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拘留他,拘留他……」
「胡說,那麼大的字看不清楚,我看他就是喝了點貓尿就想幹壞事……」人群中有人喊道。
他慌亂地扭頭就跑,可是卻不知被什麼東西拌住了,「咣當」——手中的臉盆摔在地上,很是響亮。
「聽明白了。」杜小樹的聲音像蚊子一樣,「東哥,你千萬別跟我爸和我姐說……」
杜小樹不安地看著秦東,秦東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昏暗的燈光下,一道道細小的血印在杜小樹的胳膊上清晰可見,「東哥,我……」
上海某歌星因與多名女性|交往,被判了四年,還有某影星因為組織跳舞,也被判了幾年。
人聲嘈雜,腳步慌亂,伴隨著附近村莊的犬吠,啤酒廠里一時手電筒亂晃,人影攢動。
撲了個狗吃屎,孫葵榮感覺自已的雙手馬上被人反剪了,身上踏上幾隻腳,接著只聽「咔嚓」一聲,一幅冰涼的東西銬在了自已的手腕上。
「這事過去了,以後要學好,聽明白嗎?」秦東低聲道。
人群散開了,燈影樹蔭下,杜小樹猶自一臉不甘,「東哥,這流氓怎麼不扭送派出所?」
「揍他!」
孫葵榮也顧不得臉盆了,剛跑出澡堂的大門https://m.hetubook.com.com,只感覺幾道手電筒就打在了臉上,他下意識地用手遮擋,感覺腳下又絆住了什麼東西,身體直接朝前撲了過去。
「讓派出所拘留他,我們不能白給他看。」一個女工狠狠道。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早已按捺不住的男人們立時開始拳打腳踢,伴隨著孫葵榮的慘叫聲,卻是一聲聲的吶喊。
在這個年代,不管你是普通老百姓,還是領導人的子女,只要犯了流氓罪,一律從嚴從快查辦。
手銬?
嗷——
「可是,我真的看清是男用啊!!!」孫葵榮簡直歇斯底里了,活了四十多歲,親眼看到過八三年嚴打,他可太明白,流氓罪意味著什麼了。
這時的孫葵榮已經被被人架起來,放到了旁邊的一條長椅上,他上氣不接下氣道:「我去洗澡……」
「是男用。」孫葵榮滿腹委曲,他的眼睛腫得此時只能眯成一條縫,藉著這道縫隙,他心裏一咯噔,上面掛著的真是女用的牌子。
「對,大家住手。」保衛科長也喊道,平是,他與孫葵榮的關係很好,經常在一起喝酒,可是現在他也罩不住孫葵榮了,「陳廠長和周https://m.hetubook.com.com書記馬上從家裡趕過來,我們等廠領導的處理意見。」
「孫駐廠員!」
混亂中,孫葵榮突然感覺一列火車又撞在了自己的命根上,眼前金星亂冒,他意識不清了,恍惚中,一個吡著兩個大板牙的傢伙還在朝自已身上招呼著……
「抓流氓,別讓流氓跑了。」
……
「揍這個不要臉的,偷看女人洗澡……」
偷看女工洗澡,廠里以前沒有過,他仔細想來,就是讓杜小樹幫著他賣啤酒以後的事,有一次,他特意注意了一下杜小樹,衣服上還沾著綠色的玉米花粉,胳膊上還有拉的血道子……
啊——
就像突然發現隱藏在人民中間的特務一樣,不止廠保衛科的幾個人愣住了,就是早早趕來的吃瓜群眾也愣住了。因為前幾天,孫葵榮還是作為受害者的面目出現的,自已丟了二百塊錢。
「這可是個慣犯,這些日子偷看女澡堂子的人肯定也是他……」
洗澡的兩個老娘們匆匆穿戴整齊,也跑了出來,看著孫葵榮倒在地上,其中一個上去就是一腳,「畜生!」
「流氓,給派出所打電話……」
「流氓」這一個詞,也是中國獨創,指的是生活作和*圖*書風有問題的一類人,在後世看來這隻不過是道德問題,但在80年代初期這可以觸犯法律底線的一個問題。
周鳳和沒有再堅持,這似乎不違背原則,「那先把孫葵榮帶到保衛科,等煙酒公司的領導過來再說。」
「人家是光明正大地看,那個人是偷偷摸摸地看。」秦東一指前面的圍牆,又指指澡堂上面的氣窗,「這個人啊,就是趴在氣窗上偷看,被人發現翻過圍牆進了廠外的玉米地……」
「流氓就該扭送派出所。」秦東看一眼杜小樹,「偷看我們啤酒廠女工洗澡的人就應該進派出所。」
陳世法沒有說話,他又點上一枝煙,「先把煙酒公司的人叫過來,人是他們的人,事出在我們廠,我們不能就這樣直接把人送進去。」
孫葵榮在這麼富有穿透力的叫聲中,喝進肚子里的酒一下隨著汗涌了出來。
雖然罩不住孫葵榮,但上次武庚說了,報派出所是需要廠領導批准的,他正好順水推舟,唉,將來讓煙酒公司跟廠里協調吧,能壓下去就壓下去,孫葵榮將來還得感念自已的情義。
……
「是不是喝多了酒?沒看清楚?」保衛科長小心翼翼道,他也明白裏面的嚴重性,有意為孫葵
https://m.hetubook.com.com榮開脫。
一隻腳猛地踢在了孫葵榮的腰眼上,孫葵榮的身子馬上弓成了蝦米,接著又有人一腳踹在肩頭,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翻了過來,雪亮的長柄手電筒又照在了臉上,雖然他的臉上剛才已經摔得鼻青臉腫,但是大家還是清楚地認出了這張臉。
七嘴八舌中,孫葵榮就是想辯解也沒法辯解了,一張口,一個拳頭就揮了過來,這張臉已經被揍成了豬頭!
「翻過來,看看是誰。」廠保衛科一個幹事意氣風發,「奶奶的,可抓著你了,老子蹲了幾天了,這幾天凈喂蚊子了。」
「哎喲——放手,放手……」
慌亂中,他下意識地反應著,為什麼給我戴手銬?
杜小樹一愣,接著訕訕地笑道:「偷看女工洗澡的人不就是孫葵榮嗎?」
「停,停,不能再打了,再打就把人打死了。」
1983的嚴打運動中,流氓罪是可以在刑法規定的最高刑以上處刑,直至判處死刑的,從此,流氓罪與故意殺人罪相同。
現在,出了這麼檔子事,幾乎全廠的人都跑過來了,有的女工的丈夫也在廠里,想象著自已老婆前些日子被偷窺的樣子,他們下手就更狠!
武庚推開人群走了過來,先不管原因https://m.hetubook.com.com,現在把人打死那就是廠里的責任。
「就是他!」當著他們領導的面兒,保衛科長一幅義憤填膺的樣子,他把手電筒照在孫葵榮臉上,兩位領導都是一驚,這已經不成人樣了。
「孫……葵榮。」周鳳和嚴肅道:「你怎麼跑到澡堂里了?」
「那你沒看到上面掛著的是女用嗎?」周鳳和抬頭看看澡堂子的門,女用的牌子仍然掛在上面。
「對,就是孫葵榮,我看清楚了。」
陳世法來得很快,周鳳和也匆匆趕到了,這無論如何都是廠里的大事。
一聲不成人音的慘叫,孫葵榮第二次弓起了腰,這個女工下腳太狠,不偏不倚直接踢在了他的命|根|子上。
後面的兩個女工一邊慌亂地掩著身體,一邊高聲喊道,工廠的女工與機關的女科員不同,向來也是彪悍,如果不是此時衣不遮體,那孫葵榮恐怕就應就該衣衫不整了。
「大家散了吧,該上夜班上夜班。」武庚指指兩位婦女,「你們,讓廠里的車送你們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啊,不要有心理負擔……」
周鳳和看看陳世法,「報案吧,這件事,廠里處理不了。」
杜小樹不安地反抗著,想把胳膊從秦東手裡抽回來,可是反抗只是徒勞,秦東的手像鐵鉗一樣鉗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