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官？這就是成功嗎？秦東哈了口氣，立馬變成一團雪白的霧氣。
……
不在包裝車間了，秦東馬上想起陳世法說過的話，有一個重要的位置給他安排。
「我們嶸啤又要迎來一次大的發展……」
挪窩？
「咕嚕咕嚕——」
「東哥，快看，廠門口有人。」杜小樹的眼睛看得特遠，秦東也朝廠門口張望，待了半年的這個普通廠區，竟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是不是今天有領導來……？」
梁永生等市、區領導的車到了廠門前就停下了，一行人在全廠領導職工的簇擁下，到了廠大會議室，秦東直接被拉到了主席台上。
此時青島的街頭是看不到油條攤子的，到了八十年代末期，工業化的進程加快，很多人開始進城務工，街邊才開始出現各種小吃，但是平常人只能偶爾才能吃一次，有錢的人才能常到外面吃早飯。
大家都靜靜地聽著，無數道目光又打在了秦東身上，就像無數道灼熱的激流，「今天我可以告訴大家，我們進入這個項目是很不容易的，幾經波折，最後關頭，小秦同志發揮了自已的作用……大家要向小秦學習……」
熱乎乎的玉米面兒稀飯喝下肚去，秦東感覺自已渾身都有了力量有www.hetubook.com.com了幹勁，「晚上幹什麼？」看柳枝進廚房，秦南騎車上學，他才小聲問道。
「沒有，我給你熬點玉米面兒稀飯吧。」杜小桔還是穿著那套洗得發白的藍布工作服，秦東就知道，風衣她不捨得穿。
掌聲。
意識好像突然又回到了身上，他的耳邊驟然響起歡快的鑼鼓聲，眼前的陳世法與周鳳和都是滿臉堆笑，陳世法身上也是披紅挂彩……
人生至樂有兩個：一個是熾熱的夏天，在綠蔭樹下喝一大杯冰涼的啤酒；另一個是秋天開始冷的時候，在被窩裡抱一個大姑娘，嗯，大面積地皮膚接觸……
……
上世雖是總裁，可是今生秦東感覺自已就像長嘴狗一樣笨拙的古鯨，開始了征服海洋的旅途，不過海洋卻是從南京開始。
「老天爺……姐夫……不會是迎接你的吧？」杜小樹一條腿挎在自行車上，叫出一個心裏想叫嘴上不想喊的詞來。
或許是出差太累，柳枝喊了幾遍，秦東才睜開朦朧的睡眼，看著屋內簡陋的陳設，再看看支楞起來的小帳篷，他才回過神來，自已不再睡在金陵飯店的大床上了。
熊師傅笑眯眯地盯著台上，又把煙架到耳朵上。
杜小樹的自
和圖書行車慢慢在路邊停下，秦東下車，懵懵懂懂朝裏面走去，「秦東，秦東！」秋日溫暖的陽光下，魯旭光興奮地朝他招手，陳世法和周鳳和等廠領導也笑著迎過來。
兩人對看一眼，杜小桔抿嘴淺笑，秦東趕緊喝口水沖漱著嘴裏的泡沫，這想什麼就來什麼啊，難道這就叫心想事成？
世上所謂的成功之人，大抵就像龐大，優雅，雍容，可以從南極水域悠然地一路游到赤道洋區，也可以輕鬆地下潛到3000米以下的深海的鯨。
看著杜小桔要進廚房，柳枝趕緊攔住她，「不用，我來吧。」昨晚吃飯的剩菜，柳枝今天早上熱了熱，「小桔，你也一塊在這兒吃……你媽這是怎麼了，怎麼想起炸油條來了……」柳枝笑著接過杜小桔手裡的油條，又走進廚房。
掌聲，如暴風雨一般的掌聲又響起來。
秦東點點頭，魯旭光的話他已經聽不清楚了，迷迷糊糊之中，他看到周鳳和笑著接過辦公室主任手裡的紅綢披掛在自己身上，手中的軍用挎包早被魯旭光接了過去。
「自已拿。」秦東指指牆角，「還沒吃飯吧，先吃飯，嘿，咱們已經遲到了。」
周鳳和、武庚帶頭鼓掌，掌聲經久不息，坐在
hetubook.com.com台上的秦東沒有惶恐不安，他掃視著台下，一張張熟悉的面容，哦，梁靜雯……
嶸崖還是那個嶸崖，走的時候什麼樣子，回來的時候還是什麼樣子，行人匆匆，汽車寥寥，秦東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路口開始設上紅綠燈了。
「枝姐——」
他們的身上，有著種種神話般的力量，他們的成就，如星空一樣美麗得不近真實。但在成為鯨之前，他們一定是長得像長嘴狗一樣的古鯨。
梁永生笑著站起來，雙手往下一壓，示意掌聲稍歇，「同志們，經過我們的努力，我們嶸崖啤酒廠作為參加單位，正式進入國家啤酒一條龍計劃……」
「有豆漿嗎？」大清早起來就看見杜小桔的笑臉，一天中從美好開始，秦東很是暢快，他拿了一根油條，油條炸得蓬鬆焦脆，真香！
夏天過去了，前一個目標達到了，后一個目標呢……只能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了。
「大東，上班了！今天不是要早早到廠里嗎？」
「東哥，你昨天是坐轎車回來的？」杜小樹在前頭喊道，他一指路上飛馳的一輛淡藍色上海轎車，「看，坐在裏面的都是『官官』，東哥，你也趕快當官吧……」
梁永生看看周鳳和，www.hetubook.com.com周鳳和拍拍話筒，宣佈道：「為鼓勵全體員工向先進學習、向榜樣看齊，經區里研究決定，廠里獎勵秦東同志獎金五百元！」
「叮鈴鈴——」
青島的夏天很是涼爽，秋天也冷得早，穿上海軍衫，秦東還是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廠里顯然是經過了精心布置，紅綠色的薄紙上寫滿了標語，沿途也全是笑臉，廠里的每個人都在笑著看著他，像過年一樣。
話音剛落，周鳳和又帶頭鼓起掌來，魯旭光在台下興奮得吹起了口哨，惹來周鳳和的逡巡的目光，好不容易掌聲稍歇，梁永生義才繼續道：「在這次南京會議上，小秦同志是立了大功的……」
武庚了走到他身邊，眉開眼笑，「我就說嘛，你小子又要走運了，等會兒給我挺住啊，嗯，你小子屁股還沒坐熱就又要挪窩了……」
熊師傅笑眯眯掏出一支煙剛點上，被一個女工劈手奪下，「周書記剛強調過，開會不準抽煙。」
兩人還要說，一陣鈴聲響過，杜小樹揉搓著惺忪的睡眼走進來，「東哥，我再拿幾個打火機，小勇他們也想要。」
「枝姐，這是我媽剛炸的油條。」杜小桔輕車熟路地走進廚房，「你們早上別做早飯了，這兒還有一瓶豆腐乳……」
天真是冷了，和*圖*書外面下了霜，杜小樹戴上了白色的線手套，秦東坐在後座上，杜小樹緊蹬慢趕往嶸崖啤酒廠騎來。
……
正刷著牙，打眼就看到杜小桔端著搪瓷的大缽走進來，裏面盛滿了金黃的油條。
「哥們，傻了吧？」魯旭光已是笑著跑了過來，「你是英雄啊，今天廠領導親自在這裏迎接你凱旋，等會兒聽說區里的領導還要過來宣布……」
「……小秦同志，熱烈慶祝我們廠進入國家啤酒一條龍計劃，你是出了大力的，一會兒市裡和區里的領導就要來了，我們在這裏等……」周鳳和握住秦東的手，使勁地搖晃著，晃得秦東頭暈。
清晨的陽光照在小院里，那無數道金燦燦的光線灑下來，暖暖的、亮亮的。
杜小桔臉色一紅，小聲道：「上夜班。」
……
「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
「發揚女排精神，促進啤酒生產！」
秦東不作聲，廠門口的人還真不少，陳世法，周鳳和、武庚等幾個副廠長還有辦公室主任吳鋒，包裝車間的張慶民，糖化車間的老焦，嗯，還有熊師傅，還有魯旭光，還有一塊刷瓶的小夥伴……
台下，梁靜雯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台上那個年輕的身影。
秦東沒有聽清，他只是注視著那些越走越近的笑臉，越走越近的工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