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義理凝結出的『關係』……」嬴政想了想：「好像是一種更加完備，更加複雜的理，其中的『關係』則……」
推演的過程在他腦海之中迴旋，他能夠確定，每一次的「交易」，都是平等的，他都沒有覺得自己被欺騙或者欺負。
有些沮喪。
「一石糧食快吃完了，我用錢雇傭你拿著我的一塊黃金去幫我買糧食。」
鞠子洲坐在他面前，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
「阿政，你還記得，我用來起步的那一石糧食最初是誰的嗎？」鞠子洲問道。
「是我的！」嬴政說道。
嬴政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境遇。
到最後，他只得將自己的二十年時間簽給了鞠子洲，以換取每天的一頓飽飯。
這時候，他猛然回想起來，原來之前的每一次「公平交易」，他似乎都不知道鞠子洲究竟賺取了多少差價！
嬴政越是交易，越是不明白為什麼，越是覺得有哪裡不對，但真要說哪裡不對，他也說不上來。
——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鞠子洲一直以來，能和*圖*書夠直觀的剖析別人的利益、行事、意圖，並不是他本人的腦子比別人聰明多少，而是因為他所擁有的義理實在高妙，彷彿整個人站在魚塘外面低頭向下俯瞰魚群走向的那種高妙，清晰、直觀、一陣見血、洞察先機。
嬴政左思右想，終究無法想通。
他不覺得，鞠子洲的這些義理和世界運作、關係構成的義理與手段是在哪裡學來的。
嬴政挑眉。
學？
更多的……師兄講出來，自己甚至可能根本無法理解。
為什麼結果會是那樣的呢？
……
「所以他也不懂，是么？」嬴政終於鼓起一些自信來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略微思考，說道：「師兄，我們所學的義理能夠構成的『關係』，是要比商賈的義理所能夠構成的『關係』更加牢固吧？」
光是對於起步物資的占奪，無法解釋每一次公平交易之後，嬴政自己處境就越發困難的事情。
交易的短暫過程之中，人結成了買方與賣方的關係，單從關係的性質上看，關hetubook.com.com係是平等的，甚至接近墨家人夢寐以求的那種平等。
而自己現在所學會了的義理……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嬴政瞪了鞠子洲一眼：「還不快點為我解惑！」
雖然鞠子洲本人其實並不喜歡那樣的社會運作模式，但無可否認，它的運作之下，資本的實際掌握者們吃起窮人血肉來，更加精細優雅，更加高效，對於社會生產力發展的推動，也很有一些益處。
陳琅這個人、這種人的存在，是在鞠子洲計劃之外的。
嬴政嘆氣，很有一些不甘心。
鞠子洲搖了搖頭：「陳琅很聰明，但他的聰明，我覺得他不及你，我傳授給他商賈的義理的根源神聖性，是因為他自己所學的東西與此甚是接近，而且我還挺想看一看，他這樣的人學到了那樣的理之後會發生一些什麼有趣的變化。」
「你的糧食又吃完了，但是沒關係，我這裏還有活給你做。」鞠子洲繼續說：「所以你又要與我交易，獲取錢財來購買糧食維持生存。」
嬴政自己也一和*圖*書句話都說不出來。
雖然說交易時候是平等的關係，但交易時候越是平等，交易完之後，就越是不平等。
「這個問題暫時沒辦法解釋。」鞠子洲攤了攤手：「你現在懂得的東西太少了，我講了，你也沒法理解，反而會因為亂想而想錯一些東西。」
鞠子洲點了點頭：「當然是更加牢固的，而且是更加能夠掌握在你的手中的，否則的話，我為何要教你這些呢？我自己又為何要學這些呢？」
可是為什麼……
他不是真的清晰的明白這一點，但他已經隱隱有所察覺。
嬴政倏然一驚，先前一直覺得存在的問題終於浮現，先前認為不對的一處終於找到。
但真的在那種環境之中……
鞠子洲笑著看著嬴政。
嬴政點點頭：「依舊是平等的關係。」
那第一批的物資……是很重要的原因……卻又不是最根本的原因！
接下來，鞠子洲和嬴政之間，進行了十余次的交易。
完成一切的推演之後，嬴政陷入迷惘之中。
猜測與現實相悖，內中矛盾是世間的和圖書矛盾，是資質的矛盾，即便是割裂開來看，嬴政依然無法學鞠子洲一樣一眼窺見事實真相。
——連自己都無法在短時間里理解的東西，師兄他憑什麼可以輕易的在數年時間里學會，並且融會貫通？
「師兄，你所說的這些東西……那個陳琅……他懂嗎？」嬴政問道。
嬴政審慎看著鞠子洲：「你不願意教我？」
而且……差價到底是如何被賺走了呢？
「商賈是要賺取差價的。」鞠子洲說道：「還要再想嗎？」
但具體是哪裡不對，他說不上來。
嬴政咬著牙，無論如何思考，都無法突破自身固有的歷史局限性而得到正確的答案。
嬴政到目前為止，所思考過的一切的對他人的制約、對自己的提升、一切的解決問題的手段，都是在目下這種支配現實的關係種類和大環境中運行的，脫離了現在的社會運行模式，他的那一套，就需要做出極大改變。
原本，這種平等，嬴政雖然並不喜歡，但也不會厭憎，反而會報以敬意。
但現在，嬴政只覺有哪裡不對。
和_圖_書嬴政搖了搖頭，他不覺得自己能夠第一時間混的很好——他太不了解那種義理了！
他說罷有些恍然：「原來是這……不對……還是不對！」
鞠子洲拍了拍嬴政的腦袋：「不必太過沮喪，你能夠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就已經比世間的大多數人強太多了，這裏邊的事情，我們以後慢慢講述就是，關於商賈的義理，你現在只需要記得，它的根源是錯誤的，那麼他以後所有的正確，也都會將人導向錯誤。」
這很奇怪。
一定還有什麼我沒有發現的問題！
不了解，也就無法真正的針對性的進行制約和針對。
他現在有自信，如果再來一次的話，自己應該可以避免掉方才最後的那種悲慘境遇。
「交易依舊進行，我們仍然是平等的。」
想了好半天，嬴政硬是沒能想到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那種關係，於是他只得頹然低頭。
差價？
「是的。」鞠子洲點了點頭：「經歷了剛才我們的推演，你還覺得，商賈的義理所凝結出的『關係』不如現下的關係嗎？」
都是平等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