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這多多少少有點舊主人在立威的成分在,湘影仙子面上更是一點不耐煩的神色都沒露出來,還是那個謹小慎微,束手而立的小狐狸模樣。
太華山上濃郁的霧氣一陣風起雲湧,很快就讓出了一條通道出來,太華山的大管家——那位承華上仙乘了祥雲出來迎接,見到來人是「蘇凝煙」,不由一挑眉:「竟是凝煙仙子來太華山送請柬?」
見她自始至終在恭敬謙卑,他心裏都忍不住有點嘀咕,想了想,道:「你身上的禁制,玄明上仙都給你解了?」
「是。」湘影仙子立刻表現出了如釋重負,「奴告退。」
「是,謝天尊賜教。」湘影仙子再次一禮,「奴……凝煙告退。」
為免扎眼,湘影仙子去往太華山的路上,用的是最普通的,小狐狸精應該可以擁有的遁術。
湘影仙子還是意思意思害了個羞,但很快就想起來了什麼,害怕地跪了下去,期期艾艾道:「奴……奴是天尊送給上仙的,不敢片刻有忘,為了不丟天尊的臉,自然要好好侍奉上仙,因天尊的面子,又因奴侍奉上仙的誠心,他自然不會對奴如何苛刻,所以奴過得還不錯。」
承華上仙尷尬在了那裡:「這……」
這對於卷王小姐來說實在是太無聊了。
「師尊?」承華上仙湊趣道,「何故嘆息啊。」
黎澤天尊是躺在石床上的姿勢,湘影仙子頭低得再低,他都能看清楚湘影仙子任何一處細微的表情變化。
黎澤天尊哼了一聲,看著那淺淡的hetubook•com•com天光,心事重重。
然後還沒忘了表個忠心:「當然,倘若……倘若天尊要將奴收回,奴永遠是天尊的人,會絕無二話立刻收拾包袱回太華山,一樣會好好侍奉天尊的。」
她的前程沒準比自己還光明——那一日天尊和玄明上仙大打出手,玄明上仙固然認輸,黎澤天尊還說自己沒有用全力,在眾仙面前得盡面子,但承華上仙知道,確實是自家師尊比較掉價。
黎澤天尊也不做什麼別的,就看著湘影仙子走,在人家都已經轉身要駕雲離開的時候,開口:「且住。」
黎澤天尊翻了個身,看著一桃林飄飄搖搖落下的桃花,長長嘆了一口氣。
黎澤天尊「呵」了一聲:「你就沒想過,禁制是本座設下的?」
「是。」湘影仙子回答得有些顫顫巍巍。
湘影仙子急忙行禮:「是,奴見過天尊。」
一開始,他倒是沒有怎麼注意這個他親手送出去的小狐狸,只拿著請柬研究了一會兒,才漫不經心問:「不知玄明上仙還請了何人?」
即便是告退,也是最謹小慎微的婢女模樣,小心後退了好幾步,才真正轉身的進退有據。
「起來。」黎澤天尊含笑抬了抬手,漫不經心道,「我當日便已成人之美,如今豈會棒打鴛鴦?」
湘影仙子咬咬牙,還用了舊稱道:「主上放心,奴如今雖然未曾三媒六聘嫁進金鰲島,可也是玄明上仙過了明路的侍妾,為何會損人不利己地尋根究底,給主和*圖*書上找不痛快,又給自己找不痛快?」
黎澤天尊的表情越來越意味深長:「是玄明上仙這麼說,還是你如此告訴他,讓他這麼以為的?」
然後,湘影仙子被晾著站了許久,都沒等到黎澤天尊的后話。
承華上仙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猥瑣,只在心頭感慨,看小狐狸這個樣子,是熬出頭了呀。
湘影仙子的眉目有那麼一瞬間的閃爍,但很快就轉為堅定:「是不是真的,都得是之前的人給奴設下的,與天尊無關。」
湘影仙子在心裏暗罵了一聲這個猥瑣男,在面上倒是只恰到好處地紅了紅臉,然後害羞地沒有說話。
黎澤天尊心裏微微地有些失落——那兩位都是明擺著和玄明真人有了些友誼的尊神,除此之外這小子是真一點人際關係都不外現出來,實在是精滑似鬼。
「是,玄明上仙說太華山算是奴的娘家,合該奴來。」因蘇凝煙曾在他手底下卑微如螻蟻,湘影·在上次於演技上折戟沉沙之後痛定思痛·苦練演技·仙子便有了一點難以倖免的低頭縮肩,又因如今她已經是玄明上仙的人了,又在輕輕一咬牙一跺腳后強行抬起頭來看承華上仙,「上仙竟親自來接奴……」
得如此光風霽月的上仙侍奉,承華都深恨為什麼自己不是個女人!當天坐到玄明上仙身邊的人不是他!
黎澤天尊其實有暗暗在觀察這隻狐狸。
「蘇玄明這個人真的挺有意思。」黎澤天尊悠悠道,「你能想象他那樣端正的人物,在床笫和-圖-書之間同九尾狐胡天胡地么?」
湘影仙子很努力讓自己不要露出那麼扭曲的表情,小聲試探道:「上仙?」
然後,湘影仙子就震驚地看到,自己那意思意思的紅臉之後,承華上仙整個人的表情,就是陡然有一種扭捏和羡慕……
你到底在想什麼變態的東西……
「並沒有。」湘影仙子一張嘴便是保護情郎的急切,做了一副努力思考以免觸怒黎澤天尊反而害了玄明真人的樣子,然後很快道,「天尊知道,奴在到太華山之前輾轉了許多主人,哪一任主人不在身上設下兩道禁制呢?」
黎澤天尊卻是一臉不信:「你真的如此想?」
「仙子代玄明上仙來下帖,我出迎是應該的。」承華上仙自然不敢再對「蘇凝煙」有什麼頤指氣使之態,只(臭不要臉地)以老朋友的曖昧姿態笑問,「不知,上仙對仙子……可好?」
再論兩人品行,承華上仙都伴在黎澤天尊身邊那麼多年了,仍是一地碎瓷片,說跪就跪;天天小心伺候,動輒得咎;可玄明上仙當日明明只需要和光同塵,摟一摟侍宴的婢女便能免了一場爭端,關鍵吃婢女的豆腐,吃虧的也是婢女,他是一點損失也沒有,可他還是堅持了原則,並且還將那婢女救出了火坑。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
這話承華上仙更沒法接了,想了想,選擇了不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小九尾狐曾經也是個貴族,想來進退得宜聰明伶俐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承華上仙趕緊回神,伸手和_圖_書一引:「仙子請。」
「看你這神完氣足的樣子。」黎澤天尊和他徒弟一樣地猥瑣,在石床上翻了個身,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雖然自矜身份說的不算露骨,但仍是暗示滿滿,「你在玄明上仙身邊,好像過得還不錯?」
這也讓他心裏越發感慨,許久才道:「行了,本座會按時赴宴的,你回去吧。」
然後湘影仙子一拍儲物袋,努力裝出生澀的樣子拿出了一張傳音符,「研究」了一會兒使用方法,才將一句話錄入了傳音符中,隨即傳音符便飄飄搖搖落在了太華山的陣法上,消失不見。
所以她給自己模擬出了脊柱上還鑲嵌著黑色細砂的波動,又給自己弄了幾個「玄明上仙下在侍妾身上的禁制」,順便研究了一下蘇凝煙給的那個玉簡中小狐狸視角里的「狐狸應該是什麼樣」,再對比了一下自己儲物袋裡一些博物志之類的東西,看了看「人眼裡的狐狸應該是什麼樣」,然後飛快微調著自己的舉動和外形甚至於頭髮絲兒,等到了太華山的時候,已經活脫脫就是蘇凝煙了。
「嗯?」
黎澤天尊便笑:「他可有說什麼?」
黎澤天尊在桃園裡面見的湘影仙子。
「以後便不必自稱奴了。」黎澤天尊慢悠悠道,「玄明上仙的侍妾,不必這樣降低身份。」
承華上仙苦笑:「弟子不能。」
「那不是小九尾狐。」承華上仙道。
「怎會!」湘影仙子脫口而出。
「回天尊。上仙上天庭的時間不長,實實在在還沒認識太多的尊神,甚和_圖_書至還和天君都有了些誤會。」湘影仙子蹙眉,一副為了主人擔憂的模樣,「此次相請,為的是還天尊的席。因僅有兩人難以成宴,故還準備請摘星尊者作陪。本來還想請靈虛元君,但……因都是男性尊神,她一個女子恐有不便,便罷了。」
湘影仙子抿了抿唇,支著膝蓋站了起來,因為緊張了的緣故,之前的端莊大方略略一收,成了一個只敢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的小家碧玉。
「是……」湘影仙子咬了咬牙,「是奴如此告訴上仙的。」
不過聽了那樣悅耳而鎮定的女聲,頗有條理的回話,黎澤天尊一挑眉,上下打量了湘影仙子:「喲,是你啊。」
承華上仙小心翼翼地開口:「師尊,有沒有一種可能。」
「哦?」
「也太聰明伶俐了。」黎澤天尊道,「若是你,今日被本座來來回回如此試探,能表現得如此進退得宜?甚至對本君下了那麼多禁制的事情,還能找到那樣不傷雙方顏面的解釋方式?」
「我也不能。」黎澤天尊想一想都覺得好笑,「那你覺得,他是單純的會教人,還是九尾狐原本就是這樣的性子?這樣的聰慧?」
「這如何怪得上天尊呢?」湘影仙子說得可一本正經了,「天尊都未曾見過奴!禁制要從何解起?」
然後,又是恭敬地後退三步,才拘來一朵祥雲,踏上走了。
「他就沒嫌棄本座未給你解開?」黎澤天尊悠悠道,「沒給他送一個乾乾淨淨的小美人?」
湘影仙子立刻轉身,行禮:「天尊還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