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孫政手中有了五百人的兵士,這五百人,是不需要去打仗的!」鞠子洲笑了笑:「鉅子覺得,他們將會被用來做什麼?」
鞠子洲一拜:「可。」
「打不打得過,打過才知道!」鞠子洲意有所指:「更何況,我們所需要的,不是『打得過』,而是『打過』。」
詢愕然。
話沒說完,他自己就停住了。
「那這件事情就這樣吧。」詢點了點頭,躬身一拜;「請鞠先生授我『義理』。」
「多謝鞠先生!」詢恭敬一拜。
「但秦法又是秦國氓隸安居、百姓樂業的基石。」鞠子洲笑了笑:「依照墨者的『義』,你們也不應該去主動破壞『秦法』!」
詢上下打量鞠子洲,回想了一下剛才鞠子洲在面對自己時候的表現——武技方面有些羸弱。
幫助「乞人」,就無法再為「君子」行義;為「君子」拔劍,就要殺滅「君主」。
「沒錯!」詢點了點頭。
「那就只剩下兩條路!」鞠子洲說道:「第一,離開秦國!第二,成為『執法者』。」
這些「身份」所對應的,是互相矛盾的人。
「自然是為天下人……」詢下意識回答。
答應的這麼爽快?
良久,他都不知道m.hetubook.com.com該怎麼辦。
「還有!」詢說道:「你要讓秦君放鬆對於墨者的管控!」
「王孫政將要組建『農會』,屆時此次受災的所有災民,不說全部,也該有七成以上都會加入到『農會』之中!」
「墨家起於子墨子,發於市井,義理的核心,不過就是『愛』與『利』。」
「因為對於不同的人,『義』是不同的。」鞠子洲解釋道:「墨者行義,路遇乞人餓殍,『義』是食水而已,因為食水,可以活其命。」
「他們以後會一齊耕作、一同吃飯、一同伐木、一同狩獵。」
「但,為什麼『義』無準則呢?」鞠子洲問道。
「這首先要獲得一個『行義』的資格,因為墨者的『義』,大多數時候是與『秦法』相違背的!」
鞠子洲身體前傾:「鉅子可知道歷代秦君的大志嗎?」
「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
「大規模結社、製造武器、來回奔走、與人爭鬥,都是秦國的法所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那麼我們開始講我的計劃……」鞠子洲笑了笑:「首先,墨家所要求的,是恢復舊日墨者的武力,並且獲取到開始施行自己『義m.hetubook.com.com』的資格。這沒錯吧?」
詢臉色一變:「你想怎麼樣?」
「為什麼不切實際?」
詢想了一下,說道:「我最近聽到了一則謠言。」
「如墨者『行義』,遇此事情,該當如何呢?」
「那這與『戰爭』有何干係?」詢很理智。
「那麼鉅子是認可了?」鞠子洲問道:「我給予你把這五百人收入麾下的機會,你為我提供保護!」
「想要知道『義』是什麼,首先要有一個『主體』。」鞠子洲笑了笑,牙齒森白:「什麼是主體呢?就是你『墨者』,要為誰而行義。」
「不假。」
「性質一樣,都不需要真的去做……只是口號!」
「因為奮身,可以保其國。」
詢回頭看了鞠子洲一眼,發現這個傢伙手中不知道何時摸出一柄小弩,對準了自己。
「因為拔劍,可以解其危。」
詢笑了笑,面對鞠子洲,一步步後退,而後從窗口跳了出去。
「有言王孫政並非太子親子,而是左庶長呂不韋之子者。」詢說道。
鞠子洲聞言有些驚訝,隨後揚眉。
詢不解:「墨者不會上戰場為秦君拚命的。即便發生戰爭,又於我何益?」
詢點了點頭:和*圖*書「對。」
「請教。」詢低下頭顱。
是了,還有這一節!
「但,若是破國之君,壞君子之家,致其棲野而被猛虎;被虎之君子,吞乞人之資貨,致其乞行而餓殍,餓殍之乞人,為君主奮身,致君子吞其資貨,那麼,『義』又是什麼呢?」
「你想要墨者做什麼?」詢質問。
「鞠先生所言甚是。」他深深看了鞠子洲一眼,撿起自己扔在地上的一長一短兩柄銅劍,順手敲了一下鞠子洲鐵劍的劍脊。
「鉅子客氣。」鞠子洲回拜。
「用途,卻在王孫政自己手中!」
鞠子洲問道:「我說的可對?」
「遇君主破國亡城,『義』是奮身。」
「而墨者行為是否合理的標準,則是『義』。」
「鉅子這段時間,在災民營地之中傳授災民『墨義』,收了多少弟子?」
好鐵!
「遇君子之被猛虎,『義』是拔劍。」
「子孟子闡發大小義之疑。」
「假若,我願意讓鉅子去把這五百人招為『墨者』呢?」鞠子洲問道。
墨家所需要的,說到底,也只是屬於自己的合法武裝力量而已,至於「行義」的資格……那需要先擁有屬於自己的「武裝力量」之後再考慮。
詢默默思考。
「哦?hetubook.com.com」鞠子洲有些疑惑。
他總感覺,鞠子洲聽到這樣的謠言消息,有些開心。
詢深深呼吸:「似乎確實可行。」
打不打得過,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打過;口號做不做得到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做,還有,在去做的過程里,所得到的……「做」的權力!
「什麼干係?」
「世間對於『義』,從來沒有固定的標準,這就是鉅子『孟勝』所以死城池,而墨家最終三分、沒落的原因。」
詢臉色稍黯:「的確,秦國於墨者,最壞的,就是這『秦法』!」
「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乃是墨者理想。」
「無非是破滅六國,重定分封而已。」詢搖了搖頭:「太不切實際了。」
「所以,真的只是一個口號?」詢眼中有光。
「我想請鉅子保證我的人身安全!」鞠子洲正色說道。
「叮~」
詢挑眉。
詢呼吸一促。
詢再拜:「請教。」
這是死結。
「可。」詢點了點頭。
「他們是必須要有兵士進行看護和守衛的,這五百人,便是用來看護、守衛這些災民的!」
「與戰爭並無干係。」鞠子洲搖了搖頭:「與歷代秦君的『大志』有干係。」
「這個簡單。」鞠子洲點了點頭。
「那麼『和*圖*書義』的標準是什麼呢?」鞠子洲說道:「子莊子有小大之辯。」
「鉅子試想,如果這五百人,都是墨者,將會如何?」鞠子洲問道。
鞠子洲施施然跽坐,伸手做出「請」的姿勢。
「因為做不到!」詢嗤笑:「即便東六國無法滅秦,秦國也不見得能夠打得過六國,更何況滅之,說到底,不過是『口號』罷了!」
「墨家必須找到『義』的主體!」鞠子洲笑了笑說道:「此後,為之行義,見不平則破不平,遇不義則斬不義。」
「這……」
詢存了幾分疑心,看向鞠子洲。
「他秦政九歲孺子……鉅子,他真的能夠掌控五百丈夫嗎?」
詢跪坐下來,與鞠子洲面對面。
詢搖了搖頭:「都沒有指望。」
「此五百人的建制,是『秦王』所給!」
目光望向鞠子洲。
想了一下,鞠子洲說道:「謠言的真實性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謠言出自誰的口,不是嗎?」
此時,他意識到了,「為天下人」,就是「義」無定則的原因。
而王孫政手中的五百人……
「天下人」裏面,包含有「乞人」、「君子」、「君主」以及更多的「身份」。
「不錯。」詢嘆氣:「若非『義無準則』,墨者豈會淪落得如今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