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廝不曾見過這等法術,便請來了當家狐女,還好一唯也隨行在側,方才見到了書信。信上只說:四月初八,小金山寺。落款是青木子。
吳尚道御風上了大船,見過了一唯和狐岐山女主人,道:「如意性情剛烈,還是快追回來的好。」一唯一臉焦慮,道:「已經派人追去了,想來不會有事。」吳尚道只覺得十分尷尬,像是參演了一幕下三濫的言情劇一般,不禁有些懊悔。又因小船上還有白素真等著,也不多說便告辭而出。
一唯看著去勢洶洶的如意一時也沒了主意,只能讓船夫將船靠過去。
如意冷哼一聲,道:「口口聲聲修真求道,見了美色一樣神魂顛倒!你這個偽道士!假修行!」白素真又有不平,還好吳尚道動作快一步,攔了下來。吳尚道笑道:「如意姑娘說的是,貧道也是最近才發現自己道心不堅,持戒不嚴,還當懺悔。」如意最恨吳尚道這種打蛇上棍的招數。說得好聽些是謙遜,說得難聽就是無賴。一時間胸口悶了無數的話,有責罵,有傾訴,卻都不知道如何說出口來。
那邊一唯見小船上三人對峙,頗為尷尬,只覺得對不起吳尚道,假裝呼喊道:「那邊可是青木道長?」吳尚道聽見,連忙回答道:「貧道見過道友。」一唯道:「敢請道友移尊一敘。」吳尚道正要答話,如意已經放聲哭道:「別讓我再見你!」說完一甩紅綾飛身而去,卻是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裡。
吳尚道換和*圖*書了這麼套儒服,頭戴浩然冠,倒也有幾分濁世佳公子的模樣。走在外面也頗得少女芳心,時不時便有人在他面前拋下支簪子,落下塊手帕之類。白素真雖然坐在車裡,卻也聽得見外面說話,不由氣惱,將吳尚道叫進車裡。
「咦,那不是來過咱們山上的道人么?」一個丫鬟不經意說道。
一念及此,吳尚道對重陽祖師能夠大開道門,普化群愚,不由更深了一層敬仰。
吳尚道見白素真拔劍,心中竟有些慌亂,一把按住白素真道:「你回艙去,我來對付。」白素真心中感激,堅持道:「我留下助你。」吳尚道真是有口難言,知道絕對瞞不過去,直接坦白道:「那姑娘是來尋我的。」白素真目光中閃過一絲慌亂,心道:這想來便是他當日要救的姑娘了,我該如何自處?
「如意姑娘,上次走的匆忙,不及告辭,還請見諒。」吳尚道上前躬身道。
吳尚道攔在二女之間,苦笑道:「正是。她姓白名素真。素真,這位是如意姑娘。」如意恨聲道:「我幾次三番救你,也不見你感激我。她做了什麼,你要拼了命救她!」白素真雖然修的是佛家法門,不輕動無名,卻也惱了,上前道:「他當初將我當作是你,硬挨了妖人一掌,險些傷重身亡。後來上九華山尋和尚們的晦氣,也是以為你在那裡。你怎能如此刁蠻責怪於他?」
吳尚道只得好言勸道:「我並沒有這個心思,反倒覺得你心性如
和-圖-書水,常能守弱處下,是極有慧根的。」白素真被他說得有些臉紅,轉身乖乖去做民婦的活計了。
如意聞言大驚,仔細看去,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心驚,那懷裡抱著美女的男子,不是吳尚道那個該死的道士還是誰!只是他今天換了儒服,戴了儒冠,倒有些認不出了。
一聲鞭響,如意的長鞭已經纏住了小船,又是兩個躍身,站在船上。小船微微一晃,即刻便又穩住了。
吳尚道從定境中出來,只覺得智慧明悟,身心通泰。他取了筆墨,寫了書信疊成紙鶴讓它飛去。這紙鶴到底是道力所化,居然能夠直飛狐岐山,在吳尚道住過的別院里盤旋不已。
「我要去問問!」如意猛地一跺腳,擺脫了一唯,翻過船舷,踏水朝吳尚道衝去。不知不覺間,如意手裡的長鞭顯化,看來不是問問那麼簡單,倒有些問罪的意思。
如意這一出船艙,迎面便看到有一條小船,船上立了兩個身材修長的俊美人物,映著湖光,美輪美奐。如意不由心馳神往,只覺得若是換了自己和心上人,必然更加美妙。
白素真聽了好笑,道:「你這得道高真還和人家計較什麼?」吳尚道是怕大明寺人多,如意看不清楚,所以才選了人少的溪心庵。而且這庵堂位於瘦西湖之巔,風景也是極好的,一舉兩得。白素真聽說吳尚道還想順便游瘦西湖,也就不再執意要去大明寺了。
如意望向白素真,冷聲道:「這位便是你在
https://www.hetubook.com.com大雄寶殿拚死也要救的姑娘吧?果然天生麗質。」白素真聞言微微頷首,算是見禮,卻躲在吳尚道身後沒有出來。如意只以為白素真是裝可憐,不禁恨由心生。
吳尚道記得一唯的囑託,並沒有離開揚州。在瘦西湖畔租了一套民宅,暫時和白素真一起落腳。白素真追問之下,才知吳尚道只是不想欠赤明人情,不由懊惱:「那園子是我用幻術化出來的,一應珠寶財物也是我取來的,與赤明何干!哪有主人讓客人的道理!」
吳尚道聽白素真語出幽怨,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祭出微笑法寶。這法寶對如意沒有效果,反而會火上澆油。萬幸白素真卻最吃這一套,見吳尚道只是傻笑,也不再追究,卻還是忍不住道:「你就是不信我有什麼本事,只以為我靠媚術占男人便宜!」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如意姑娘,其實這事都過去了,多說無益。」吳尚道假裝眺望,笑道,「原來令姐也來了,我正好過去感謝令姐上次收留之恩。」
一唯那邊卻更是熱鬧。自從吳尚道不辭而別,如意總是悶悶不樂,整日發獃。功也不練了,道也不修了。若非姐姐們提醒,便是連拜月都忘了。這一日聽姐姐們說佛誕節有好熱鬧的廟會,總算動了看熱鬧的心思,跟姐姐們出來。本來在艙里透過花格看湖景倒也有趣,偏偏有個丫頭說吹著湖風才好,於是眾人便出了船艙。
一唯腦中一轉,便知其意。四月初和-圖-書八是佛誕節,各寺院都有廟會。揚州名寺首推大明寺,前朝出過鑒真大和尚的赫赫名寺。不過在揚州也不只有這一家寺院,位於瘦西湖中央小金山上的溪心庵也是揚州人喜歡去的地方。
吳尚道側過身去,叫了白素真出來看湖光美景。白素真不知實情,只覺得心頭甜蜜蜜樂滋滋。兩人站在船尾,指點湖光山色,不知不覺中越發靠得近了。等白素真偎依在吳尚道身上時,吳尚道方覺不好。
有道是訪寺要訪古,拜佛要拜真。白素真本想去大明寺的,卻被吳尚道攔下。他說大明寺的僧人勢力,自己討飯時曾吃過冷眼,不想再去。雖然這是編造的,卻也不算憑空侮辱。大明寺的僧人對有錢人本就是格外熱情,奉茶奉齋,雖然沒白過吳尚道,卻也沒少白其他乞丐。
兩人到了瘦西湖畔,包了一條小船去湖心小金山。雖然溪心庵不是名寺,禮佛的人卻也不少,湖面上到處可見畫舫小舟。吳尚道隨意眺望,遠遠便看到一唯站在一艘畫舫的船頭。
吳尚道見如意踏水而來,不由埋怨一唯:說好只是讓如意遠遠看一眼,斷了情根就好,怎麼就這麼沖了過來?
如意只覺得天崩地裂,心碎成了一塊塊,耳邊嗡嗡作響,渾然沒聽到姐姐說話。一唯又重重拉了拉如意,方才把如意驚醒。如意渾渾噩噩,跟著一唯進了船艙,腦中卻是和吳尚道在一起時的情形。此時想來,這討厭的道士又不怎麼討厭,雖然只會笑,卻頗為真誠。當日在揚州城裡,如和-圖-書意把身受重傷的吳尚道撿回家,還以為兩人到底有緣……誰知……
到了四月初八那天,白素真選了一身白衣,頭戴白紗披巾,倒真的和觀音菩薩有七八分相像,只是塑造出來的觀音像卻不會像她這麼年輕靚麗。既然是去禮佛,吳尚道自然也不能穿道袍,還好白素真早有準備,訂做了一身儒服。
吳尚道閉了門,打坐入定,沉入紫府之中。前日與赤明一論正邪,果然應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老話,確確實實是輸了給他。原因無他,正乃先天道炁,邪乃後天慣性,若是論修行,自然先天勝於後天。但是說到為生民立命,先天道卻不可能普及,故而老子不曾傳道,只留下五千靈言出關而去,千百年後便連真身都令人捉摸不透,果然神龍一般。
白素真說完,見如意麵色恍惚,突然醒悟道:我這話倒像是撮合他們倆人!於是連忙又閃到吳尚道身後,再不說話。吳尚道也暗暗叫苦,本來就是要斷她情根,你這一說豈不是適得其反?只求白素真別再添亂。
白素真也遠遠見人踏水朝自己船上衝來,一看就是來者不善,只以為是尋找自己麻煩的,手中一轉,已經將發簪化作一柄古劍。
「妹妹,湖風吹人頭疼,咱們進去吧。」一唯上前拉了拉如意。
這場嘴仗倒也打得值得。因為吳尚道從赤明的話語中有所了悟,真正脫離了以往以正教為宗的狹隘,性功大進。紫府之中的蓮台已經化作了一朵紫蓮,元嬰閉目盤腿浮在其上,嘴角的笑意卻是更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