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零五章 蠱惑

這兩句話與陳琅一貫學習的義理有相通之處,但是更加徹底,更加乾脆。
鞠子洲笑眯眯看向陳琅。
徐進想了一下,點了點頭:「是挺嚴格的。」
陳琅忍不住想要點頭。
一切的國家都有一個政法適時而變的過程。
他連忙問道:「師弟覺得有什麼問題?」
「轟」!
而這些年來……
那聲音猶如灌汞,不住地從耳朵里往腦子裡鑽。
「師兄不覺得有問題嗎?」鞠子洲問道。
鞠子洲想了想,說道:「勞師兄惦記了,我不受貴人看重,我覺得最主要的問題還是在我自己身上!」
陳琅看向鞠子洲。
「現在,你還覺得,這個叫做銅鐵爐的工地沒有問題嗎?」陳琅問道。
商、周之國,宋、晉之行;鄭、衛之變……
是的!
這起碼就說明了,鞠子洲有辦法緩解銅鐵爐的存在本身與秦國基本國策的衝突。
他心中不由自主朝著鞠子洲所說的那種觀念之中代入。
這是信息差,對於百家之人而言,一點點的信息差,往往就能夠決定人的生死。
「哦hetubook.com.com?願聞其詳!」陳琅說道。
唯獨……唯獨秦國,自從百五十年前,商君變法之後,就一直在一個圈子裡打滾。
陳琅腦海里,一切的算計都不存在了。
鞠子洲嘴角揚起喜悅的弧。
目前秦國國內的情況比較特殊,鞠子洲看重的那位太子勢力單薄,與楚系力量相勾連,討秦王不喜,如果鞠子洲沒有一點手段應對這種與秦國基本國策相悖的事情的話,那他的這個「銅鐵爐」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可能開的下去。
鞠子洲看著陳琅,語氣危險至極:「我覺得,子墨子說得對,人生來,雖然位有貴賤,但享有基本的獲利手段的權力應該是平等的,師兄覺得呢?」
這……
「……所以,秦國的這種壓榨人的合乎本性……」
他知道,這是鞠子洲在以話術撩撥自己的思緒,但這樣的話題,這樣的說法,這樣的比喻……
這個國家……
陳琅沒有什麼時間去印證了。
「世間萬物總是向前發展,而並不停滯回返;人總是從年幼,走和-圖-書向年老死亡而並無任何的停留回返,一國之政如一人,應有生、起、落、滅的發展,但是秦國,是強行將政法限定在一個範圍之內,抑制其發展,圈定其運行規則。」
居然不加以辯解?
好久,陳琅嘆了一口氣,起身,朝著鞠子洲深深一禮,而後一言不發地離開。
這個國家……就像是被硬生生凝住了其發展和變化的萬般可能性,而朝著一個已知的危險道路捨命狂奔。
無論秦王聖明還是昏庸,秦國的變化都是朝著已經確定好了的方向變化。
那麼……這辦法到底是什麼?
「不只是有問題,而且問題極大!」陳琅說道:「但是這工地居然沒有被秦王取締掉,而是仍然存在著……這其中必然有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原因!」
陳琅有些想要思考印證一下,但是鞠子洲又在說話了。
鞠子洲這個名字,知道的人少,而且傳播範圍僅限於權貴之中,所以即便是鞠子洲,都不可能想得到,他陳琅是知道鞠子洲的。
入我彀中來!
可是今天,鞠子洲和-圖-書所說的墨家義理,似乎和以往所聽到的,不太一樣?
墨家學說一向乖僻,但它很多時候是正確的。
陳琅張了張嘴,心頭野火燎原,根本無法將心念收束。
他腦海里只有那兩句話了。
「師兄,一毫之利不能奪,一絲之利不能取……唯利與義相合,權與責對等,是不是也應該說,因為人與人的機會應當是平等的,所以人的合乎本性的作為『人』的權力是不可侵犯的;人的私有的財產,也是不可侵犯的?」
但鞠子洲點了點頭:「是啊,這其中必然是有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原因,否則的話,這種與秦國施政中心要旨相衝突的東西早該被關停了!」
它似乎否定了一切現行的國家和制度的正確性,把那些貴族、王侯都與黎庶相對等;似乎承認了利的不可剝奪和不可侵佔,似乎把什麼東西從陳琅腦海里打碎了。
是真的不在乎,還是手段比較隱秘,不能與外人說道?
「師兄知道,我道家學問,以對於事物運循之根本至理的探尋為核心,以對於人心的把和圖書握,國家的治理為枝節,輔以行事方法、德育、教訓等類,于百家之眾,獨成一家。」鞠子洲臉上顯出糾結神色:「我也是如此學習的,但是無論我如何思考,我都覺得,秦國的施政很有問題!」
陳琅不覺得鞠子洲會沒有與之對應的手段。
他們以一場又一場的戰爭,永遠的將自己和國家的生命,凝在那個年輕的時代。
再短壽的君主、再腐敗的吏治、再奇怪的執政者的個人傾向似乎都無法給這個國家帶來計劃之外的變化。
鞠子洲回過眼神去看陳琅。
陳琅嘴角噙著微笑:「怎樣,師弟,你現在,還覺得在這裏做小販是沒問題的嗎?」
陳琅深吸一口氣,正要說些什麼,只聽得鞠子洲又說道:「師兄也覺得有問題吧?」
而現在,銅鐵爐甚至擴招了一次!
「當然了!」陳琅看著鞠子洲的表情,心頭微微自得。
陳琅挑眉。
「師弟。」陳琅想了想,說道:「你宗黃老,為何在以黃老之道為施政之本的秦國不受貴人看重呢?」
「合乎本性的作為『人』的權力是和-圖-書不可侵犯的;私有財產是不可侵犯的。」
陳琅聽著這些話,然而又似乎完全聽不懂聽不見一樣。
好似一聲巨響,腦海之中有什麼隔膜被打開了。
鞠子洲風輕雲淡,不以為意的樣子,勾的陳琅心裏痒痒的。
這個國家裡的人,生來命運就被註定。
「秦國之政已壞,壞在將人之得利的方式恣意踐踏;壞在將人之既有的行商、出遊、做活、狩獵等的合乎天理的獲利手段強行剝奪;壞在將人之本性強行以苛法壓抑……」
鞠子洲還在不緊不慢地說著一些什麼。
法律往往只在戰爭之前于戰爭之後改變,改變幅度之小,可謂諸國之最。
他故意這麼說著,是想要讓鞠子洲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師弟須得知道,秦法嚴苛,對於商賈,尤其如此!」陳琅說著,指了指一旁的徐進:「不信的話,你可以問一問這位秦人。」
鞠子洲不緊不慢,將目光挪移過去,看著徐進:「徐兄,秦法對商賈,很嚴苛么?」
陳琅心中一驚。
鞠子洲點了點頭:「師兄說的對,這工地果真是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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