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將近三個小時的彙報后,吳川再一次的意識到,在另一個位面對方能夠帶著數十同學繳了一群敗兵的武器,又領導著湖南學生驅逐軍閥張敬堯成功,並不是什麼傳說。在這個年紀的李潤石也許對於馬列主義的研究還不夠深入,但是就思維的邏輯性和縝密性上,無疑是遠遠超過了同輩人的。
因為被農民革命摧毀了一切舊制度的南方,不僅可以解放出大量的富餘勞動力,也沒有了阻礙北方工業資本向南方侵入的力量……」
李潤石在邊上補充道:「我在湖南和陝西工作的時候,發現勞動群眾並不是不敢起來鬥爭,也不是不願意和土豪劣紳鬥爭,而是缺乏組織。
和楊雲錦寒暄了幾句家常后,楊雲錦就讓到了一邊,吳川自然就把目光轉向了李潤石和許世光,向著兩人問道:「你們剛剛在聊什麼?談的這麼專心?」
不過在下車的時候,張雲榮還是多問了一句,「為什麼是十年?汪兆銘不是只比您大2歲嗎?難道是十年後他羽翼豐|滿了,會向我們發動進攻?」
你剛剛彙報的關內農村情況和對於農民革命路線的主張,我認為是正確的,但現在並不是推動農民革命的時機。只有當中國的工業產能無法被東北、華北、西北地區所容納,中國的無的產階級和資產階級才會認為,在南方發動一場摧毀一切舊制度的農民革命是正確的。
李潤石怔怔的注視著吳川,他並不是沒有去過東北,也見證過東北的工業力量,只不過他之前的見識還不足以將這一切聯繫起來。現在吳川點明之後,他腦子裡就像撕裂了一張紙,一下就看清楚了吳川的布局。
直到今天,蘇共和歐洲各國的共產黨依舊認為,共產主義必將在最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完成。他們並沒有把共產主義實現的目標放在資本主義力量薄弱的殖民地國家,這也就意味著一旦我們提出農民革命的理論,就要面對和蘇共及各國共產黨的理論鬥爭中去。
吳川覺得自己在談話前先把楊雲錦支走還是正確的,李潤石向自己彙報的可不僅僅是自己在湖南和陝西的工作,而是對於湖南和陝西的社會調查報告,並以此為基礎論證了革命向關內m.hetubook•com•com農村發展的必要性和必然性。
楊雲錦落落大方的回答道:「不會啊,洛陽現在也在大搞建設,等建設好了也不會比長春差的。我父親說,要是他每到一個地方就能建一所新學校的話,他倒是不介意經常換地方工作的。」
汪精衛有什麼不好的?少年英雄,文才口才都不錯,人也很英俊,又堅決反對武裝鬥爭,讓他帶著一批國民黨站在右邊的位置,接下來十年至少就不會再有人能夠越過他把右翼的各個團體團結起來和我們對抗了。而且汪精衛自己的聲望並不足以擔任右派的領袖,他也需要我們的支持才能坐穩那個位置,這樣國家又能夠安穩十年了。」
正站在院子里和耿謹文秘書許世光交談的李潤石,兩人談的正入巷,都沒有發現吳川走過來,倒是站在兩人身邊的楊雲錦瞧見了吳川的身影,於是心直口快的向吳川稱呼道:「吳叔叔,你回來了啊。」
吳川沉默了許久之後方才說道:「國家資本主義也是資本主義,我們必須要尊重客觀規律,順流而下總要比逆流而上簡單的多。」
我們的鋼鐵以質量低劣的鋼材居多,而水泥產量又僅次於美國位於世界第二,如果我們不能消化掉這些工業產能,那麼工廠就會倒閉,工人階級就會失業,本就規模不大的中國無產階級力量就更加弱小了。
另外,在湖南、洛陽和陝西的工作,讓我覺得關內的情況和關外毫無共通之處,我覺得黨的工作不能簡單的套用關外的經驗,否則就會出現錯誤。如果主席你有時間的話,我希望能夠向你彙報一下我在湖南和陝西的工作。」
許世光老實的向吳川彙報道:「我正在和李潤石同志談過去在上海建立工會的工作經歷,我認為在發動工人運動之前,首先應當提高工人的教育,並從提高工人的福利和廢除不公待遇開始鬥爭。李潤石同志贊成提高工人教育,並認為在對勞動階層的宣傳上應當使用更加淺白的語言,這樣才能更好的讓工人們理解馬列主義到底是講述什麼內容的。」
吳川想了想說道:「雲榮,你把車鑰匙給許秘書,讓雲錦先去宿舍安頓下來。嗯和-圖-書,潤石就去我的院子,正好下午也沒什麼事,我聽聽你的工作彙報……」
吳川:「……」
吳川只能搖著頭說道:「可現在你並沒有這麼多同志,甚至於短時間內也不會有多少同志站在你這邊。這將製造黨的內部分裂,我不會同意這樣的做法,至少現在不可能同意。」
由於汽車上的製冷系統還沒有成熟,因此夏天的時候橋車裡還是比較悶熱的,吳川打開了車窗透著氣,口中則向著張雲榮說道:「明代有個大學問家叫做王陽明,他曾經對弟子說過這樣一句話: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
然後,在我們消滅了黨外的右派分子之後,右邊的位置不會就此空缺下去,黨內的一部分力量會轉向右邊,因為群眾中有右翼思想存在的基礎,黨內總會有那麼一些人會試圖贏得這部分群眾的支持。
與其讓群眾自己推選出一個久經戰鬥的右派團體和我們進行抗爭,那麼倒不如我們先支持一個溫和的右派團體佔據右邊的位置。而一個被我們掌控的溫和右派團體,不僅可以幫助我們分裂右翼群眾,還可以讓這個團體失去鬥爭性。
開著車子的張雲榮遲疑了一下還是張口向著吳川說道:「國民黨他們和我們不是一路人,既然我們已經準備向新民主主義革命推進,為什麼還要給他們機會呢?把紫禁城抵押出去應該算不得多大的事吧?只要能夠建成一個新的北京,我相信全國人民還是能夠理解的,這樣豈不是白白給了汪精衛這些國民黨一個在群眾中樹立聲望的機會?」
楊雲錦回道:「許秘書說等車子過來送我們去宿舍。」
吳川笑了笑說道:「列寧在十月革命后對群眾說:麵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等你見到了楊校長,也可以告訴他,新的大學會有的,只要無產階級的政權還存在,無產階級一定會建設起更多的大學……」
長時間的沉默后,吳川終於嘆息了一聲說道:「只要等上幾年,我們至少就能完成舊民主主義革命的目標,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成功也就快了,這有什麼不好嗎?」
吳川沉吟了一下,隨即向一旁的楊雲錦問道:「你們吃過中飯沒有?」
任和_圖_書何試圖阻擋這一趨勢的人或勢力,必然會被東北的工人階級和資本受益者打個粉碎,因為當前的東北工業化擴張是符合東北的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共同利益的。
我們需要等到一次在先進資本主義國家的革命失敗,才能讓各國共產黨把目光放到資本主義力量薄弱的殖民地國家,然後再試驗農民革命的理論研究。這是維繫共產主義同盟的必要次序……」
在一棵大樹遮蔽了大半個院子的樹蔭下,吳川讓張雲榮送來了一壺茶,坐在了石桌前傾聽起了李潤石的工作彙報。將茶水送來后,張雲榮就出了院子,然後開始取消吳川下午的行程,作為下任中華民國的總統,吳川可沒他口中說的那麼清閑。
在無產階級的革命理論中,馬克思解決了什麼是共產主義的理論問題,列寧解決了無產階級如何掌握政權的理論問題,但是在他們的著作中都確定了一點,無產階級革命首先是工人階級領導下的工人革命,而不是以農民為主體的農民革命。
雖然分心二用,但是經過了長期訓練的張雲榮已經把車子開的很穩,雖然他聽了吳川的這一番話頗為吃驚,聽起來這可一點都不革命,只有冰冷的計算。當然,在吳川身邊待了這麼久,他也清楚吳川的計算並不會用在黨內同志上,這又讓他心安了許多。
而想要把勞動群眾組織起來,我們首先得讓群眾了解我黨的宗旨,和讓群眾知道他們被壓迫的事實,從而贏得群眾的信任,有了群眾的信任,群眾就能被黨組織起來了,許同志的工作經驗給了我不少啟發。
李潤石目光清澈的看著吳川說道:「可是在這樣的過程中,人民不過成為了被|操縱的工具,看起來是他們選擇了革命,但最終卻是被資本利用了他們,甚至人民都未必能保住自己革命的果實。
李潤石終於有些愕然的說道:「現在的國際形勢為什麼不適合發動農民革命?歐洲戰爭已經讓歐洲列強實力大損,他們不會在這個時候干涉我國的革命,美國和日本雖然在戰爭中沒有受到多少損失,但是他們雙方在太平洋上互相牽制,也同樣難以干涉我國的革命。這個時候,怎麼會不是我國革命的好時機和-圖-書?」
吳川無疑和這樣一個青年哲學家進行辯經,他知道自己必然是無法在這上面說服對方的,因此思考了許久之後,他張口說道:「按照去年的各項工業數值來看,今年我國的鋼鐵產量會超過300萬噸,水泥產量會超過400萬噸,煤炭約3000萬噸。
雖然每次被楊雲錦叫叔叔,吳川總覺得心裏有些發虛,不過他也確實沒辦法叫人家老爹叔叔,只能認了這個長輩。向著楊雲錦點頭回應道:「是雲錦啊,楊校長身體可好?洛陽的環境恐怕是不及長春的,這次倒是讓楊校長去受苦了。」
楊雲錦點了點頭道:「來的時候剛好趕上了食堂開飯,耿叔叔讓許秘書帶著我們去食堂吃了。」
吳川於是又問道:「住的地方安頓好了嗎?」
但是,我們依然要進口高質量的鋼材和焦炭,而國內水泥雖然擊敗了外國水泥,但是目前國際水泥市場的低迷,我們也只能佔住國內市場而已。
吳川搖了搖頭,然後對著他說道:「因為我現在只考慮十年以內的事,十年以後的事太過遙遠,我那推算的道?到了那個時候,再說吧……咦,站在院子里的不是潤石和雲錦嗎?他們什麼時候到的北京……」
相比起現在這些幼稚的階級敵人,被我們消滅過一次的反動分子一定會更善於保護自己,從而讓自己在階級鬥爭中存在下去。如果群眾看不到這個隱形的敵人,那麼他們很可能就會鑽入無產階級內部,黨的內部,偽裝成自己人,然後破壞革命的成果。
吳川只能再次搖頭說道:「我不會把元帥當成衝鋒陷陣的小兵使用,黨培養你們這些年輕幹部,不是這樣用的。而且,我們也需要考慮國際形勢,現在確實不是發動農民革命和資本改造的時機。」
陪同吳川從市政府出來的張雲榮似乎有什麼想和他說的,但又還是按捺住了。上了汽車之後,吳川終於開口向他問道:「你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而工業產能的不斷擴張,也會令無產階級的規模不斷增長,從而進一步鞏固無產階級在我國的領導地位。過去十年中東北已經建起了初步的工業體系,現在黨正試圖把東北的工業體系擴張到華北和西北地區,從而把這些hetubook.com.com地區的人口、資源也納入工業體系之中。
所以你看,我們如果對國民黨趕盡殺絕的話,他們所代表的那群人並不會就此變為革命群眾,而是會隱藏自己的政治觀點偽裝成革命群眾。而在右翼勢力被清理完畢之後,黨內會重新分化出左中右三個群體,到了那個時候黨內右派就要被黨內左派視為敵人進行鬥爭,在這樣的情況下,黨內右派只會走的更右邊去,以獲得那些支持右翼思想群眾的支持。
國家資本主義雖然能夠促使工人階級的規模擴大,但它也同樣增強了資產階級的力量和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的力量的壯大。我們應該對資本進行改造,把它們變為真正的無產階級所控制的生產資料,然後依靠無產階級的力量去建設社會主義。」
在沉思了許久之後,他沉重的向吳川說道:「可這並不是無產階級的革命,這是資本主義的擴張。雖然它也能打倒封建主義和帝國主義,但這絕不是無產階級想要的革命。」
李潤石道:「不試一試,怎麼知道沒有同志站在我這邊?我很願意為自己的主張吶喊。」
吳川伸手拿起了茶壺,發覺茶壺內的茶水已經喝乾了,他起身走到門口讓衛兵打一壺新茶過來,走回到石桌前坐下擼了擼思路后說道:「你說的不錯,就外部干涉來說,當前正處於可能性最低的窗口期。
其實我覺得這句話也可以稍稍改動一下,消滅反動分子容易,但想要消滅群眾腦子裡的反動思想很難。政治人物有左中右之分,群眾中難道沒有左中右之分了嗎?我們消滅明面上的敵人不難,但只要群眾中還存在等級思想的基礎,那麼階級敵人就一定會從群眾中復活。
所以,在歐洲戰爭結束之後,我國想要拉動國內對於鋼鐵和水泥的需要,只有大辦基礎建設,通過修建鐵路、公路和擴建城市基礎建設消耗這些工業產能。也只能不斷的發展基礎建設,製造出一個不斷增長的需求市場,國外的資本才會源源不斷的投資給我們,讓我們不斷的去提高產能,改進機器設備和提高生產技術,從而完成產業的自我升級。
李潤石立刻反駁道:「可革命不就是逆流而行?若是順流而下,人民又為什麼要起來反抗壓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