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看到周天芬那張極度不耐煩的臉。

「你別怪你媽！」

這個圈子就這麼奇怪，你可以在這裏出生，在這裏長大，在這裏參加工作，大家都拿你當自己人。

……

「我們朋友的兒子在外面打工，那個頭髮留得就跟個人熊一樣！」

「爸，媽，我上班去了！」

小時候還抱過王宇，兩家一直都在一個家屬院子，所屬的處一級大單位不同。

尿個尿，高壓水槍的威力讓王宇覺得年輕……真好！

眾人：……

王宇的煙都已經抽出褲袋口了，又塞了回去，省一支煙！

「我理解她想兒子，不想把屎把尿拉扯大的小子遠走高飛！」

他們這一代人，似乎喜歡給傢具穿衣裳。

這位叔叔笑呵呵地說：「上海的日子不好過吧？在外面混不下去才回來的吧？」

他一個人說也就算了，前後左右不管年紀大的，還是年輕的，都忍不住看一眼王宇，然後還會笑。

母親覺得不解氣，反手拿雞毛撣子照著王宇的屁股上就抽了兩下。

房子的裝修上面，客廳與飯廳還有老套的隔斷。

兩千年改制過後，想進國化集團。

「老娘給你剁了，你信不信……」

那叔叔擠出笑容問：「小宇，你這電話什麼牌子，看樣子不便宜哦？」

忙活一早上的周天芬把抹布往廚房一扔，坐沙發上一言不發。

母親這下子也不打掃衛生了，索性開始罵人，「老娘現在不打掃什麼時候打掃。」

剛和父親坐在桌邊的王宇頓時哆嗦了一下子。

瓶瓶罐罐的敲擊聲，吵得王宇皺起眉頭，就是不肯睜開眼，拉起被子把頭給捂住。

叔叔尷尬地笑了笑，岔開話題地說：「接電話你那麼小聲做什麼？跟做賊似的。」

他們看王宇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剛剛在外討飯回來的人。

衝進衛生間，看了看鏡子里那張年輕二十年的臉。

「調度的責任重大，跟大家要搞好關係！」

過了這麼多天，王宇終於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實。

所以還得坐五十分鐘單位的交通車。

旁邊的叔叔和前後左右的同www.hetubook.com.com事看了看王宇手上拿的電話，愣了一下，目光飄了，不知道往哪裡看更合適。

一般有那麼幾種渠道：

旁邊的叔叔不自覺地摸了摸褲腰帶上別著的那個手機皮套子。

要不是老子十幾年在外面活得好好的，我還真就信了……王宇嘿嘿直笑。

王宇被雞毛撣子上的灰給嗆得拚命掙扎。

「所以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嘛！」

眾人：……

王宇說：「我也這麼說，在上海的時候，公共場合大聲說話，會被人罵沒素質的！」

這個內招是照顧廠礦子弟而設立的。

那裡錢多、機會多，混到重生雖然沒什麼大本事，但在上海依舊有了三套房和一輛不好不差的邁肯。

「她就想你回來！」

乒乒乓乓！

可是他沒有離開，而是參加了國化集團（部）南方分公司（局）的內招。

看到兒子抽煙抽得這麼急，王建耀還一臉不解，「抽這麼猛做什麼？」

老王坐沙發，喜歡弓個身子，雙肘撐腿上，歪著個頭一邊看電視一邊抽煙。

王宇倒是覺得沒什麼關係。

狗東西……王建耀罵了一句，不過還是默默地把鍋給接了過來。

王宇把嘴裏塞得圓圓的，口齒不清地嘴欠，「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留在上海呢！」

王建耀柔聲安慰，「彆氣了，這件事怪我！」

王宇瞅了老王一眼，不太理解。

「她怪我抹不開面子去求人！」

可是房間里的聲音不但沒消失，反而變本加厲！

他們說些話的時候，還時不時地會看看王宇，那眼神時刻都在提醒王宇，「能回來工作，你算是賺大了！」

王宇轉臉就一本正經地看著他，「爸，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

現在，能看到母親這張還沒出老的臉，王宇更多的是滿足和高興。

「現在搞成個市場化用工，你看看，雖然分到辦公室，算是以工代干，但是你不掛職，有啥子用呢？」

大意了！王宇嘀咕了一句，看看老爸，溫和地笑著，眼神當中彷彿在說：「你看蒼天饒htｔps://m•hｅtｕｂooｋ.cｏｍ•cｏｍ過誰？」

眾人：……

「別怪你媽，她不是在跟你發脾氣，她是在怪我！」

怎麼回答？

王建耀也知道老婆不好意思出門。

王宇大大方方地走過去坐下，手伸進褲兜里掏煙，準備給叔叔散支煙。

「早就跟你說了，讀個二流的大學還不如去讀那個高專，分到本單位，你怕是早就當幹部了！」

這怎麼可能呢？

上輩子在十字路口面對選擇的時候，他選擇上海。

以前王宇不懂，現在他知道這是愛惜，對東西這樣，對人，也這樣。

「有本事你自己打掃！」

大家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聲音。

王宇當初在上海看過許許多多的外地人，爛在上海，都不願意回到自己的家鄉。

「嘖……」王宇不耐煩地掀開被子，然後大叫：「媽，你非要早上六點多就在我房間打掃衛生？」

王宇回憶了一下自己在上海的第二份工作，「一個月七千多塊吧，也不多。」

王建耀說：「你媽覺得你好歹也是個大學生，就算不是應屆的主體專業，回到本單位，也不該去幹個小調度！」

剛剛心說兒子長大了，會關心人了，結果……

母親罵了一陣子又不解氣，乾脆就把王宇的被子給掀了，將就手裡的雞毛撣子在王宇的身上一陣亂掃。

遠遠地朝王宇揮手，「小宇，來，坐這裏！」

一和二屬於合同化用工，就是大家說的正式職工。

「怪你？怪你又怎麼樣，只認錯不改錯有個屁用！」周天芬悶悶地罵了一句，接著感嘆，「我兒子高高大大，一個大學本科生，長得又帥氣，最後去當個小調度，你說說，換成哪個當父母的心裏能想得通？」

「滾！」

「我信你個鬼！」周天芬罵了一句，扭頭進屋。

冰箱、電視、DVD、公放、音響上有統一了制式的服裝，全是周天芬拿白色毛線鉤出來的方巾搭在上面。

旁邊的叔叔這個時候拍拍王宇的肩，「回來了，就好好乾，工作兩年，在單位上找個女朋友，以後結了和_圖_書婚，就是雙職工了，日子好過得很！」

王建耀的臉皮子抽了一下，半張著嘴看著兒子。

「爸，怎麼了？馬上到了！晚上嗎？讓媽隨便做吧，什麼都吃。」

如果上輩子真如了周天芬的意，也就無法積累什麼人生經驗。

四、內部職技校畢業分配。

王宇掛了父親來的電話，看了看旁邊臉色不太正常的叔叔。

王宇醒來的時候就在十字路口，機票都訂好了。

「媽，我都聽你話回來工作了，你怎麼還不高興？」

「就是，好多出去打工的，最後哭著喊著想回來上班，可惜回不來啊！」

王建耀想到兒子剛才的操作，突然覺得有趣，又笑了笑，「天芬，你兒子就算干調度，恐怕也能幹出一些名堂來哦！」

大學生干調度，那不是笑死個人嗎？

聽到不貴的時候，前後左右的人都鬆了一口，聽到真實的價格時，他們像挨了一悶棍，半天回不過神來。

周天芬正好從廚房當中出來，當場就炸了，「王建耀，你是不是故意的，老子起床才把茶几抹得乾乾淨淨的，你就弄一茶几的煙灰？」

四為勞務派遣，當然，也有可能轉市場化。

不過選擇這個東西就是把雙刃劍。

「我以前常說，男兒志在四方，多出去走走看看，增長見聞，別留遺憾！」

父子倆往沙發上一坐，就聽見廚房裡傳來乒乓的聲音，哪是在洗碗？分明是在撒氣。

這位叔叔說了一路，引得前後左右單位上的男女老少也加入討論當中。

二、大學主體專業應屆畢業招聘。

王宇讀懂了父親表情的意思。

這一生！

王宇自由的同時，也錯過了保護爸媽的最佳時機。

王宇：「算你狠！」

兩千年改制后，王建耀和他才住到了不同的地方。

耳邊響起王建耀的囑咐，「在單位上要尊重老同志！」

不過，王宇又在心裏問過自己，「我在的話，就能保護他們嗎？」

這位叔叔拿他的經驗來給王宇說一些他自認為正確的道理。

王建耀就連報紙都懶得放下，「那我也打他兒子？」

摸了摸臉龐和下巴和*圖*書，三天沒刮，依舊沒有扎手的鬍渣子。

三、子弟大學生非應屆內招。

往常這個時候一般都是去買菜，現在卻睡了回籠覺。出門碰到熟人，人家一問：「你兒子分哪個單位什麼崗？」

三屬於市場化用工。

王宇掃了他們一眼，「咦？叔叔，繼續聊啊，你們怎麼不說話了？」

王建耀點了支煙，他是不會主動給兒子散煙的。

王宇就屬市場化用工，不過因為是大學生，所以招回南方分公司（局），分到了江原公司（處）第三作業公司（科）。

可是如果你長大出去轉了一圈，再回來，一段時間內，你就會成為別人眼中的笑話。

王建耀把煙頭往嘴邊一喂，半天也不抽一口，似乎有意要考校一下兒子，斜著眼問：「你說，我為什麼不求人把你調到別的崗位上去？」

日子雖然過得富足滿意，但是父親出了事，母親精神萎靡不振，重度抑鬱，這些事，對王宇來講，就是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過去。

王宇的煙離煙灰缸還有點距離，不過為了瀟洒，指尖一彈，煙灰飄了一點在茶几上。

「滾滾滾，老娘看著你就煩！」周天芬的飯都沒吃完，就收拾著碗盤子進了廚房。

老媽總是愛罵人，比如王宇剛從衛生間里出來，母親周天芬又開始罵起來。

不過王宇倒也自覺，從他老子的紅驕子煙盒裡掏出一支來點上。

打招呼的，是以前老礦基地一個單位的長輩。

以前，王宇是覺得煩。

王建耀趁著老婆搶碗的時候，把最後一口粥包在嘴裏，這才算完事。

誰知道，周天芬反手就是一巴掌，「笑，笑個屁你笑，你屁股上長釘子了是不是？」

上車的時候，就碰到熟人長輩。

江原在成都郊區一處綜合生產基地！

那叔叔咧了咧嘴，有點不相信的樣子，「你一個月在上海掙多少錢，用這麼貴的手機？」

「你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跟豬一樣，老娘幫你打掃衛生，你一天還嫌東嫌西的。」

裏面放著祖傳諾基亞3210，在王宇這個手機面前一比，好像有點不夠看。

王宇一ｍ•ｈetubｏｏk•cｏｍ•ｃom臉認真地說：「你別看一個月七千多塊，真沒什麼用，吃碗面就得十塊呢。租房子還要兩千多塊。」

其中一部分原因，大概就是對人言與鄙視目光的恐懼吧！

王宇聽到老媽罵老爸，嘿嘿地咧著嘴笑。

王宇不好意思地朝他們笑了笑，然後摸出了手機，捂著話筒低聲地接起電話。

「遇到不懂的多問！」

王宇是一個獨立的人，並不會把父母的話當參考意見。

「可是你媽覺得，外面的生活，哪有在父母居住的城市自在？」

王宇的笑容有點玩味的樣子，「核算中心的財務主任，哪能輕易欠別人的人情？」

對面的牆上掛著電子萬年曆，上面顯示的時間為2004年，四月。

「才整理好的沙發墊子，你就坐成皺巴巴的……」

上輩子能不能不知道，但是這一次，應該是沒什麼難度的。

三天後的清晨！

「人情都是等價交換，人家肯幫你，說明你也能幫得上人家。」

王宇笑呵呵地點頭時，突然響起了一段音樂來。

「王宇，你是不是狗，你尿個尿能不能對個坑尿……」

一、子弟參軍退伍轉業安置接收。

王宇怪叫了兩聲，穿著褲被衩子從床上跳下來，衝到客廳，朝正坐在客廳里看報紙的老爸大叫：「王建耀，你也不管管周天芬，她打你兒子！」

是的，開保時捷的都是渣男。

「咳……」

王建耀緩過神來，「你能明白這些道理，我就放心了！」

王宇說：「諾基亞7610，深圳那邊過來的水貨，不貴……才6600！」

有人拿著雞毛撣子掃掃書桌，還開關著衣櫃，咿呀的聲音聽起來無比的刺耳。

這些都是小意思，如果這都讓你驚訝，以後下巴都會習慣脫臼……王宇的笑，讓王建耀看不清深淺。

王建耀怔了怔，不是因為兒子能看出這當中的門道，更是因為兒子剛才的氣質更像是個職場當中混跡多年的油子！

王宇飛快地把煙給吸得只剩個煙屁股，把煙頭一杵……

眾人：……

說的最多的話無非就是「外面掙得到什麼錢？」

王宇吆喝一聲，開門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