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說你啊，堂堂的大廠長，自己扛上來的？」蔣遠平順手提起一袋玉米，「走吧，我們一起去……」
「看來，還是在基層好……」
「三師兄……就擱牆角行嗎？」秦東順手卸下兩袋子玉米，青青的玉米，昨天剛從地里摘下來的。
「廠長，我來。」高虎把車停好，秦東下車打開後備箱，從後備箱里扯出四個編織袋來。
看著桑塔納開走，騎著自行車的部委幹部也匯入到了大街上的車流中。
「廠長，他們怎麼這麼看著我們……」高虎扛著兩個編織袋，看著來來往往的機關幹部。
「但是，依我看，你們跟海珠有差距，具體就兩點。」
楊部長一下記了起來，他走上車子，旁邊的年輕幹部就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扛著兩袋化肥進了部大樓……不過，夠樸素的啊。」
「第二點，海珠在八九年前已經走向國際，而你們還偏安於海東一隅……」
「這不是蔣局長家的親戚？」
哦。
「不是，這年輕人我有印象，人家八八年就配和圖書上傳呼機了……」
他們身後，許多多機關幹部紛紛議論著，也艷羡地盯著遠去的桑塔納……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珠江水、廣東糧、嶺南衣、粵家電」暢銷全國，書寫了「廣貨」傳奇。
秦東心裏一動，「三師兄，你不會也沒見他吧？」
「我看啊，樸素挺好……」楊部長道：「出過國，留過學，還是大學生，還能肩扛手提，一點不驕氣，這比部里的大學生強多了，小管，號召一下，讓大家多跟基層的同志學習……」
「他們想吃玉米了。」秦東用青島話答道：「他們沒吃過新鮮玉米……」
這倒是，蔣遠平就矜持地笑了。
三水健力寶、開平嘉士利夾心餅乾、深圳喜之郎布丁、珠海華豐方便麵、海珠啤酒……這些家喻戶曉的品牌，寫就了「珠江水、廣東糧」的輝煌。
蔣遠平家的親戚太多，這已是輕工業部的一個梗，楊部長就笑了，「小蔣有這麼多親戚都來找他，說明他不忘舊情，這是好事……」
篤篤篤和*圖*書——
「這可不是那些來找遠平的親戚，這是小秦，秦東，就是前年日本的研修生，您還批示過……」管平潮忙道。
編織袋裡是一瓣瓣的玉米，背起來沉甸甸的。
「吃食堂對不起你這個大廠長。」蔣遠平也開著玩笑，高虎緊跑幾步把車開了過來，桑塔納錚亮的車漆在陽光下閃光，蔣遠平順手拿過座位上的大哥大，開玩笑道：「我是真後悔啊，早聽你的意見下海去，我也又能坐桑塔納打大哥大了……」
「我願意吃食堂……」秦東就笑道。
兩人去過蔣遠平家的住宅樓了，家裡沒有人，蔣遠平讓直接把玉米拉到這裏。
就在楊部長一行要走下台階的時候，管平潮匆匆從裏面跑了出來，「管處長。」秦東從編織袋後面露出半個腦袋來。
「小管，你認識小蔣家的親戚？」楊部長很和藹。
「別，幸虧沒聽我的。」秦東笑道：「現在師兄你這個歲數的司廳級幹部，全國也找不出幾個來吧。」
「那他們真沒口福。」高虎吭哧吭哧道。
hetｕbｏｏk•ｃom.cｏｍ「哪兩點？」秦東問道。
「小秦，你不知道吧，我國食品產業60%以上的標準都是廣東企業參與制定的，他們搶佔了中國食品工業制高點。」作為部里食品局的局長，蔣遠平的視野很開闊，「海珠啤酒的發展自然離不開這樣的大背景，當然，你們山東也是啤酒大省，這一點上，你們兩者可以說是打平的，有這樣的土壤，南海珠，北嶸啤才成為現實。」
北京，東長安街六號，輕工業部。
蔣遠平自知瞞不過秦東，他也不忌諱，「我們不是一路人，但是，你和青鯤不同……」
看著眼前這幢高大的蘇式六層建築，碧綠的爬山虎爬滿了深紅色和淡黃色搭配的樓體，給這個炎熱的夏天帶來了一絲清涼。
「這麼多啊，我的意思啊，唉，算了，我們一塊送食堂吧。」蔣遠平自己動手，拿出了十瓣玉米，「孩子愛吃，我留下一點。」
果然是這樣，蔣遠平以出差為借口沒有見譚凱，「不說他了，說說你們嶸啤與海珠，不論你們嶸啤還是珠和_圖_書啤，一方水土本釀一方酒，都離不開你們的省份。」
「小秦？」
一路上，不斷有人跟他打著招呼，看到三人手裡的編織袋，有人就暗笑，此時已到下班時間，蔣遠平笑道：「今天不吃食堂了，我們外面吃去……」
「小秦，嚯，你怎麼……」管平潮就打量著他手裡的編織袋，那種尿素化肥的編織袋，「回頭聊……」他匆匆趕上了楊部長一行。
廣東是全國食品生產、消費、出口大省。由於歷史和地理原因，使廣東食品工業成為中國食品工業的啟蒙地和試驗區。
「一是，海珠的產品品種比較豐富，三種主打產品個個都是拳頭產品，而你們原來的十二度啤酒停產後，現在只有清淡爽口型十一度啤酒和人蔘啤酒……人蔘啤酒產量不大，並不是你的拳頭產品。」
兩人走進大堂，正碰上一位戴著眼鏡的老者，老者看到兩人扛著編織袋走進來，也很是驚訝，馬上有人解釋道：「部長，找蔣遠平的……」
「蔣局長家裡又來人了，這是什麼？」兩個年輕漂亮的ｈtｔps://m.ｈeｔubｏok.ｃｏｍ•coｍ姑娘看著兩人身上的袋子，又打量著一頭大汗的秦東和高虎。
蔣遠平到底沒有下海，而是留在了部機關，短短兩年的工夫，他已是食品工業局的局長了，堂堂的正局級幹部了，這個提拔速度，放在平頭老百姓家庭出身上的蔣遠平身上，真的是坐上火箭了。
管平潮說不出話來了，這秦東是屬招光體質的嗎，來了一趟部里，只跟部長打了個照面兒，部長就又看中了，這意思是給部里那些年輕人再樹個榜樣？……
「蔣局長。」
「見過大師兄了？」蔣遠平笑著問道，還沒等秦東答話，他就說道：「在大師兄身上，老師傾注了最多的心血，他沒有回國，這是老師不能容忍的，學成報效祖國是他們那一代知識分子的理想……」
秦東敲了敲蔣遠平辦公室的門，門是開著的，裏面的落地電扇正在搖搖扭扭地擺頭顫動。
兩人各背了兩袋玉米就朝裏面走去，來往的機關幹部紛紛側目。
看到秦東肩上的編織袋，蔣遠平就很是驚訝，真的，不細看，還真以為扛著兩袋化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