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立志清虛
第二十三章 鐵木道人

吳尚道心道:果然不是好人,哪有正經道士一上來就問人法寶的?
吳尚道一陣竊喜,心道:總算有了我剝別人的一天!
「真人慈悲,這最後一層紙又當如何捅破它?」吳尚道問道。
「我這打狗棒煉了多日,用來定蛇打狗百無一失啊!」鐵木道人哈哈大笑,一指那兩個道童,「你等妖孽!膽敢跟著這邪道為害人間,看本尊替天行道!」那倆道童撲通跪倒,高聲討饒道:「仙長!我等確是山間小妖,本無大志,樂在山水而已。這道人法力高強,拘了我倆,絕非我倆心甘情願,還請仙長放我等一條生路!」說罷,磕頭如搗蒜,哀求不已。
「真如本性。」老乞丐道,「心念不可深藏,不論它是什麼心,儘管起來,用真性去御它。只要你御得住,便是捅破的時候。」吳尚道心中頓時浮出《玄蘊錄》里《御心篇》文字,聽乞丐點化之後,那篇文字方顯得字字珠璣,百般回味。
古樹下這道人一看正主來了,手指連挑帶勾,琴聲流淌,卻是前朝名曲《仙翁操》。那趕路的道人路過此地,停下腳步,上前施禮道:「道人慈悲。」這邊這道人也還禮道了一句:「慈悲。」又問道:「道友風塵僕僕,何不坐下小酌一盞,休息片刻?」說著,手空拂,變出一桌小菜,一壺美酒,一個蒲團。
「你們那邊想必也有男子生育的比喻吧。說來聽聽。」老乞丐仰天躺著,翹起二郎腿,一邊剔著牙。吳尚道躺在老乞丐身邊,答道:「說的是金丹孕出元嬰。」老乞丐微微點頭,又道:「你可知道,金丹到了這一步,命功已經難以續力,全看性功修為。你現在智慧已經開悟,只要捅破了最後一層紙,元嬰自然就出來了。m•hetubook.com.com
鐵木啐道:「你這麼笨,還想讓我收你如徒?」吳尚道心中一顫,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將鐵木當作了師父。其實這也不是他忘了師恩。鐵木所修法門與全真一脈並無二致,修行者的氣息自然也頗為近似。吳尚道與鐵木呆的時間長了,深受鐵木感化,又蒙他啟發智慧,才會有這種錯覺。
鐵木道人微微一笑,取下玄木寶劍,道:「此劍非同尋常,乃是能絕情斷欲的慧劍。」道寶道人聽了奇怪,道:「如何斷法?」鐵木道人倒轉了劍柄,遞與道寶,道:「道友一試便知。」道寶心中不疑有他,接過寶劍,登時整個身子都被定住了。
道人又變出一張古琴,讓吳尚道抱好。那古琴足有三尺,比吳尚道也就矮了兩尺,雖然不重,卻抱得吃力。吳尚道變成孩童之後,似乎心性也跟著變小了,只是嘴裏嘟囔抱怨。道人一笑而過,邁步走在前面。
鐵木又道:「你御風之時,難道不|穿鞋么?」吳尚道恍然大悟,這大葫蘆不過也就是大點的鞋罷了,不由臉紅。
吳尚道笑道:「來日事來日再說。總得給他留下點盼頭,否則怕他一解開來便去尋死,這帳豈不是又要算到師父頭上。」鐵木也笑道:「既然你不怕燙手,便給了你吧!」說罷將那錦囊往吳尚道懷裡一拋。
飛了一陣,兩人落下風頭。鐵木道人大手一揮,道人道童再也不見,只有兩個衣著襤褸的乞丐花子。兩人相視大笑,見前面有處集市,便高唱《花子歌》信步前去討飯了。
鐵木道人道:「既然你等乃是被人拘迫,我暫且留你等性命。若是日後發現你等有害人之事,定斬不赦!」兩個童子連聲謝過仙長,化作兩https://www.hetubook.com•com隻黃鸝飛天而去。鐵木又轉向道寶,道:「道寶,盜寶,盜人法寶。貧道早就聽說,真空山道寶道人最喜歡騙人法寶。今日可知道報應不爽?」道寶口不能言,兩個眼珠滴溜溜直轉。
「狗屁呂祖!呂祖好端端牆上掛著呢!」道人撇了他一眼,又繼續道,「第三嘛,就是道童。連個道童都不帶,哪裡像是道士?走吧,乖童兒,隨本座去做樁買賣。」
「貧道人稱鐵木道人。」也不知道這號是根據什麼編的,或許也就是那麼隨口一說。
吳尚道無奈,剛一邁步卻差點跌倒。不知道人施了什麼法,吳尚道一動便縮了一圈,再一邁步又縮了一圈。走了兩步足足縮了兩圈。此時再看,原本八尺男子漢已經成了一個不足五尺的小童。
「我說有便有了!」道人不滿,鬆開了道童,口中高唱:「大道不易求,人身最難得……」五音中只湊了四音,聽得吳尚道渾身發冷,寒毛盡豎,只得邁著小步跟上道人,臉上紅撲撲,額上汗騰騰。
「呃……什麼買賣?」
「清風童兒,且把他身上剝乾淨!」鐵木道。
「我何苦這麼走路?御風而行不就行了?」小道童心念一轉,腳下生風。道人見了哈哈一笑,一揮拂塵,纏住了道童的腰,硬拉了下來,道:「正主就在前面,我們去那顆古樹下等他。」
鐵木見地上還有一個包裹,一個錦囊。包裹里無非替換衣衫,錦囊里卻另有乾坤,原是個能夠儲物的寶貝。「這錦囊倒是個好東西,可惜,花花綠綠,顯然是女人家用的。」鐵木說著,正要口吐真火將它燒了,吳尚道攔在前面,叫道「老爺且慢!」
等數到了一百,道童睜眼一看,遠處果然有https://m.hetubook.com.com幾個黑點。等那黑點近了,才見是一個道人領著兩個道童。三人健步如飛,顯然也用了縮畝成寸的法術。
鐵木將剩下的東西一把火燒了乾淨,取下腰間的葫蘆,道:「童兒上來!」吳尚道正疑惑怎麼上這麼小的葫蘆,那葫蘆卻見風而長,不一時已經大如舟船。吳尚道爬上葫蘆腰,坐穩抱牢。鐵木飛身上站在了葫蘆大頭上,口中道了聲「疾!」那葫蘆底下生風,騰空而起,直上雲霄。
「身為道士,有三樣東西不能少。」道人屈指數道,「一是隨身玉。那是道祖傳下的規矩。門中身份高低,看看那玉便知道了。」說著一拍腰間,登時出現一塊碧翠無瑕的龍鳳玉佩。又道:「二是寶劍。名為一,實有三。一斷無明煩惱,二斷無明嗔怒,三斷無明貪慾。」
「貧道真空山正陽洞道寶道人,還請教道友尊號。」這廝尚不知被人盯上,只以為真箇遇到了道友。時局動蕩,一出門就碰上道友,還有比這更可疑的事么?吳尚道站他對面,心中嘀咕。
道寶道人道:「道友有何法寶?」
那老乞丐雖然不曾說過自己的名號,但是修為卻是實打實的真人境界。到了他這個境界的人,對周圍的人都會有種隱隱的感染。吳尚道日夜和他一起,這種感染當然也最大。直到有一天,吳尚道去妓院行乞,居然調戲了一個妓|女,老乞丐方才得意大笑,說是可以履行約定了。
「再來個葫蘆就全了。」說著,乞丐把缺了邊的破碗往腰裡一按,便是個紅彤彤的大葫蘆。
「嗯,還缺個道童,便是你了!」道人一甩拂塵,吳尚道身上丐裝進去,化作一團清風繞身不止,最後變作一身青色短衫,褐色長褲,腳上穿著白襪,套hetubook•com.com著皂色布鞋。更好笑是頭上散發中分,梳成了兩個總角。
「哪裡有什麼古樹?」道童極目眺望,前面卻是一馬平川,根本不見有什麼古樹。
吳尚道心中惡寒,這真人當夠了乞丐就玩強盜,還真愛上了角色扮演?
不一時走到一處山包,道人拂塵一揮,憑空化出一株盤根曲節的古樹,又點石為蒲團,取了古琴,讓道童持拂塵侍立一旁。道人道:「數到一百他就來了。」道童不信,當真閉目數了起來。
自從吳尚道刻下了那首偈子,老乞丐也願意和吳尚道多聊些修行方面的事。兩人從入手談起,及至吳尚道所知,居然嚴絲合縫,無有差錯。吳尚道越聽越驚喜,倒真的信了這老乞丐是原來世界某位祖師的鏡像之靈。
乞丐見吳尚道似有所得,也不去擾他,自顧自起身轉了兩圈,身上破爛的麻衣頓時化作了一襲白色道袍,襟邊綉著淡色雲紋,再無其他圖案。乞丐又道一聲「來」!一柄拂塵落在手中。他拂塵一甩,青竹竿化作了一柄玄木古劍,四尺來長,背在背上。
鐵木道人笑道:「山野之人哪有什麼法寶。不過有幾件小玩意,尚堪一用罷了。」
吳尚道無語良久,道:「真人啊,做您道童是抬舉我了。不過哪裡有我這麼大的道童?」吳尚道年過二十,身高八尺,哪裡有童的樣子?這身打扮豈止是不倫不類,簡直有些惡搞無厘頭了。
「童兒可有何說的?」鐵木望向吳尚道。
吳尚道從錦囊里倒出了一大堆法寶,各式各樣,琳琅滿目,暗道:這賊道不會是把身家全帶在身上了吧?居然這麼多寶貝!
「你是呂祖?!」吳尚道一聽這是呂祖《自言詩》的內容,失聲叫道。
「老爺,哪有你這樣打劫的?全都燒光了多可惜?hetubook•com.com這個錦囊就留給弟子用吧。」吳尚道也認出這是個儲物寶貝,若是能帶在身上倒也方便了許多。鐵木反手一敲童兒腦門,道:「今日取了他的,來日總要還他!這便是昭昭天理,報應不爽!」
「這劍嘛,火性不足,不堪我用。」鐵木又道。說著,一口真火將那寶劍又化作了一攤鐵水。道寶恨不得一頭撞死。當初為了騙這寶劍,不知廢了多少心力法力,今日居然中了旁人的左道。
吳尚道看得目瞪口呆,道:「師父教我!」
「怎麼變的?」吳尚道一開口,發現自己嗓子也變了,奶聲奶氣。再摸了摸臉,已然是肉嘟嘟,滑嫩嫩,任誰看都是個孩子。
吳尚道從悟中出來,眼前居然站著一個出塵非凡的道人,不由吃了一驚。只聽那道人道:「相處多日,還沒看夠?」吳尚道再仔細一看,果然是那乞丐,只是臉上白凈了,又留了三絡長須,便是熟人也難認出來。
「呵呵,可否給貧道開開眼界?」
那道人也不推辭,在蒲團上跌趺坐了,兩個小童侍立身後。
「我說你是童兒便是童兒,走兩步看看!」乞丐大笑道。
不等鐵木催他,吳尚道已經三下兩下將那道寶道人剝了個清潔溜溜,只留下一條褲衩。鐵木道人笑吟吟看著,道:「你這道袍倒是寶貝,可惜我不愛穿別人衣服。」說著,口吐真火,將那道袍燒成了一堆灰燼。那道袍是道寶道人師父所賜,可算得上是罕有幾件自己的寶貝,心中痛得滴血。
「打劫。」
那些寶貝都是些攻防法寶,吳尚道也看不上眼。鐵木一邊評說,一邊將其一一燒做灰灰。道寶痛心疾首,終於吐出一口血來,癱倒在地。道人道童相視而笑。鐵木道:「這次算是給他個教訓,看他還敢肆無忌憚否。」道童深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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