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痛快我也痛快。」秦東甩出五千塊錢，「這是定金，明天你直接把貨拉到財大門口，我兄弟在那兒等你。」
「這次我們輸不了。」魯旭光指指腦袋，「隔著二里地，都能聽到你哥肚子里的算盤珠子響，媽了個巴子的，我們打上飛機，回去我就賞趙鋼幾個耳光，愛咋咋地……讓他滾犢子……」
「行了，我在這等著接貨，麻煩你跟我妹妹進去……」
「大東，西子啤酒真是下了血本了。」魯旭光對糍飯情有獨鍾，「外面的廣告，我看了，都緊挨著可口可樂。」就是站在校門口，也能看到街頭西子啤酒的廣告牌……
「都在這呢，小蘭，快，過來，跟我一塊發。」秦南抬起頭卻又向著班裡幾個男同學招手，「沒學過紳士嗎，看到女同學辛苦，你們也能心安理得地站著，過來，幫著我幹活。」
「小南，這衣服質量挺好的……」
秦東和魯旭光早已找地方坐下，秦南就笑著在人群中擠了過去，大餅油條的油香味、洗衣服的肥皂味、嗆人的煤爐煙味、瀰漫在整個空氣中，這就是和-圖-書九十年代上海早晨的味道。
那種北方大妞的味道，什麼時候也改不了。
「西子啤酒，水質一般。嶸崖啤酒，水質優秀！」有同學就念出聲來。
可是有人馬上發現了這批T恤衫的不一樣，這批T恤衫上面有字，並且是貼在上面了，用手就能撕下來。
秦東卻還是最愛吃油條，他喝了一口豆漿，「打吧，打得越多越好，我還真怕他們小家子氣。他們現在不是被合資了嗎，有的是錢……」
「必須地，想當年，我跟你哥在波螺油子吃飯。」波螺油子是青島開埠以來的一條老街，那裡以前有一家「羊肉炮」，哥倆弄點小錢常到那裡打牙祭，「二十多人拿著板磚、軍刺就找上門來了……」
「嗯，這種。」秦東點著他手裡的紙條，「這幾個字，先印，我什麼時候能拿貨？」
這是一家國營飲食店，門前熙熙攘攘的人頭攢動，大家都拿著鋁鍋和搪瓷的缽子，在排隊買四大金剛——大餅、油條、糍飯、豆漿。
「哥，就你和大光哥你們倆，能把西子啤酒干趴下？」都hetｕbｏoｋ.coｍ.ｃｏｍ說大學是女生的整容機，可是秦南上了一年大學，碰到魯旭光，說話還是一股東北大玉米茬子的味。
「走吧。」秦東招手攔住一輛計程車，「明天，開干！」
……
……
「嗯……」魯旭光含混地答應著，他腦袋雖大，可是不靈光，但他有一點好處，就是不靈光也不瞎猜，跟在後面就好。
秦東笑了，少年往事，又重上心頭。
她馬上從椅子上跳下來，拿起兩件T恤放在講台上，「汪教授，這是給您的，免費！」
馬路的拐角不遠處的公交車站，已經站滿了趕著去上班的人，有的在來回走著，有的不顧身邊的人以及自己的吃相，狼吞虎咽的吃著早點，有的則不停地抬起手腕看著時間。
「來了，來了。」
小腦袋立馬不管大腦袋了，眼睛全盯在秦東身上了，見過三教九流的客人，接過天南海北的客商，小腦袋這雙眼睛賊毒，這人才是說了算的。
小腦袋愣愣地握緊了手中的厚厚的鈔票，看著秦東、秦南與魯旭光走遠，嘴裏兀自喃喃自語，「山東人，山m.hetubook.com.com東人，大氣……」
「我要一件紅色的，紅色的有嗎，小南……」
「就這些？」魯旭光一掂斤兩，小腦袋馬上笑道：「後面還有呢，計程車開得快。」
「小南，白讓我們穿，不要錢？」三三兩兩的女同學夾著課本，就看向秦南手裡的T恤衫。
人聲鼎沸，喧鬧嘈雜，秦南一時在同學們心中人氣爆棚！
「愛上西湖，愛上西子啤酒……西子啤酒，市優，省優，部優……」店裡的收音機里在播放著西子啤酒的廣告，在早上新聞之前插播廣告，這可是廣播的黃金時間。
匆匆把最後一口豆漿喝乾凈，馬路上上班的人流也多了起來。
「不要錢，都說了，免費，你穿多大號的來著？」秦南順手拿起一件白T恤，在這位女同學身上比量著，「這件你穿著有點大，再小一個號……」整天跟著魯旭光練攤，這嘴皮子很溜。
「小南。」
「能摘掉嗎？」有同學躍躍欲試，準備撕下來。
計程車開進了學校，小腦袋一包一包地把蛇皮袋扛到了教室門口，當他剛坐上計程車，魯旭光押著一
和*圖*書輛小貨車也趕到了。
「我說人多，咱們跑吧，你哥二話沒說拔刀就上去了，我到羊肉炮裏面拿了把剔骨刀也沖了過去……」魯旭光拍著大腦袋嘿嘿笑著，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輝煌」。
「小南，這是廣告嗎？」這是很明顯的事兒，可是這廣告貼在衣服上，隨時就能撕下來。
「有沒有人穿T恤，免費！」站在門口，秦南就高聲喊了一句，順手拉開一個蛇皮袋，拿出了裏面捆紮得整齊的一摞摞白T恤。
「秦南，我們宿舍的，我們宿舍的……」同一個宿舍一幫女生也趕來上課，昨晚秦南就跟她們說好了，今天有免費的T恤衫，並且請大家一起幫助她發放一下T恤衫。
大教室門口立馬熱鬧了起來，一個個蛇皮袋被打開，同學們報著自己的衣服號碼，實在不知道的，當場就試了起來。
今年流行白T恤，許多同學的眼睛就被秦南吸引了，這個來自北方城市的高個子姑娘，性格開朗，長得也漂亮，自然有許多朋友和擁躉。
「明天就能拿貨……」小腦袋看在錢的份上，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他索性把煙和*圖*書踩在腳底板下，「今天我什麼也不幹，我就到廠里給你盯著，明天早上你拿不到貨，我這鋪子就不幹了。」
那一戰也徹底奠定了兩人的在嶸崖區的江湖地位，打那以後，街頭的混混小痞子都繞著兩人走……
昨晚，與兩位哥哥聊到很晚才回學校，今天請了假，簡單洗漱之後，直接出門吃早飯。
「小南，我的大小正合身……」
遠遠地，魯旭光就看到了從一輛計程車里探出來的小腦袋，「你們要的貨，全在這了。」
第二天，秦南起得很早。
1992年的上海，還遠遠沒有那種大都市的氣息，閘北區還在，南匯區還在，盧灣區還在，南市區也在。
「進去？」小腦袋看看財經大學的校門，「行，進去，這就進去……」
「大家聽我說，先別摘，也別撕，我免費送大家T恤衫，大家保留三天，三天以後，把廣告撕下來，就是一件新T恤，行嗎？」秦南踩在椅子上，很大氣地雙手作揖，轉眼卻看到了系裡的教授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計程車還沒停穩，小腦袋就從車上跳了下來，後座上、車廂里全是一個一個的蛇皮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