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大蓮花花苞緩緩轉了一圈,便開了一瓣,巨猿的吼聲驟然急迫。
風雷聲戛然而止。
俞長陵依舊立在原地,定定看著,還是沒有閃避,這一拳電光火石間就已經落到他頭頂。
俞長陵立在巨猿陰影下,不顧那近在咫尺的巨大拳頭,目光只專心看著小劍的划動,神情平淡,眼中的神光不斷泛起,越來越亮。
四周原本被巨猿帶起的靈氣竟開始不斷翻湧,漸漸與巨猿這一拳的律動脫離開來,反隨著那小劍的划動而動。
巨猿雙目通紅,兩臂各懸空虛握,微微顫抖,那虛影的兩手破入了兩瓣蓮瓣中。
話音剛落,方圓數里的靈氣一時奔騰翻湧,瞬息超過了三里方圓,還在往外蔓延。
原本在它身後的妖異虛影,已經擋在它身前。
巨猿勢若瘋魔,只比之前更甚,壓在俞長陵頭頂的手臂、拳頭上,筋脈血管勃然可見,如同皮下有許多小蛇遊走,就在原地朝著俞長陵再次一拳搗下。
而如今,這雕像卻又成為了它的催命符,其兇險之處不見得比上一次大劫要小。
俞長陵靜靜站在原地,也沒有去追擊,只看著天空中已經綻開的五瓣殘蓮,嘴角有一縷鮮血緩緩垂下。
在它記憶中,它好似也曾有過這種時候,只是那種感覺已極為遙遠。
不知過了多久,他臉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隨即消退,眼中泛起一種明悟,看了一眼腳邊的那隻白猿,將它抱起,消失不見。
即便如此,那雕像上的妖氣依舊綿延了五六十里方圓,化作一片龐大的妖雲,巨猿所過直如同乘雲踏霧,極是壯觀。hetubook.com•com
蓮瓣中隱約傳出那巨猿的怒吼。
若讓這妖氣繼續這般招搖下去,遲早會引來其他修士,如果惹來元神以上修士,必能看出些端倪,到時它定免不了被搜魂而死的下場,絕不可能會再有第二次重來的機會。
「我不服!我絕不認命!」
這虛影頭生雙角,雙耳尖長,翻鼻巨口,雙目狹長,眉心有第三目,胸前脅下都是鱗甲,背生六翼,脅下四臂,乍一看有些地方竟與這巨猿頗有些相似,但細細看來又沒有一處相似,雖然古怪,卻給人一種完美無缺的感覺。
「當日那種死劫我都避過了,天要我生,我絕不會死!」
忽地,那圓台微微搖了搖,上面的鎏金九龍金鏡鏡面上放出三寸金色毫光。
鏡面上除了散發的毫光外,空無一物,但這中年男子卻似是目中有所見,伸手慢慢拂過自己臉頰,輕輕道:「真是好一具皮囊。」
小殿正中,一座八尺圓台,台上擺著一面三尺鎏金九龍金鏡,那鎏金鏡鏡面平滑,卻映不出殿內任何東西。
這三道符籙材質不同、符文各異,有些已略顯殘破,有些卻光潔如新,看來竟不似出自同一人之手。
沒了蓮瓣束縛,浩瀚無匹的妖氣自那雕像四散而出,一霎時便不知綿延出去多遠,比之前更強了不知多少倍。
巨猿拳面與俞長陵頭頂只差了半尺距離,當中隔了一口白色小劍。
雕像露出的部分,有無數星星點點的青灰色靈光閃動。
這一刻,它沒有遁逃。
那巨猿立在花苞正中,竟完好無損。
它與其他的www.hetubook•com.com妖修不同,修為雖還停留在合魄大成,但見識、眼界、經驗俱都非比尋常。
這中年男子身前的點金絹箋上飛墨點點,寫著數行文字,似是一首詩詞,也並無什麼特別,但這中年男子卻看得入神。
巨猿仰頭向著天空的明月長嘯一聲,其中滿是無盡的憤懣,更多的卻是不屈。
這一拳無聲無息,竟毫無威勢,看來與之前那一拳不能相比。
便在此時,巨猿的吼聲忽然消失。
俞長陵身體在微不可辨間,連續兩次震顫。
……
這尊雕像的來歷,遠非現在的炎洲修士可以想象。
只是這些傷口竟不似血肉,內里的紋理如同枯木。
那花苞轉瞬便已經開了五瓣,只余兩瓣將巨猿包在裏面,眼見便要盡數綻開。
「為何還要再來一次?」
一個素服博帶之人盤坐石樓頂層,身前一座三丈丹爐,丹爐青煙裊裊,瀰漫了整座石樓,這人臉上朦朦朧朧,看不清楚。
它身上的肌肉膨脹,想要重新封住那雕像,只剛一發力,身上忽然爆開數十道傷口,其中隱隱有白色劍氣閃爍,其中最為嚴重的一道,在他胸口處,幾乎將它身體洞穿。
這虛影一現,一晃便大了無數倍,到了那巨猿身後,憑空懸浮,身上無數青灰靈光此起彼伏,一體之內,如同隱含了一片小小的星空,玄秘難言,妖異非常。
俞長陵身體猛地抖了抖,那花苞一搖,剩餘未開的兩瓣蓮瓣上,各出現了一點黑色,瞬息擴大,所過之處,白光消退,幾近透明。
「為何總要在關鍵之時,讓我遇到這和-圖-書樣的敵手?」
俞長陵已經到了這一步,周圍十數里的靈氣都已經與他勾連律動,它便是想逃也逃不掉。
巨猿眼中的驚色立時大顯。
巨猿看了一眼這雕像,在這緊要關頭,目中依舊不自然流露出一絲懼意,身子也微微抖了抖,不過隨即便被瘋狂的殺意蓋過,目中滿是血絲,長吼道:「想借我成就元神?死!」
其中一座五層石樓上,刻著「第一魔閣」三字。
巨猿身下,忽然伸出七道朦朧的劍光,瞬息化作七瓣蓮瓣形狀,往中一合,將巨猿連同那虛影俱都包裹在裏面。
巨猿脫身出來,仰天一聲狂吼,神態瘋狂急迫到了極點,居然不顧下方還有俞長陵在,便連那隻白猿也不要了,身形一動,瘋狂遁走。
這是一尊長約半尺的雕像,上面竟貼著三道符籙。
那雕像吸了這滴心血,忽然發出一聲奇異之極的鳴響,雖只細細一聲,卻宛如龍吟、鸞鳴、牛吼、猿啼……種種異獸的鳴叫混合在一起。
它背後那虛影同時一臂伸出,握成拳勢,一拳遙空虛搗。
四下里陷入靜寂。
那巨猿感應到了那小劍的變化,眼中的瘋狂中竟然露出了一絲驚色。
它其實早被俞長陵重創,身上的劍傷已經開始肆虐,若不是它所修根本功法乃是上古元辰世界妖族修鍊頂級功法之一,肉身強橫,兼且還修有其他功法,可讓血肉在短時間內化為枯木,遏制傷勢,早便支撐不住。
就在巨猿突破俞長陵的劍蓮之時。
那花苞每轉一圈,便開了一瓣,巨猿吼聲越來越急,俞長陵臉上卻愈加蒼白。
俞長陵一直靜立不動,https://www.hetubook.com•com直到這一刻,他雙目一凝,目中的神光驀地暴漲。
天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蓮花花苞,光芒絢麗璀璨,將被妖氣遮蔽的天地映得通明如同白晝。
巨猿這一拳砸下看似是直來直去,但實則依循了一種玄異的軌跡,隨著巨臂落下,方圓三里內的靈氣竟然也發生了異動,似是在隨著這一拳落下的軌跡而律動,使得這一拳每落下一分,威勢便增強了一點。
龐大無匹的妖氣一霎時便遮天蔽地,遠非巨猿之前展露的妖氣可比,其中隱含妖邪、暴虐、陰柔、肅殺、狂亂種種紛亂之意,但其內最多的,卻是一種睥睨天地,威壓四方的霸道氣息。
它抬手一拳捶在自己心口,張口吐出一滴心血,落在雕像上,隱沒不見。
俞長陵臉上莫名一白,但神色依舊平靜如昔。
炎洲南端,三座山峰呈品字形排列,都有一座石樓。
「上天為何如此不公?」
雕像上還貼著的兩道符籙各放奇光,將那妖異虛影重新壓到了半尺長短,幾近貼附在那雕像上。
便在此時,俞長陵淡淡道:「你自稱元神以下,皆如土雞瓦狗么?大概也算不錯了吧。」
只是妖雲內,巨猿雙掌張開,前後相疊,橫在身前,前掌掌心有一張符籙,正是之前揭下的那道。
卻說那巨猿一路遁去,竟也不敢去將雕像重新吞回體內,只懸浮在身前。
……
巨猿心中焦躁急迫,知道自己到了極為危急的關頭,腦中卻不斷浮起當年所遭遇的那一次大劫難。
它抬手便將雕像上的符籙揭開一道。
「轟隆」一聲,玉殿殿門緩緩開啟,一個纖瘦的身影一www.hetubook.com.com
步踏入……
它兩爪虛空,猛地一抓一合,兩瓣已經幾近透明的蓮瓣立時爆散。
忽然,這人微微抬了抬頭,道:「是你么?怎麼也會弱到了這等地步?難道與我如今一樣么?」
中年男子緩緩抬起頭來,慢悠悠站起身,走到那圓台前,看著金鏡。
這小劍也沒碰到巨猿的拳面,就在一尺方圓內左一劃,右一劃,速度並不快,看來毫無威勢,但巨猿的拳頭卻微微顫動,似是遇到了巨大的阻力,落下的速度從極快驟然變成了極慢。
若它完好無恙時,要重封這雕像,並不是太難的事,只是此刻卻千難萬難。
巨猿目中凶光連閃,一拳依舊勉力壓制俞長陵,一張嘴,吐出一物懸在身前。
他語氣卻輕柔舒緩,似在自語輕訴。
這符籙一開,巨猿身上的鐵青符文立時急速流轉,直如無數細線,流水般環繞周身,與雕像上的無數靈光呼應。
其上的青灰色光芒一瞬間如同活了過來,瘋狂閃耀,化作一尊淡淡的虛影,自骨上浮了起來。
炎洲中部,一片虛空中,雲霧繚繞間,一座白玉小殿內,一個白面無須,身穿玄服的中年男子靜坐在一張雲龍盤繞的高桌前,看著一鋪桌面上的簪花點金絹箋。
當時為了求生,它曾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也換得了巨大的機緣,這雕像便是那時所得。
四下里原本已經隨著俞長陵小劍翻湧的靈氣,瞬間莫名紊亂,只一剎那,便已混亂不堪。
夜空清朗,俞長陵原本分化的劍光與巨猿化出的黑索都已消失不見。
那一次劫難,幾乎讓它萬劫不復。
那雕像能抗拒這道符籙的重新封鎮,它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