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白沒黑地刻苦訓練，一到周末就跑到周邊城市的球隊去試訓，最後留下我的居然是利茲聯的德比死敵哈德斯菲爾德，這就是職業足球，你沒得選擇。」
他沖陳偉恩擺了擺手，往蜂巢球場走去。
迪克恢復正坐繼續往下說，「八十年代利茲聯降級，利茲這個城市也跟著一起陷入衰退，足球由於那個老巫婆成了人人喊打的東西，學校里足球課都被取消，那段時間我只能打零工謀生。」
打住打住，這個方向過於危險了。
現在的他哪裡閑魚了，明明去讀大學更方便躺平好不好。
掉線之後他又獲得了陳偉恩這個久遠的名字，遠到一開始要稍作回憶才能記起來。
輪迴之前他是一個普通上班族，無聲無息庸庸碌碌，手機通訊錄越來越長，固定通話卻越來越少，當他踏入輪迴時，記得他名字的人恐怕除了父母也所剩無幾了吧。
「我的足球才能非常普通，在哈鎮梯隊待到17歲就被退訓了，之後的幾年我輾轉流浪過幾支半職業和業餘球隊，始終沒能獲得職業合同。」
陳偉恩喃喃自語，「為了讓更多的人記得自己的名字嗎，活躍在別人的記憶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嗎？」
迪克收起了臉上https://www.hetubook.com.com
的笑容，緩緩開口道，「我給你講講我的職業生涯吧，你得讓我想一想，太多年了很多事我得好好捋一捋。」
……
迪克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當然有意義，剛才我們送走的那些孩子，都是你的小粉絲吶。我和他們說，想成為韋恩那樣的大球星，第一件事就是向韋恩學習，別把身上搞得花里胡哨的。」
「我先回去了，謝謝你的決賽門票，好好加油吧。三冠王啊，70年利茲就差了一點兒，三個冠軍都差了一點兒，不過那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差一點兒。」
陳偉恩抬起頭看向迪克，「迪克老爹，我也想問你同樣的問題，究竟是什麼支持著你，讓你堅持著從事足球工作這麼多年，在早該退休的年紀還天天風吹日晒地搞青訓？單純地因為熱愛嗎？」
「每個利茲的孩子都憧憬著能夠穿上那身白色球衣，聯賽奪冠那年我12歲，我和同學去了利茲聯梯隊試訓，只有很少幾個幸運兒能夠留隊，很遺憾我並不在其中。」
「我兒子騎在我的脖子上，貼著我的耳朵大聲喊，爸爸我長大要穿上那件白色球衣。你看這是一個輪迴，穿越三十年的時光，只和_圖_書有足球有這樣的魅力。」
低頭良久，陳偉恩開口說道，「我確實有些失去目標，不知道如何提升自己，更確切地說，應該是不知道繼續提升還有什麼用處。」
他還是沒有完全想明白，即便追求一個青史留名，又為什麼非要是踢球不可。
「迪克，你兒子後來去哪支球隊效力了？」
「哈哈，開玩笑的，你不會當真了吧？」
迪克笑著回歸正題，「韋恩，這個話題轉移得可不高明，怎麼樣，我的答案你滿意嗎？」
「我清晰得記得童年時每一個激動人心的瞬間，62年乙級聯賽最後一輪驚險保級，64年成功升甲，65年聯賽足總杯雙料亞軍，69年甲級聯賽奪冠。」
踢完歐冠就是國家隊比賽，短暫休假之後就得歸隊參加美國行，再然後又是社區盾、歐洲超級盃，隨後新賽季開啟，一場一場永不停歇。
迪克拍了拍陳偉恩的肩膀站起身，「好啦，你可以慢慢想，總能想得通的。」
他決定聽從迪克的建議，把這些留到以後慢慢想，把精神放到即將來臨的歐冠決賽上來。
「我肯定沒和你提過，我是利茲人。1961年我4歲，我父親帶我去了老孔雀地，在那裡我看了人生第一場足球heｔuｂook•ｃｏｍ•cｏｍ比賽，從此以後白衣軍團就成了我的一生信仰。」
職業球員里確實有很多閑魚，但絕對不包括踢出名堂的明星球員，對於現在的陳偉恩來說，全年無休才是常態。
迪克看著陳偉恩笑了，「這是一個好問題，真高興你能問我這個。」
「我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來著，1992年5月1日，我記得很清楚，我帶著4歲的兒子參加了利茲聯的奪冠遊行，這座沒落的北方城市在那一天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彷彿一下子回到了黃金時代。」
陳偉恩被問得張口結舌，他實在不好意思和迪克說，當時選擇學踢球只是為了逃避繼續讀書考大學。
「哇哦！」好半晌陳偉恩才再次開口說話，偏偏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合適。
「哈哈，貝特這個姓氏與球星無緣，他和我其他學生都是一個教法，但和他父親一樣在球員道路一事無成，後來讀了體育大學，現在是一支英冠球隊的分析主管。」
這三年裡，因為足球，陳偉恩被越來越多的人熟知、談論、甚至崇拜，對於他來說這確實是從未有過的全新經歷。
「實話實說，我是為了躲開家裡那個絮絮叨叨的老婆子，要不是天天早出晚歸的，我早就和她離婚了。」
……和-圖-書
「我沒有能力成為大球星，做不到讓萬千球迷記得我的名字，但我有能力成為培養球星的人，讓那些未來之星記得我，記得我為足球做出的一切。」
「前幾天我問過謝林漢姆，就是曼聯三冠王那個，究竟是什麼支持著他，讓他一直保持著對足球的熱情踢到41歲才退役，他告訴我是為了不辜負上帝賜予他的足球天賦。」
好像不對，歐洲超級盃要歐冠冠軍才有資格參加吧，現在就以冠軍自居，這麼毒奶自己可不是好兆頭。
「再後來我去讀了短期大學，考取了教練證書，從基層助教干起，一步步地直到今天。」
迪克轉過頭來盯著陳偉恩說道，「韋恩，你來巴尼特試訓時，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的天賦嗎？那是我年少時日思夜想晝夜期盼的東西。」
他都應該全力以赴、心無旁騖。
哪怕只是為了親朋好友的期待，作為熱刺球迷的鮑勃和凱特，對他信任有加的波切蒂諾和赫蘇斯，與他朝夕相處的恩菲爾德隊友，以及在歐冠冠軍獎盃上留下一個中國人的名字。
一年裡只有一個多月的假期，其餘時間不是訓練就是比賽，真正進入職業足球的圈子，他才明白當初為了逃課選擇踢球的想法有多幼稚。
陳偉恩一時想和*圖*書出了神，他從來沒想過這些。
這老頭兒，陳偉恩扶額無語。
想點兒開心的事情，休假去哪裡玩兒好呢，凱特一直想去義大利，西西里好像就挺不錯，美麗傳說啊！
迪克的聲音漸漸遠去，陳偉恩站起身來，扣上帽子戴上墨鏡，走相反的方向回家。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你完全可以幫助孩子們與不良習慣作鬥爭！」
陳偉恩兩眼一翻，這也能扯上關係，你個糟老頭子矇騙小孩子竟然沒有半點兒羞愧之意嗎？
「上周末我第二次獲得足總杯冠軍，教練、隊友和球迷都非常高興，而我沒多少興奮。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踢下去，衛冕、三連冠、五連冠，究竟有什麼意義？就為了爭排名論座次嗎？」
「只是我沒想到，我所有的學生里居然是你這個大齡青年成就最高，這可真是詭異。」
迪克再次轉過頭，「韋恩，你是我經手過的第七百六十一位梯隊球員，也是我啟蒙過的第二百七十二位初學者。你是所有初學者中年紀最大的，但我不在乎，只要有人願意學，我就願意教。」
掉線之前名字對他來說只是一個代號，每一個任務都會自動分配給他一個新名字，他做的最多的事恰恰是隱姓埋名，恨不得完全沒人記得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