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已經背叛了他的儒生，如今又來求見，是要說什麼呢？
蒙驁看著嬴政。
這樣的學生，教起來，省心、舒心。
「哈。」他輕笑一聲，起身，穿鞋離開。
嬴政自顧自離開。
「齊子元？」嬴政看著墨者安懷裡的小孩子嬉笑著抱著一隻狸奴啃咬，眉頭挑起。
嬴政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無動於衷的墨者安，又看了看跪伏的齊子元，笑著搖了搖頭：「無聊！」
但，即便是得到了如此多的利益，齊子元仍然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
一國之太子……
但今天不一樣。
蒙驁沒有動，然而拳頭捏緊了。
「養德若能使人飽腹，民眾人人都是道德聖人；行義如能給人實利，天下人人死不旋蹱；先代之治若真的可以使國富強，諸國不會急於求變，也不會大多因變法而強盛。」嬴政不再冷笑了。
那也就意味著，嬴政起碼還要做二十年太子！
左近的幾間房間之中，師兄弟們在與各自選定的美人玩耍。
原本，齊子元也應是開開心心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與自己面前乖巧可人的美人玩耍的。
他要再入宮嘗試一下！
但在門口就被婉拒了。
……
相當奇怪。
孺子怠惰么？
再加上……儒生們其實沒有把握成為嬴政的腹心。
但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有一些擔憂。
「……太子殿下何以出此言？」蒙驁蹙眉，注視嬴政，心中有些不解。
孟軻，就是儒家的那位孟子。
蒙驁，是有搏殺虎狼的勇力的！
他鬆開了拳。
「去請他進來吧。」嬴政說道。
而嬴政，很巧，義理他沒學太多，歷史典故他不了解多少。
以秦國歷代君主那副一貫長壽的德行……
蒙驁看著嬴政。
嬴政只靜靜看著。
無聊的舉棋不定，無聊的反覆無常，無聊的看不清楚現狀！
這也就意味著，孟軻的一套脫離實際的話術對於嬴政其實是沒有意義的。
他並非因為嬴政對自己所教授的東西有質疑而感到疑惑，他疑惑的，是嬴政居然直言了他對自己的ｍ.ｈｅｔubooｋ.com.ｃｏｍ質疑這件事情本身。
但蒙驁總有一種，自己是在被俯視的感覺。
可是，太子只是太子！
蒙驁舒展了眉宇，盡量平靜說道：「太子想來並不知為政之真意……孟軻之理，雖然粗粗聽來，狂悖疏謬，然則……」
於是齊子元等六人商議了一下，果斷背叛了嬴政。
但……做完之後，總是後悔！
齊子元看著面前的美人，興緻索然。
「何其愚蠢？」
……
嬴政站在跽坐的蒙驁面前，比他高一些，正好可以看到他放在膝蓋上的虛握的拳頭。
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等事了。
齊子元總覺，得不償失……
竟然敢直呼吾名！
嬴政靜靜看著他。
秦王異人起碼還可以掌權二十年。
並不是不愛這些利益。
訴苦？表忠心？做兩面派？
但是事實，他見到了很多。
「蒙老師，你講，猛虎怠於羊群之中，不食羊肉，而助羊得食，是要作甚？」嬴政鄙夷看著蒙驁：「猛虎棲於羊群之中，便不再是猛虎了么？便需和-圖-書要一群細犬，來教授猛虎如何運用爪牙？」
先前也私下裡找過嬴政。
嬴政眼眶浮腫，眼裡略帶血絲，像是沒睡醒。
「唯。」安領命。
再加上，蒙驁也說過，秦王素有廢立之心。
齊子元見著嬴政審視和玩味的神情，立刻便知道不下點本錢是行不通的了。
蒙驁抿唇不語：「太子還是不會做太子！」
「你什麼都不知道，只憑孟軻一家之言，你就敢說，他們願為秦國效死？」嬴政仰頭看著蒙驁，嘴角是令人難以無視的冷笑。
他想了一下，穿上衣服，推門而出。
太子出宮？那是什麼拙劣的借口？
他仰頭看著蒙驁。
齊子元叩在地上，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甚至他此時的開心，遠不如以往得到蠅頭小利時候的開心。
「為政？」嬴政眼底鄙夷更深了：「為政真意不就是確保自己一直可以吃得到更多麼？」
他於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噗通」一聲跪倒在堂前，手足四肢之背覆地，額頭重重叩下，成五體投地之姿態，誠懇說道：「m.hetubook.com.com儒生齊子元者，背信負義，有愧於太子殿下，祈請太子殿下降罪！」
「老師可知道，一畝之田，可以歲收多少糧食嗎？」嬴政昂首看著蒙驁，目光之中時不加任何掩飾的鄙夷：「老師可知道，秦國一畝之下田，歲收糧稅幾多？農夫公士者，一家五口之家，歲耗糧食幾多？」
只是，心頭沉甸甸的。
他瞅了一眼，不屑地轉過頭去，背對蒙驁：「你瞧猛虎，是爪牙不利、還是筋骨不強、便覺得，猛虎不能食肉了么？」
背叛。
嬴政玩味看著齊子元。
以往背叛過許多人，因此得了許多利，這一次背叛一個國之太子，得利更是多得讓人難以想象。
鞠子洲給他們的壓力還是比較大的。
——一群搞學術的人，是很難看得起一個習慣地域性，習慣人身攻擊、習慣畫大餅、喜歡站在道德高地指責別人的脫離實際的學者的。
蒙驁臉上的陰翳忽地消失，彷彿從沒有出現過一樣。
齊子元看了一眼美人，眉頭皺起。
「起來吧，講一講，你究竟是，哪裡背信hetubook.com.com、哪裡負義、哪裡有愧於朕！」
「你講，我是杞人一般的存在，不知道尊重秦法，不懂得尊重秦制，不會看清現實，總是去擔憂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總是浪費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嬴政站起身來了：「但蒙驁。」
區區墨者！
前些日子，嬴政明明是挺乖順的，雖然乖順得令人有些頭疼，但教起來，很是容易，因為他不會去直接發言質疑，而且往往聞一知十。
方才，蒙驁教授嬴政之時，所運用的，也是孟軻的那一套話術。
依據事實闡發的道理，他也知道很多。
齊子元總想……想回去投效嬴政。
若能成為太子之腹心，當然日後的利益比之當前的這些，大得多得多。
在當今，孟軻的地位極低，在諸子之中，算是中下游。
齊子元大喜。
蒙驁眼角抽搐。
但，看不起歸看不起，實際上，大家都很喜歡偷偷地用孟軻那一套話術。
嬴政笑了笑，很是無所謂：「小聰明！」
「他先前就來過幾次。」安說道：「先前有些忙，給忘記了。」
蒙驁努眉，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