貴府門，久知貴府好好姻親，王湖四海都出名，今日不為別一等，午里到此接新人，若是有些不周到，還望主人家寬容多開恩吶！」
女方又是一陣喝彩。
不過這種場合，誰也不在意那些詞串得好不好。
電影里的世界和她們現在所處的世界就像在兩個維度。
「依我說，等過了年，我們就去珠海。」
「家家有姑娘，戶戶有雙親！」
「可以進廠。」
梁母本來嫁女兒，就有些傷感，抹了淚，笑而不語，心罵：我日你媽賣批……
「發親！」
「你看看周邊鎮上哪有女娃子嫁過去嘛？」
這年頭沒有專門的紅包，更不會在紙里大手筆地包兩塊，六塊，二十的大數。
「今日嫁進郎家門，孝敬公婆是責任。」
「我聽他們說，初中生在那邊隨便找工作。」
迎親與送嫁的隊伍合二為一。
姐妹們不想直接打擊鄭德意，便拿板上釘釘的梁秀雲開刀，「和圖書
你也是，怎麼突然就想到要嫁陳德歡？」
婦女晃了晃下巴，頗為得意的樣子，「哎，我沒得好情願，不過張添壽的外甥不是在河廟嘴當支書，他家那個老二現在接了班，人才嘛還是有一點的。」
「也可以進那種高樓裏面坐辦公室，每天都可以穿得跟新娘子一樣。」
「辛勤勞動，相親相愛，創造你們幸福美滿的人生！」
廟祝依舊穿得破破爛爛地，露著那顆黃黃的門牙扯著破鑼嗓子喊……
早上這頓席匆匆結束。
兩分錢，已經很多了。
她們倒是真的很羡慕那些高樓，羡慕那些漂亮衣服。
她們倒並不覺得鄭德意配不上王興漢。
小舅子把婆娘背上身。
「現在當支書，再過幾年，怕是就要當鎮長了。」
管你支書還是主任。
「好！」
其餘幾個姐妹的表情也有點一言難盡的味道。
「我心裡頭是一點主意都沒得。」
叫軍霞的姑娘嗔一聲：「放屁，明明在看你。」
女方這邊是吃早上這一頓。
鄭德意一個人在那自言自語地說：「王興漢更年輕。」
「說m.hetubook.com.com是把德意說給他當媳婦。」
「兩位新人要聽清，時常不忘父母恩！」
「我沒有理由放著鎮長的婆娘不當，去給他哥哥當老婆嘛！」
下午打打牌，晚上再吃一頓。
前一刻，母親還笑眯眯地朝她揚下巴，示意她高高興興地出門。
但是一時之間，又挑不出來哪裡有問題，暫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畢竟河廟嘴大隊他媽賣批的窮吶！」
只聽女方支客師大喊：「常言道，女大當嫁，男大當婚！」
但是這不代表你鄭德意就能挑個支書來往臉上貼精。
「河廟嘴那麼窮。」
那姑娘急點頭，「對對對，是電話機，我聽岔了。」
堂屋外在陣陣硝煙瀰漫的氣味當中變得無比的熱鬧。
廟祝已經坐在門檻的角落上，划燃火柴開始抽煙。
她語中還有那種不情不願的扭捏。
陳德歡看著那令他心儀已久的姑娘。
幾個姑娘拉著梁秀雲說：「好想把他們眼珠子摳出來。」
再把紅紙包的紅包也撒了一大把。
她們壓根就不想聽鄭德意逼逼河廟嘴大隊的光棍。hetubook.com.com
這是處處都要壓梁母一頭似的。
引得小孩子哄搶一團。
梁母說：「有啥辦法，勸了，勸不動。」
陳德歡在人群中笑咧了嘴，順著擁擠的人群朝堂屋裡擠。
「背兒抱女，時常回家看雙親！」
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在她這個地方居然擺出了一副她家鄭德意被趕鴨子上架的味道。
共銷社的水果糖都才兩分錢一個。
梁秀雲笑著說：「那是電話機，啥電報機。」
只要是不怯場，把事情辦好了，辦高興了，任務就算完成了。
她們都想打扮成港台電影里的女人那樣，然後嫁給無線五虎那樣的男人。
梁秀雲在弟弟的背上扭頭看著父母。
「她要嫁，我有啥辦法。」
女方的支客師顯然比廟祝的段位差了不少。
陳德歡迫及待地把梁秀雲從裡屋接出來跟雙親行禮。
「往日出門父母牽，今日出門來有官人在身邊！」
然後上早席，這一頓是沒有酒的。
梁秀雲身邊的那些個朋友同學和姐妹再加上一個鄭德意，六七個姑娘，被陳德歡身邊的那群光棍給看得直翻白眼。
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那種比錄音磁帶更大的錄像帶，裏面的港台電影有武打的，有槍戰的。
這一天的席是從早上開始吃。
一群小娃娃衝上來把陳德歡給圍得死死的。
搶一個紅包，對小孩子來講就跟發了大財一樣。
一陣鞭炮聲響起來。
幾個姑娘啊啊啊地打鬧起來的時候，光棍們的眼珠子就更不受控制了似的。
大不了，就是窮鬼中的霸主，還是窮鬼。
「他在外面讀了那麼多的書，以後肯定很有出息。」
「今天你嫁人，有些話我都不好說。」
「來年肚裏揣兩個，一個公子，一個千金！」
陳德歡關係要好的幾個弟兄，伸手拿糖撒了一把。
陳德歡後面的光棍們像在拿命烘托氣氛。
「跟我年紀也很相配。」
支客師作了個揖，抬頭便喊：「各位來賓來得早，接親誠意捧得高，親朋好友齊相聚，勞累各位把心操，好酒好茶送到手，喝茶喝酒把煙燒。」
梁母又有點氣，「我們已經這個樣子子，你們家德意呢，以後一定要給她說個好人家！」
「直勾勾地看著軍霞，一點不害臊。」
裏面的男人都和-圖-書好瀟洒，女人都好漂亮。
大家都覺得鄭德意很沒道理。
只聽女方的支客師大聲喊：「耳聽來賓說客氣，我們這些嘛不會說話，給你作揖。」
「我們周圍這兩個縣四五個鎮，河廟嘴大隊窮得有鹽有味。」
「沒有重活，天天接個電報機，一個月就要掙六七百塊呢。」
有人在沿海已經掙到錢了，回來給家裡添置了彩電，對了，還有一種家電叫錄像機。
外面突然有人喊：「來接新娘子咯。」
吃完了，再去送親，到男方那邊吃晌午。
河廟嘴大隊的村支書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的窮光棍。
掌聲，喝彩聲如雷，炮聲連綿……
等到看不到女兒的身影時，母親又有些悲淚。
梁秀雲的表情有點僵。
「梁志文也是，他都過去看了那邊的條件了，一個當弟弟的，不攔著姐姐，還眼睜睜地看著姐姐往坑裡跳……」
而是翠山鎮待字閨中的姑娘壓根就沒考慮過河廟嘴大隊的光棍。
她們覺得只要走出去了，那些在電影里看到的東西就會落在她們的身上，不費一絲一毫的力氣似的……
「喜笑顏開往回走，多看路，多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