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西羅維在朱和中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就不慌不忙的道明了自己的來意,並向對方懇請道:「當前滯留在俄國境內的捷克人軍隊和僑民正被赤俄圍攻著,我希望貴方作為協約國一方的立場上給予我們幫助,讓我們在中國境內的各部隊能夠重新集結,然後返回俄國解救我們的戰友和同胞。」
所以即便在十月革命前馬薩里克多次發表了支持臨時政府的演說和聲明,但是在布爾什維克擊敗了臨時政府奪取了俄國政權之後,馬薩里克便立刻前往了彼得格勒和布爾什維克達成了借路返回歐洲的協議。
房間北面是四扇並排的窗戶,陽光從這些窗戶中照射進來,把整個房間照的極為亮堂。至於房間南面則是靠著走廊的一道牆壁,還有一個壁爐。
人民委員會沒收私人資本和沒收城市多餘住房等私有財產等政策,打擊的不僅僅是資本家,對於這些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來說也是損失不小。
俄羅斯帝國雖然是一個向工業國快速發展的國家,但是其教育普及率還沒有達到工業社會的標準,當前俄國的教育還主要掌握在有產者手中。也就是說,廣大的農民和工人階級,還沒有培養出足夠的能夠取代這些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的勞動階級的知識分子。
此外捷克軍團內並不僅僅只有捷克人,還有沙俄調撥到這隻軍隊中的軍官,比如捷克軍團的參謀長米哈伊爾·迪捷里赫斯就是一位俄國將軍。他對於布爾什維克深惡痛絕,但是也知道自己無力煽動捷克軍團參与俄國內戰,但是車裡雅賓斯克的衝突,卻給了他煽動捷克人返回西西伯利亞去解救自己同胞的一個借口。
而且,雖然中國人對於捷克軍人抱有一些敵意,但是他們給予捷克人的待遇卻並沒有違背自己的承諾,還已經安排了2批人前往了歐洲,如果不是事件爆發后他下令暫時不接受返歐的命令,那麼第三批返歐士兵就已經在路上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和中國人撕破臉顯然是沒有好處的,只不過給了中國人對付他們的一個借口。
所以,雖然鐵路上底層的工人選擇了布爾什維克,但是調度列車和對列車進行保障的工程師和高級鐵和_圖_書路職工並不願意為人民委員會盡心儘力的工作,這也就是使得鐵路的運營效率大大的降低了。
「因為軍隊中不少軍官認為應當支持臨時政府恢復俄國的安寧,然後聯合俄國人繼續在東線進攻同盟國。畢竟東線距離捷克更近,而到了一無所知的西線去參加戰爭,天知道有多少人能活著看到戰爭結束。」西羅維心中默默的想著,但是他知道這話說出來無疑就是證實了中國人的指責。
就在揚·西羅維站在門口打量著這間辦公室的布置時,坐在辦公桌前簽署文件的朱和中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鋼筆,抬頭看向他詢問道:「西羅維將軍?」接著又用俄語問了一遍。
而左翼共產主義者壓根就不想建立什麼國防軍,因為按照共產主義的理論,社會主義國家不應當建立暴力機器,以防止政府對於無產階級進行鎮壓,對於外部的敵人只要建立民兵組織就夠了。至於發展工業,無產階級在奪取政權之後,可以慢慢的發展,事實上以俄國的現狀來看,先發展農業才是正道。
揚·西羅維點了點回道:「我可以用俄語交談。」
剛剛奪取了政權的工人和農民,第一次品嘗到了自由和不受壓迫的味道,自然是不願意接受什麼新秩序的約束的,但是對於有產者來說,他們最為反感的就是社會失去秩序。因為無產者在這種激烈的社會動蕩中充滿著無限可能,但是對於有產者來說,他們原本安穩平靜的幸福生活已經不可能回來了。
但是俄國資產階級及小資產階級對於蘇維埃沒收私人資本的不滿,採取了不合作和消極怠工,使得俄國的工廠生產計劃和鐵路運輸計劃都亂成了一團。肅反委員會頒發的反怠工命令,事實上主要是針對工程師和工廠經理這些非工人階層的知識分子。
當然,這也是你們和俄國布爾什維克之間的矛盾和我們無關。可是之後,你們在俄國境內的各部隊不僅沒有抓緊撤離,反而和當地的反布爾什維克勢力聯合了起來,幫助他們襲擊了當地的蘇維埃,並開始大批的槍斃布爾什維克黨員,從這一刻開始性質就有些改變了。
捷克軍團的總司令揚·西羅維https://www.hetubook.com.com在米哈伊爾·迪捷里赫斯為首的軍官的請求下,終於決定返回俄國解救自己的部下去,但是他們很快發現自己遇到了一個大麻煩。
來之前揚·西羅維已經做好了被中國人刁難的準備,雖然捷克人來東北待的時間不長,但是戰前和戰時還是有些捷克僑民遠離歐洲來到了平靜的東北,在這裏擔任技術工種或自行開設工廠,根據這些僑民給出的情報,東北其實是一個偏向布爾什維主義的地區。
從下午一點等到了下午三點半,待在候客室內的揚·西羅維終於聽到了朱和中的秘書叫到了自己的名字。這位秘書把他領到了隔壁辦公室的門口時,突然用俄語向他問道:「您會俄語嗎?」
按照中方聯絡人的意思,能否允許捷克人返回俄國,這需要軍事委員會的批准。不過等到揚·西羅維等人趕到了長春,卻又被足足晾了三天才獲得了軍事委員會副主席朱和中的接見。雖然一干捷克軍官感到怒氣滿腹,認為中國的官僚主義簡直比俄國人還有過分,但是人在屋檐下的揚·西羅維還是制止了部下們的焦躁不安,帶著翻譯前往了位於十月廣場以南的軍委大樓。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西羅維只能避而不答的說道:「我要求見吳川閣下……」
正因為捷克人並不想同俄國布爾什維克發生衝突,所以在和俄共布達成協議之後就接受了人民委員會的安排,分批從西伯利亞離開俄國。對於捷克人來說,既然協議已經達成,那麼他們就同俄國內戰再無關係了。
這也是托洛茨基認為應當保留白軍軍官和小資產階級的知識分子的原因,因為現在的蘇維埃需要依靠他們建立紅軍和社會主義的工業,因為無產階級還沒有這個能力去自行建立一支強大的國防軍,和管理當前俄國的工業並加以發展。
揚·西羅維要比這些衝動的部下們清醒的多,當前捷克軍團最主要的任務是安全返回歐洲,然後等待著協約國的勝利歸國建立捷克民族國家,而不是在俄國和赤俄、在遠東和中國人起什麼衝突,這不是捷克民族委員會想要看到的結果。
因此人民委員會雖然想盡和圖書辦法分散捷克人,但是地方上的蘇維埃一開始卻並不敢要求捷克人放下武裝。可是中國境內卻並非如此,革命委員會從赤塔開始就掌握了鐵路運營,且在革命委員會的統一管理下,中國軍隊在中東鐵路沿線擁有著絕對的控制權。捷克軍隊根本不可能全副武裝的在中國境內遊行,而在中國人的安排下,進入中國境內的捷克軍隊及僑民也被迅速分散到了各個營地中去。
在俄國境內時捷克軍團還是具有一定自由的,畢竟他們原本是俄軍序列中的一支,而布爾什維克雖然在名義上統一了俄國,但是在莫斯科和彼得堡之外的地區控制力並不強。既然捷克人已經答應從西伯利亞借道返回歐洲,無疑參与俄國內戰,自然沒有什麼軍隊會去阻擋他們。
更何況捷克軍團此時的編製已經超過4萬人,想要強行解除這樣一隻軍隊的武裝,人民委員會要把莫斯科周邊地區的武裝力量都集結起來也未必能夠,因為捷克人是一隻戰鬥在前線的建制完整的軍隊,而莫斯科周邊只有不成建制的赤衛隊。
在中國境內生活了這兩個月,也讓揚·西羅維意識到這裏並不是傳聞中那個愚昧落後的國家,不是只要幾百武裝人員就能為所欲為的野蠻之地。從哈爾濱到瀋陽,不管是農村還是城市,發展一點都不比捷克差。只要中國人願意,隨時都能動員起數以萬計的軍隊鎮壓他們這些外來者。
更何況,進入中國境內的捷克軍隊除了被分散安置外,重武器和大部分槍支都被收繳另外存放了起來。在當前的局勢下捷克人採取武力和中國人對抗,那麼無疑就是等待著被中國人分而殲之,因為他們既不通曉當地的語言,當地也沒有一隻願意幫助他們的政治力量。
只不過讓西羅維有些意外的是,中國人居然會以捷克人逃避戰爭引發事端的借口責難自己,他不由忿然色變的反駁道:「捷克軍團從建立之初就一直戰鬥在對抗同盟國的第一線,我們在和同盟國軍隊戰鬥的過程中獲得的榮譽不計其數。如果不是俄國爆發了赤色革命,那麼我們並不願意從我們駐守的前線撤離,然後繞道萬里去往西線。朱和中委員,您的話語對於我和_圖_書
們來說是一種侮辱。我以為,我們現在是站在一條壕溝內的盟友,而不是站在對面壕溝內的敵人。」
那位秘書就拉著門把手看了他身後的翻譯一眼,然後冷漠的對他說道:「那麼您身後那位就不必進去了,請他在候客室內等候吧。」
揚·西羅維馬上立正向對方敬了一個軍禮,聲音洪亮的回道:「是的閣下,我是捷克軍團的揚·西羅維,您是朱和中軍事委員嗎?」
而此次事件爆發后,中國方面對於捷克人信息的封鎖和拖延,和對各個捷克營地之間的切斷聯繫,加上中方聯絡員的官僚主義,都讓揚·西羅維意識到了中方對於捷克人莫名的反感。和那些衝動的年青軍官不同,他們想要擺脫中國方面的管制,鼓動各營地的捷克軍人進行暴動,西羅維卻是嚴禁部下們觸犯中國人給捷克營地設立的規則的。
當然對於廣大的工人階級和左翼共產主義者來說,托洛茨基的言論簡直就是投降主義。工人階級在打到了資本家之後,又怎麼可能願意再把小資產階級的知識分子請回來管理自己,這樣的話他們究竟是在為誰革命?
揚·西羅維發現,他們按照中國人的安排分批前往歐洲是可能的,但是想要轉身返回俄國去就很困難了,特別是還要中國人交還武器就更加的不可能了。從5月25日收到消息,他就同中國方面的聯絡人進行交涉,結果足足過了10天,他才獲得了前往長春的許可。
朱和中這才起身走到辦公桌旁向其微微屈身致意,然後用左手做出了一個邀請的手勢說道:「是的,我是朱和中,請過來這邊坐下吧。」
不待揚·西羅維想要說點什麼,朱和中舉起了右手制止了他,加重了聲音接著說道:「據我們獲得的情報,車裡雅賓斯克的這場鬥毆是你們和匈牙利人之間爆發的,但是事後你們卻襲擊了當地的蘇維埃並槍斃了其中的布爾什維克代表,然後是從奔薩到伊爾庫茨克沿線的捷克部隊都響應了這場兵變。
但是捷克人並不知道這一點,他們只覺得俄共布正拖延他們離開俄國的旅程,顯然是想要搞什麼陰謀。以俄羅斯帝國過去的歷史記錄來看,捷克人對於俄共布並沒有信任的基礎。托洛https://www.hetubook.com.com茨基派人在捷克軍團內宣傳布爾什維克主義,和縱容匈牙利人來捷克軍團內拉攏底層士兵等等舉動,正好證實了捷克人對於俄共布的懷疑。
人民委員會可以用政令剝奪資本家的工廠和私有財產,但是沒法用命令讓他們盡心儘力的工作,就如同資本家也無法用強迫式的命令讓工人精神飽滿的加班。
對於捷克人來說,這場因為鬥毆引發的戰鬥簡直就是個災難。雖然捷克人普遍同情社會革命黨,以托馬斯·加里格·馬薩里克為首的捷克民族委員會因為需要追求本民族獨立的關係,因此在政治上市傾向於自由民主的政治,但是為了能夠在戰後建立起一個獨立的捷克民族國家,他們又不願意和俄國內部的爭鬥扯上關係。
朱和中靠在椅子上聽完了西羅維的請求,安靜了一會方才開口回道:「站在協約國的立場,我們應當儘快把你們送回歐洲,好為結束這場戰爭出點力。」
朱和中對此不為所動,他平靜的看著西羅維說道:「既然您認為捷克人並沒有逃避協約國一員的義務和責任,那麼有什麼必要讓捷克軍隊進一步涉入到俄國的內戰當中去?趁著俄國各方政治力量對抗無暇關注你們的時候,難道不是你們不受阻礙的從俄國撤離的時候嗎?在這種時刻,貴軍不加緊從俄國撤離,反而要求返回俄國參加俄國人的內戰,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揚·西羅維有些無奈的轉身對著翻譯說了幾句,這才通過了這位秘書打開的房門進入了一間極為寬敞的辦公室。這是一間東西向的辦公室,地面上鋪設著上好的橡木地板,入口西側擺放著幾張沙發和茶几,西牆上還掛著幾幅地圖,辦公室東側則放著一張碩大的辦公桌,把辦公室分為了兩半,辦公桌後方是一面貼牆的書櫥,牆上還有一個小門,不知通往何處。
在我們看來,貴方這是為了逃避被送往歐洲戰場的命運,故意在俄國境內挑起了事端,並掀起了俄國境內大規模的反蘇維埃行動,從而逗留在俄國境內以等待歐洲戰爭的結束。而現在您向我要求,要把我國境內的捷克軍隊集結起來帶回俄國去,這就更加深了我對此事的懷疑。所以,我不接受您的請求,西羅維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