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找我設計商標？沒空，沒空，老子正打架呢……」
電話驀地就掛斷了。
「注意後面的大蒸發時間為九十分鐘，煮沸強度百分之七，酒花分四次添加……第一次，大蒸發開始時加3公斤……」
「總工？」石城啤酒的技術員快速記錄著，可是在石城啤酒已經形成一個習慣，凡是涉及到技術上的事兒，都是趙世林最後拍板，任何副廠長都不能過問，仲星火全權委託給趙世林。
「秦總，喝水。」孫惠芳是第一次看到工作時的秦東，稱呼脫口而出。
可是在趙世林的心目中，翻譯不僅有翻譯的職責，還應照顧好外國客人，畢竟語言不通，水土不服，好了，在最緊要的關頭，在最需要技術指導的時候，德國人不能來了。
趙世林是行家，他馬上知道，一個翻譯可以記住一些概念和名詞，可是不可能對糖化工藝說得如此中肯。
他還要說，仲星火沉著臉制止了他，「趙總工。」他稱呼趙世林的職務，表明這事兒很正式，他決心已下，「讓他一試。https://m.hetubook.com.com」他一指秦東，「趕鴨子上架，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
「我沒有聽錯……」趙世林好歹也是山東省輕工學院畢業生，又是廠里的總工，智商和情商都在這裏擺著哪。
他直視秦東，「全國八百多家啤酒廠，四大輕工學院，部里的幾大研究所，能有這個水平的，你又姓秦……除了嶸啤的總經理，我想不出還有其他人。」
「不能，不能。」趙世林的決心好像比仲星火還大，「他只是個翻譯，照本宣科可以，鸚鵡學舌可以，他怎麼能代替雷奧先生……」他轉頭看向秦東，「雷奧先生沒有現成的工藝方案？」
糖化很快開始了，「在糖化鍋中加入甲醛，750mL……麥汁澄清劑1.35公斤……」
他根本沒有看秦東，反而對仲星火說道：「仲廠長，我無能為力，我早就說過，在常規工藝條件下，即使採用優質麥芽釀製，也必然會造成麥汁及啤酒酸度偏高，色度偏深，不能符合國際規定的要和-圖-書求，更不符合淡爽型啤酒的風格……」
「第二次，大蒸發三十分鐘時加15公斤，第三次，大蒸發六十分鐘加6公斤，第三次，大蒸發八十五分鐘加6公斤……」
「你就是，梅院長最得意關門弟子，百年一遇的啤酒奇才……」想到仲星火與秦東的關係並不像看起來那麼緊張，相反還很融洽，趙世林感覺自己不吐不快了，「你就是秦東，秦癲子。」
雷奧對中國菜很感興趣，不知是吃多了腸胃不消化，還是水土不服，昨晚被緊急送往石城人民醫院。
「按照……」趙世林只知道秦東是翻譯，可是他真的沒有記住秦東的名字，「按照翻譯說的辦。」
「我來吧。」米已下鍋，柴火也燒上了，秦東不想夜長夢多，他還指望著用這種全麥芽啤酒在年底大賺一筆呢。
趙世林急得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可是看著秦東的樣子，他死活不同意，「你行？不要以為聽到幾個名詞你就懂得啤酒的釀造工藝了，見過豬跑不等於吃過豬肉……」
他看一眼仲星火和_圖_書
，眼神里就儘是疑惑，前一陣子，嶸啤大兵壓境，雙方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可是後來，隨著與德國人的簽約，嶸啤就悄無聲息地退兵了。
「……三是分步配水，在濃醪時進行蛋白休止，保證蛋白組成的合理性，並在蛋白休止結束后，迅速兌熱水至工藝配比，加快升溫速度……」
秦東也不客氣，立即「接管」了糖化車間，「我們考慮的工藝措施主要有以下幾條，我說你記。」他看一眼一名技術員，技術員偷偷地瞅瞅趙世林，趙世林轉過臉去不看他。
高虎一邊開車一邊往後看看，「廠長，我看這人才是癲子，王癲子！」
「一是較高的下料溫度，短時間的蛋白休止，二是快速升溫，短時間糖化……」
他不由笑了，他彷彿看到了那個頭髮永遠亂糟糟的王老師，瘦骨嶙峋的臉上永遠叼著一支香煙，就是系主任和院長來了，也是一幅天王老子我最大的樣子。
……
趙世林不由自主拿出筆，掏出隨身帶的本子記了起來，這都是工藝，都是技術，千金難買和圖書的技術。
唉，真應了三國演義那句話，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入必分。
路上，他就給朱奕、衣謹打了電話，又給美院的王慶文打了電話，電話打通了，系裡的老師答應去叫一下王老師，可是隔著電話，秦東就能聽到王慶文吵架的聲音。
全麥芽啤酒的生產很是順利，秦東順道又去了一趟南坡玻璃廠，訂購了一批棕色的酒瓶。
「你聽錯了。」仲星火趕緊補救道，站在一旁的孫惠芳已是紅了臉。
電話那邊一愣，接著卻是痛快的笑聲：「秦癲子，這個世界上就你最對我的脾氣，晚上我請你吃飯，什麼你請我，到了濟南了我請客……晚上就到微山湖魚館吧……就在我們美院東邊……」
秦東剛要掛電話，電話那邊就喊了起來，「秦癲子，帶了你們的啤酒嗎，你們的啤酒好喝！」
「那就聽他的。」仲星火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突然用手一指秦東。
秦東搖搖頭，方案都在他腦子裡裝著，跟雷奧何干？
「打，能不能打得過，我快到濟南了。」秦東大笑，「我跟你一hetubook.com.com起上，我們打不過，我從北冰洋啤酒廠再拉兩車青工過來……」
仲星火哪知一瞬間趙世林湧現出這麼多想法，可是現在廠里的實際情況又不能告訴他，沒辦法，老廠長只好看向秦東。
「我就是秦癲子。」秦東笑著伸出手來，「如假包換，正式認識一下，你好，趙總工。」
可是秦東為什麼出現在這裏？他跟德國人有關？難道嶸啤也想跟德國人合資？
告別周家駒，秦東直奔濟南。
「棕色的酒瓶？」玻璃廠的副廠長周家駒很是詫異，「現在都是綠色酒瓶，也罷，你秦廠長不走尋常路，聽說你們小瓶啤酒在上海賣得很好……」
因為是外賓，石城市高度重視，衛生局長親自趕到醫院……
「秦總？」趙世林愣了。
趙世林是知道仲星火的脾氣的，廠里只要他定了的事兒，全廠都是同吹一把號，同唱一個調，沒有人敢有異議。
他的手有些顫抖，可是還不忘記偷眼看一眼秦東，這個小夥子此時就是王者，從容自信，根本沒有翻譯身上那種唯唯諾諾的樣子，謹小慎微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