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豪斯上校來說,這個場面其實他並沒有感到不適應,畢竟作為總統的顧問,他和國務卿之間的爭吵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在他看來,中國政府內部的鬥爭其實和美國政府內部的權力鬥爭並沒有什麼區別,這也恰好說明了對方確實是一個民主政府,不給自己人拖後腿的,還能叫民主政府嗎?
前者可以放大美國政府對於中國內政的影響力,而後者只會消耗共和黨對於美國政府的好感,這顯然是不符合美國在華利益的。畢竟現在的美國需要一個能夠牽制日本的中國,而不是一個在美日之間中立的中國,除了共和黨之外的其他中國內部勢力是完不成這點的,他們對於任何列強都只會卑躬屈膝,然後等待著別人去拯救他們,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當豪斯上校這邊沉默下來的時候,王葆真和威爾遜總統的交流也到了結束的時候,他最後向總統建議道:「事實上吳主席有個更好的建議,總統先生您為什麼不派出一位非正式代表前往莫斯科呢?或者委任一位不那麼顯眼的人物去莫斯科。
豪斯上校只是沉思了數秒就堅定的回道:「只要不是正式的代表,那就沒什麼不合適的。我認為我們可以找一名可靠的記者前往莫斯科,如果您同意的話,我很樂意以自己的名義找這樣一個人去莫斯科。」
在紐約小洛克菲勒的辦公室內,小洛克菲勒瞪大了眼睛看著庫珀律師說道:「你是不是瘋了,你這是讓我去支持,聲稱要絞死我們這些資本家的俄國布爾什維克?」
老實說,豪斯上校很樂意見到中國政府內部有一批反共和黨的分子,要是中國政府內部鐵板一塊,他們又怎麼能夠對中國內部政治施加以影響力呢?但是,美國政府不需要一群愚蠢的反對派。他們要的是中國內部的反對派能夠幫助美國政府牽制共和黨的手腳,而不是讓美國政府直接和共和黨對立起來。
首先,您希望在最高理事會上就中國境內的各國勢力範圍、駐紮兵警、設立郵局、領事裁判權、租借地、租界、關稅等問題進行一個討論,我認為這是相當https://m.hetubook.com.com不現實的。
因此對於顧維鈞滔滔不絕的解釋,豪斯上校也是聽聽就算了,並沒有給出任何回應。直到他看到總統的神情開始緩和了下來,這才把精力放到了自己這一桌,他對著顧維鈞客氣的說道:「顧先生,您今晚說的這些我都沒有異議,但是我希望您了解以下幾點。
此外,我國一直都是支持美國在國際事務中發出更多聲音的,威爾遜總統閣下要求在戰後組建的國際組織,我國也是始終抱著支持立場的。既然美國要領導這個戰後建立的國際組織,怎麼能夠不給支持美國的中國以公道呢?這樣下去,誰還願意繼續跟在美國後面呢?」
是的,貴國從這場戰爭爆發到現在一直都站在了美國政府這邊,所以我們才會支持你們從德國人手中拿回了青島,支持你們從日本人手中拿走北朝鮮,支持你們從荷蘭人手中拿走安不納群島和婆羅洲島的一部分……相對於中國政府對於美國的支持,我們給予貴國的回報難道還不夠多嗎?
他長長嘆了口氣,這才對著庫珀律師問道:「總統先生確實過於理想主義了些,我們付出了這麼多可不僅僅是為了世界和平,他怎麼能夠把利益都給了英國和法國,甚至連義大利人都比我們拿的多,這簡直不合常理。該死的華爾街銀行家們,為了拿回自己的貸款,完全不顧及美國工業界的利益。那麼好吧,吳是怎麼想的?」
我想總統先生應當理解這樣一個真理,牛頓爵士曾經說過:相互作用的兩個質點之間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總是大小相等,方向相反,作用在同一條直線上。這是平衡力的作用的關鍵。沒有莫斯科和巴黎的對立,就不可能需要一個國際聯盟去約束他們。」
小洛克菲勒沉默了良久,他不得不承認,有石油和有許多許多石油確實是不一樣的,標準石油公司不可能放棄對任何一個有著許多許多石油地區的控制權。
在豪斯上校的指責下,顧維鈞有些狼狽不堪,他正試圖解釋自己說的並不是豪斯上校所想m.hetubook.com.com
時,一旁的陳友仁終於出聲為他解圍道:「我想顧代表並不是上校先生您所說的那個意思。我們只是希望能夠讓中美兩國建立起更加密切的關係。」
小洛克菲勒在自己的辦公桌後來回走動了數次,終於停下抓著自己的椅子看著庫珀律師說道:「就算那裡有石油,可我們也不能就因為這個去支持俄國布爾什維克啊,這完全不合理。」
庫珀馬上糾正了小洛克菲勒的說法,他恭敬而強調的說道:「先生,我說的不是那裡有石油,而是那裡有很多很多石油。而且美國為這場戰爭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我們每個美國人都借給了歐洲人一筆錢,但是他們現在不僅想要賴賬,還試圖把美國繼續關在美洲大陸上。
豪斯上校足足注視了顧維鈞將近一分鐘,他覺得這個畢業於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中國留學生真是一個蠢貨,他到底在哥倫比亞大學學了些什麼鬼東西,完全不及那個據說畢業於普林斯頓大學的共和黨主席吳川,他怎麼會以為老大有庇護小弟的義務,哪怕是紐約下東區的黑幫都知道,小弟都是用來為老大犧牲的消耗品。
小洛克菲勒想了許久,方才再次問道:「吳對這個計劃有多少把握?那些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真的能夠趕跑英國人和法國人嗎?我可不想花上一大筆錢,最後卻是一無所獲。」
雖然對於洛克菲勒家族依舊保持著足夠的尊敬,但是庫珀律師現在在心理上已經完全站到了吳川這一邊,因為他已經成為了吳川在美國商業上的代言人,這令他賺到了過去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數字,更讓庫珀家族開始進入了美國的上流社會。
整個歐洲現在已經分裂成了兩半,如果英法不修改他們繼續瓜分世界的想法,那麼歐洲的分裂只會越來越明顯。在這種時刻,一個秉持自由主義的美國,將會是彌合歐洲分裂的最適當的調和者。而這也有助於你所想要在戰後建立的維護世界和平的國際聯盟。
這下陳友仁也無法開口了,這正是他和王正廷一直保持沉默的原因。因為他們心裏很清楚,如果北和_圖_書京和共和黨發生敵對,被消滅的那個只會是北京政府,而不會是共和黨。因為現在的共和黨根基實在是太深厚了,即便不提共和黨在對外作戰中獲取的榮譽,光是共和黨在東北、山東的經營成果,已經足夠讓國內各地軍閥放棄抵抗了。
小洛克菲勒終於有些冷靜下來了,老實說他其實並不反對社會主義,但是他對於俄國布爾什維克確實充滿了反感,因為從俄國逃亡到國外的白俄帶來了大量的關於布爾什維克的恐怖傳說,這讓本就勞資關係緊張的美國資本家尤其擔心俄國的紅色瘟疫會傳染給美國的工人階級。
他誠懇的向著小洛克菲勒說道:「可是在美索不達米亞和波斯等地區都有著戰前已經探明了的大油田,這也許就意味著整個中東地區都蘊藏著豐富的石油。雖然我們在加州發現了一系列大油田,但是這場戰爭讓我國不少油田都枯竭了,如果我們不能在海外獲得新油田的開發權,那麼在戰後石油經濟真正到來的時候,我們反倒要成為一群看客了。英國和法國將會壟斷世界的石油,這顯然是不公平的。」
所以顧先生,我希望您明白一點,美國並沒有虧欠貴國或世界其他民族、其他國家什麼,我們只是本著我們的良心和價值觀希望這個世界點變得更好一些。不管貴國支持或不支持我國,我國也會按照自己的價值觀去行事,這並不是一場交易。」
顧維鈞長期在外對於國內的變化沒什麼感受,所以敢輕易的向美國人表示北京政府可以踢開共和黨自己做主,但是他們兩人知道,這是不現實的事情。只不過他們也想知道美國到底在北京和共和黨之間的真實態度是什麼,才會縱容顧維鈞在這裏和豪斯上校進行討論。
豪斯上校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然後把餐巾丟在了桌上,神情冷淡的回道:「總統閣下當然樂於見到美中兩國的關係變得更加密切,但是,如果共和黨從貴國政府退出的話,貴國政府還能繼續合法的代表中國嗎?在當前的國際局勢下,一個分裂的中國對於美國來說並不是什麼好消息。三位不覺得嗎?」
本次和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要解決的是同盟國的問題,而不是貴國的問題。我認為貴國需要把目光放的更為開闊一些,而不是只關注本國的事務。總統閣下雖然支持貴國解決這些歷史遺留問題,但是支持並不代表我們會成為貴國利益的代言人,貴國的利益應當由貴國政府去保衛,而不是指望美國政府去保衛。」
庫珀律師於是馬上說道:「中石油願意拿委內瑞拉的油井作為抵押,不過標準石油公司要簽訂一份擔保書,未來標準石油公司在中東組建的石油公司,至少要給中石油25%的股權。」
思考了良久之後,他對著顧維鈞坦白的說道:「是的,美國希望這個世界多一些公義少一些罪惡,但是美國不是上帝,我們拯救不了每一個弱者。美國政府首先要為選民負責,然後才能考慮世界其他地區公眾的權利。
庫珀律師沉默了數秒,便聳了聳肩說道:「好吧,那就是2500萬美元了。不過吳先生還希望您向國會發起勸說,至少要讓協約國先解除對於歐洲一些地區的海上封鎖,否則我們的物資根本輸送不到俄羅斯去。那樣,我們在巴庫的油田開發工作也無從開展。」
豪斯上校不假思索的回道:「當然應該如此……」
中東和西亞地區應當是自由的,英國和法國不能就這樣打著解放阿拉伯民族的旗幟,又把這塊地方裝入自己的口袋。真的計較起來,我國不是比英法更有資格在黎凡特、在波斯灣佔有一塊領地嗎?」
庫珀律師只能點了點頭應承著對方,不過他心裏並不認同小洛克菲勒的看法,到了現在巴黎和會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英法就是想要讓世界回到戰前,而美國在和會上幾乎一無所得。
小洛克菲勒思考了一下,便知道這個方案已經把標準石油公司的風險降到最低了,因此他略一沉吟就說道:「如果是委內瑞拉的油井,那麼不高於2500萬美元的金額,我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標準石油公司只和中石油發|生|關|系,我們不和布爾什維克打交道。」
但是,貴國不能指望我們為了你們去同英國和法國等協約國全體對抗,這顯然是不符https://m.hetubook.com.com合美國人民的利益的,也遠遠超過了貴國現在對於美國的付出。
庫珀律師清了清嗓子說道:「吳先生的意思是,標準石油和中石油以諾貝爾公司的股票向莫斯科進行交涉,然後支付給莫斯科一筆資金,這筆資金將會用於培訓中東、波斯和奧斯曼地區的反英法組織,當中東和波斯亂成一團的時候,標準石油公司再推動美國國會對中東和波斯戰局進行調停,並藉機獲得在中東的石油勘探權。」
威爾遜站在窗前看著巴黎的景緻許久,方才點了點頭說道:「上校先生,就按您的方式去辦理吧,我希望他是一個足夠客觀的人。」
在威爾遜和王葆真一桌約七八步外的另一張桌子上,總統顧問豪斯上校一邊關注著總統和王葆真的交談,一邊則漫不經心的應付著和自己坐在一起的另外三位中國代表。
這頓晚飯是威爾遜在巴黎吃的最難受的一餐,不過他在仔細思考了一個晚上之後,還是在第二天一早向豪斯上校問道:「如果我們派遣一名低級別的官員前往莫斯科觀察和平大會,是否合適?」
顧維鈞面上流露出了一絲尷尬之意,但他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向著豪斯上校說道:「可是我國在這場戰爭中付出的也不少了,我們從始至終都是站在協約國這邊的,協約國怎麼能夠把自己的盟友當成殖民地看待呢?
其實,他主要是在應付顧維鈞,這位前駐美國公使正試圖向他解釋,共和黨的決定並不能代表中華民國政府的決定,中華民國政府絕不能這麼毫無理由的退出和會。至於另外兩位中國代表王正廷和陳友仁則一直保持著安靜,但他們並沒有阻止顧維鈞的解釋。
辦公室內再次沉默了下來,就在庫珀律師懷疑小洛克菲勒先生是不是又打算反悔的時候,卻見對方握起拳頭輕輕敲擊了椅背幾下,這才有些不太情願的說道:「我會和一些議員進行溝通的,不過也請轉告吳,讓他小心那些布爾什維克,他們可不是什麼遵守承諾的紳士。雖然法國人很糟糕,但是我對英國人的印象並不壞,如果他們願意放棄對於中東的佔領,那麼我就會中止和那些布爾什維克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