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兩人的分工，何涌生唱起白臉，「老陳，坐，坐，這是我從家裡帶來的茶，知道你願意喝鐵觀音，嘗嘗。」

彭高德是營銷專家，今天他親自給銷售公司的八十位銷售作動員。

當過兵，坐過牢，能搖筆杆子，也能耍大刀片子。

「秦東沒告訴你們，我們嶸崖啤酒有十幾個品種？再說，這個市場本來就是我們的。」武庚笑著插話道，他很靈活，並沒有像陳世法一樣板著臉，像周鳳和一樣嚴肅，他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聞了聞，臉上一幅陶醉的表情，「香！」

「今天。」彭高德講到興奮處，站了起來，「我們要活捉的第一隻小老鼠就是嶸啤。」麥克風發出一陣尖利的噪音，有如颶風刮過每個人的心頭，「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我對你們就一句話要求，三個月內，拿下青島市場，讓陳世法回家抱孫子去吧。」

「我們在北京，海北，上海，天津、徐州都有自己的銷售網點……還有嗎？」陳世法又一次打斷何涌生，何涌生也有些氣結，到秦啤之前他是市計委的主任，陳世法只有向他彙報工作的https://ｗww•ｈeｔｕｂoｏk•com•ｃom份兒，可是現在這架勢，好像陳世法在聽取他的工作彙報。

陳世法也不說話，他沒有上桌，而是在沙發上坐下來，包間里只有這樣一張沙發，無形中，何涌生和彭高德站在他面前，就像下級給上級彙報工作一樣，「說說吧，你們想怎麼兼并嶸啤？」

作為北方著名的輕工業城市，著名的品牌之城，在九十年代中期，同城企業競爭激烈，老百姓戲稱，前有「三國演義」後有「德法戰爭」。

卻沒想到陳世法又一次打斷他，「老何，常委會雖然我沒參加，但我找過秦市長，市裡的意思是讓我們在市場上見真招……」

中國的啤酒市場結構呈金字塔形：90%以上是低價位市場，中價位市場約佔7%，高價位市場僅佔3%。

彭高德猛地轉過身來，「那就打一場，我們好好說你不聽，那隻能把戰爭打到底了，當我們打勝以後再談合作或者兼并，現在的條件就不會有了。」

「可是，沒想到啊，我一直忌恨青島啤酒，組織部一紙調令就讓我當上了秦啤的老總m.ｈetｕbooｋ.coｍ•com，但是現在的秦啤早已不是當年的秦啤。」彭高德的語調嚴肅起來，「於國聲書記說，我們秦啤是最早進入市場的，卻是最晚進入市場經濟的。資本運作連遭敗局，市場開拓也非常僵化。」

今天，秦啤和嶸啤的領導能坐在一個桌上，實屬異象！

何涌生要攔，可是手伸到半路又縮了回去，他看看自己的搭檔，這兩個人，性格都很強勢，看來一場攪動這個城市的「德法戰爭」，真的是在所難免了。

「可以說，從1903年開始，我們青島啤酒有過輝煌，要想喝到青島啤酒，就得托關係走後門拿條子，我在結婚的時候申請了5箱青啤，最後只批了2箱。」

「當然有。」何涌生看看彭高德，他仍站在窗前，如老僧念咒一樣，如泥雕石塑一般，何涌生心裏掠過一個念頭，這談判看來要懸，「你們可以利用秦啤在全國的網路進行銷售。」

下面又是一陣大笑，可是很快笑聲就止住了。因為彭高德臉色陰沉，「現在秦啤面臨的現狀，我們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前有狼，後有虎，中間和-圖-書一群小老鼠。」

那還是何涌生在計委工作的時候，與陳世法見過面，但並不熟悉，萌發與嶸啤進行合併的念頭之前，兩人也查過陳世法的底細。

陳世法看看手錶，「青島市場上，9%是嶸崖啤酒，秦啤年產量是20萬噸，我們也達到25萬噸，明年達到30萬噸也不是不可能，再說，老何，從你的話中，我沒有聽到你說的聯合后，嶸啤會有什麼好處。」

綠樹紅瓦，碧海藍天。

陳世法不再多話，摔門而去。

「據說青島啤酒廠在1903年生產出啤酒後，德國人將剛釀出來的啤酒分給工廠里的中國工人飲用。一位工人在咽下這種淡黃色的液體后，嘴裏蹦出兩個字：馬尿。」

「秦啤和嶸啤都是國企，省里也有秦啤兼并全省啤酒企業的想法……」見陳世法頑固到底，何涌生也只能打出最後一張牌。

「聯合后，老錢你可以成為聯合后的副董事長，併兼任嶸崖啤酒的總經理，老彭還是主抓秦啤，你們不存在誰領導誰的問題。同時，嶸崖啤酒成為秦啤的第二品牌，主打低端市場……」

看完他的履歷，何涌生與彭https://www.hetubook.com.com高德都沒話說了，黨政軍民企，他干全了，並且每個崗位上都有成績，這是一個對手啊。

今天的會何涌生沒有參加，彭高德台上卻像是開起了玩笑，在場的人都笑了，這個動員大會很輕鬆。

……

陳世法也猛地站起來，他的眼光掃過何涌生，釘在彭高德身上，「那就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吧。」

「當嶸崖啤酒用三輪車走街串巷販賣啤酒的時候，青島啤酒的銷售隊伍一共5個人：2個開票的，2個管庫的，還有1位副廠長專門處理『批條子』。」

葛俊傑笑了，這種愛買不買的氣勢，倒是能看出青島啤酒根正苗紅來。

陳世法的臉色是陰沉的，他勉強與何涌生握手后，卻對彭高德伸過來的手視而不見，彭高德面不改色收回手，「我們是來聯誼的，不是來打仗的。」

這個美麗的濱海城市飛速發展，在十幾年時光中奇迹般地崛起一大批雄視四方又明爭暗鬥的大企業群。

德法戰爭不難理解，指的是嶸啤與秦啤的即將到來的大戰，而「三國演義」，則指的是同城三家家電企業，在競爭最高峰時期，三家企業的產品高度和-圖-書雷同，冰箱彩電洗衣機冷櫃空調等等，幾乎是你有什麼，我也有什麼，高度同質化。

「所以，我給出的解決方案是放下狼，鬆開虎，回家先抓小老鼠！」

周鳳和一臉嚴肅，也跟了出去，武庚笑笑，卻是朝何涌生與彭高德點點頭，也走出房間。

何涌生面不改色，菜上來了，沒有人動筷子，熱菜很快變涼了。

「不是兼并，是聯合。」何涌生拖了一把椅子坐在陳世法的對面，而彭高德卻站在窗前，望向遠方的燈火，這個城市，到了夜晚，燈光璀璨。

而且，三家企業的高層，即使是青島市組織會議，也不會同席而坐，你去我不去，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

有了競爭，就有了故事，刀光劍影的「德法戰爭」，成為開年全市的大戲。

市民們鉚足勁看熱鬧，可是身在風暴中心的青島啤酒廠，廠里靜悄悄的，聞不到一絲硝煙味，也沒有大戰來臨之前的緊張動員。

從部隊特務連無線電員開始干起，青島機床廠廠辦秘書、宣傳科長，《青島日報》實習編輯，青島紡織器材廠廠辦主任秘書、科長，嶸崖縣王哥庄公社管委副主任，嶸崖啤酒廠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