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但那樣有什麼意義?
聽到「圓」這麼說,「尖」沉默了。
「還能怎麼辦?首先確定是否對殼族具備威脅,其次再確定怎麼交流。」
穿過冶鍊區后,「尖」意外地看到了一個有名的個體。
種族的延續,豈不是在百萬個日夜中,串聯出無數的誕生和死亡?
「星」認為在很久很久以前,可能是數億個白日前,殼族和嵌蟲有一個共同的祖先存在!
「尖,王台的命令,讓你立即過去。」
它被稱為殼族有史以來,所記憶的知識和天上星星數量一樣多的研究工兵,連王台都對這名研究工兵很尊敬,對它的要求都是基本盡量去滿足。
為了追尋意義,就不能為了死亡,它必須在活著的時刻尋找意義。
「圓」正趴在地上,呼呼的安靜睡著,一點也沒察覺到「尖」回來了。
「尖」移動節肢走上前去,用觸手在「圓」的背殼上緩緩又輕柔地撫摸。
「尖」有些詫異和不解,為何王台的命令會下達到這兒來了?
那麼……那隻智慧個體是怎麼傳承到殼族語言的?
「尖」的聲音提高了一大截。
「圓」說道:「來自偉大的王台預言,我們和嵌蟲的戰爭即將迎來決勝時期,這個時候需要大量的參戰個體,我必須為此做出貢獻。」
每一個家的標識都不同,那是氣味的標記,「尖」把自己的蛻下的骨刺插在門口,那樣所有的其它個體都能通過氣味來辨別標識。
「會不會是新的嵌蟲?」
但這又有什麼捨不得的,「圓」就算消失,也會很快有另外一個雌性分配給它,它只要好好聽從來自王台的命令就行了。
「快,跟我去。」
「讓它們上來。」
「……」
「尖」忽然有了想法,連忙說:「偉大的王族閣下,有一件事應該是『山』向您上報,在任務的路途中,我們曾遇上了一隻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怪物……」
王台的大殿是值得所有殼族驕傲的場所,這座動用了數千個體完工的大殿,能夠容納上千名個體同時並存,是證明殼族偉大文明的堅實證據,沒有誰能反駁王台大殿的宏偉之處。
「必須主動去了解它……說不定有一種可能,同為智慧種族,是天然能進行交流,它不是也說可以幫忙『山』它們嗎?這興許是個友好的信號。」
「偉大的王族閣下,我們的任務很順利,並未遇上危險。」
那既不是戰鬥工兵,也不是運輸工兵、冶鍊工兵、偵察工兵,而是極為特殊的研究工兵。
「尖」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它有了自我意識后,就沒見過母親,只能從傳承的殼族知識體系中得知,母親為了誕生它和其它工兵個體,早已犧牲了。
無以計數的個體犧牲了……王台告訴它們,這樣的犧牲是偉大的,是榮譽的,是值得所有個體為之努力的,它們的意義就在於此。
這樣的動作驚醒了沉睡中的「圓」,它睜開了自己的複眼,盯著「尖」,溫柔地說道:「太和圖書好了,感謝王台,你平安無事回來了。」
「圓,我回來了。」
殼族告訴它們,是死亡,是犧牲。
還好,殼族的冶鍊金屬水平並不低,各種金屬武器裝載到它們的身體上使用,劈開嵌蟲的外殼,然後一發腐蝕性液體瞬間殺死嵌蟲。
殼族的一切行動都是為了集體,為了種族的延續。
就算被軟禁,「星」的等級地位也不是區區運輸工兵能質疑的。
那個研究工兵,名叫「星」,取自天上的繁星。
而意義又到底是什麼。
「這確實很危險,可既然都發生了,難道要忽視當做沒看到?那豈不是更危險?」
「是的,王台還沒下達這樣的命令,可我們必須自覺做出選擇!」
「什麼事?」
「星」甚至沒去看「尖」,自顧自己地在階梯上攀爬。
「新大陸倘若存在,有新的智慧種族好像並非不可能。」
雖說這個認識已經持續了10萬多個白日,戰鬥更是持續了100多萬個白日,雙方的戰爭還沒結束,可最近王台那邊有所預言,戰爭將進入真正定勝負的時機。
它的家在城市的11520編號。
「是的,我還沒到時間,可是……」
我可以只為自己活著嗎?
站在大殿另外一旁的「星」全程沉默,但在「尖」說話時也不由集中了注意力。
想來想去想不出個原因,卻聽到了來自家門外的呼喊。
殼族的知識告訴它,種族就是所有的個體的集合。
11號王族說道。
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煩惱,是煩惱「圓」做出的犧牲嗎?還是不捨得「圓」?
那麼為何,本該軟禁中的「星」為何會出現在了這兒?
說話的是趴著的12號王族,它的複眼是綠色的,每當它注視其它個體的時候,帶來的威壓感總是最強。
所以……它覺得和「圓」在一起的時候,它很喜悅。
「尖」說了一句后,又急忙解釋,「我是認為,如果王台沒有下達這樣的強制命令,就說明事態還沒發展到危急的時候,我們和嵌蟲的戰爭仍舊和以往一樣。」
「王族」是管理殼族的最高首領,一共有12名,它們的壽命比研究工兵還要長,它們的智慧更是指引著殼族的前進,沒有了研究工兵,殼族還能勉強苟延殘存,那麼若是沒了「王族」,殼族絕對活不過幾個白日。
或許還有個其它的目的,就是記憶和存儲殼族的知識體系,為何殼族的新生個體能在短暫的十幾個白日就學會語言、戰鬥、冶鍊等諸多知識,就是因為有著這些研究工兵的存在。沒有這些研究工兵,所有的新生個體可能需要耗費幾百個上千個白日來學習經驗和知識,那樣在和嵌蟲的戰鬥中無疑會讓整個種族走向深淵。
「你是認為,它也許對我們和嵌蟲的戰爭有所幫助?」
它們兩隻個體的觸手互相伸了出去糾纏在一起,彼此通過分泌出來的體液進行感受和聯繫。
「不,王台還沒下達這樣m.hetubook.com.com的命令。」
那麼思索下去,個體的誕生和存在,為了種族延續,就必須犧牲,它們的意義只是犧牲,只是死亡。
「尖」慢慢地把自己所見到的那隻怪物的詳細樣貌,說給了在場王族們。
「我們對這片大地又不是了解所有,在古代知識傳承中,第27代王族曾經集體下達過探索大陸以外的命令,雖然探索隊並未返回,也就無法證偽新大陸不存在。」
它們與嵌蟲的戰鬥日漸激烈,兩個種族之間已經有所認識,只有一個種族能夠活下去。
「也許,你可以不用這麼選擇。」
「尖」無話可說,最後只能說道:「圓,你什麼時候去?」
高潮之後是短暫的平息期,趁著這個空隙時間,「圓」慎重地要和「尖」說上一件事。
「尖」立刻走出家門,果然在外面看到了一個不認識的個體,不認識不要緊,這名個體身上披著來自王台的披風,那是守護王台的衛兵,在等級上天然就比「尖」這樣的運輸工兵高很多。
這個問題一出,所有王族頓時陷入了沉思,連同下面的「尖」也在沉思。
一種說出去,會讓其它個體詫異和不解的想法。
「新的嵌蟲?嵌蟲再怎麼進化改變,也不可能出現這樣的蟲體。」
「尖,有件事我必須給你說。」
而這個生長速度的前提,便是來自母親的自我犧牲。
「不管對方是怎麼知曉殼族的語言,這也意味著,我們雙方是能夠交流的。」
只是這樣的想法,無法告訴給其它的個體。
王台是單獨的巢穴,高高聳立在城市的最後面,也是最宏偉和龐大的區域,一路過去需要穿過兩側的冶鍊區,在這兒利用來自地底的熔岩,可以不斷打造生活和戰爭所需要的金屬、兵器。
這怎麼可能……殼族和嵌蟲戰鬥了這麼久,久到知識體系的傳承都沒確切的時間,兩者的生存模式和仇恨根本不可能磨滅,尤其在殼族看來,嵌蟲完全沒有文明可言,只有簡單的智慧,說愚昧都抬舉了嵌蟲,是完全遵循本能行動的蟲子。
它被自己的這個突然想法嚇了一跳。
「圓」說道:「我們要主動去奉獻才對,現在城裡到處都缺乏工兵個體,就算沒有王台的命令,我們也要自發做出選擇。尖,你為什麼會猶豫?這不像你,你該高興我的選擇和奉獻,你……你很不對勁。」
「不,尖,我們不能這麼去想。」
「我要去王台誕下你的子嗣。」
「尖」對這個問題思索了很久很久,它在某一個白日,忽然產生了個奇怪的想法,我可以不用為種族的延續而犧牲嗎?
「王族」除了指揮殼族所有個體行動,謀划與嵌蟲的戰爭,另外一個重要任務,就是呆在王台,用大部分時間生產「聖液」,然後提供給整個種族。
整個殼族能生存至今,雌性和雄性都要為了種族的延續犧牲自我,對抗嵌蟲。
「不,你們難道沒有發現一個問題嗎?」和圖書
一路上,沒有個體與它們進行交流,個體之間分工明確,不會輕易干涉其它個體的工作。
「遵守命令。」
「幼繭」的移交區域位於城市的左側,王台的下方,在那兒有個專用培育區,「幼繭」被傾倒進去,隨後進行催化培育,大概在50—70個白日後,便會發育成足以進行戰鬥的「成熟體」。
「圓」很虔誠地說:「為了殼族的未來,我已經做好了誕下子嗣的準備。」
數量非常的少,但殼族的文明發展離不開這些學習工兵,它們不需要戰鬥也不用做其它的事情,它們從誕生開始,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研究更多適應殼族發展的知識。
「你確定如此?」
在殼族中,誕生子嗣有兩種選擇,一種是自願選擇誕生非戰鬥個體,那樣就都是雌性,並不會對母親產生傷害。可倘若要選擇誕生工兵個體,例如「尖」這樣的,那麼母親的子嗣會在出生以後,就發生溶解,犧牲自己的性命提供足夠的營養給子嗣迅速成長。
是啊,對方是怎麼知曉殼族的語言?
什麼叫做只為自己活著?
活著就是為了死亡,那樣的誕生真的有意義嗎?
那麼,種族的延續就是為了所有的個體延續?
「尖」明白了,恐怕來自「山」的上報讓王族們產生了懷疑,倒不是懷疑「山」在說謊,那不可能,而是懷疑「山」是否會受到影響從而沒有準確描述。
這顯然是個難以思索和解決的問題。
它們每一隻個體的誕生,從出生到死亡,就只是為了種族的延續?
「所有的個體,把你們路上遇見的事情全都詳細說出來。」
這話一說出來,「尖」的喜悅幾乎立馬停滯,「為什麼、為什麼這麼著急?」
衛兵催促道。
這個理論簡直荒唐到了極點,它居然認為殼族和嵌蟲有共同的祖先?
縱然這樣,「星」也沒了以往的地位,它被軟禁起來,禁止任何個體探望和出現在公眾場合,王台要求「星」被其它個體所遺忘,徹底消失在殼族的歷史記憶當中。
到了這兒,再狂妄的個體也會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尤其是看到王台大殿上趴著的「王族」們,個體們會不自覺地身體顫抖。
為了這個真正的決勝時機,整個「殼族」發動了全員令,一共27個城市都在為最後的決勝戰爭做準備,沒有個體能夠例外。
那樣,種族便能獲得延續,就能生存下去。
按理來說,聽到「圓」的選擇,「尖」應該感到很高興才對,因為這是偉大的,榮譽的,受到鼓舞的,可不知怎麼的,「尖」卻感到很難受。
讓「尖」意外的一幕出現了,參加取送幼繭的隊伍個體,全都出現在了大殿上,包括它們隊伍的隊長「山」。
王台的命令?
「尖」急躁地脫離了與「圓」的接觸,「你還沒到時間。」
12號王族又追問。
「尖」猶豫了下,沒說出自己遇上了一隻從未見過的可怕「怪物」,避免「圓」過和-圖-書於擔心。
不同於雌性緩慢生長,工兵個體的子嗣生長速度極為厲害,會在短短十幾個白日內就從幼體進入成熟體,不經訓練,勉強投入戰鬥也不是不行。
鑽進「家」的洞道,裏面許多發光的石頭照亮了整個室內環境,「尖」一進去就看到了自己的伴侶「圓」。
至少它非常的喜歡喜悅。若是能把追求喜悅作為活著的意義,似乎很不錯。
「尖」下意識就知曉,告訴其它個體這樣的想法,會引來很不好的結果。它的想法註定不能告訴任何個體,而自然也不能做出其它的改變,它似乎只得等候「圓」做出最終的選擇。
這是殼族無法克服的痛苦,但為了生存下去,為了終結與嵌蟲的戰爭,這又是必須的本能。
「尖」的不解當然得不到答案。
這是因為每一名個體都依賴於王族產生的「聖液」需求,這種「聖液」是個體必不可少維持生命的營養成分,缺乏了這種液體,個體哪怕吃再多的食物,也會在短短几個白日後渾身無力,最後癱軟失去行動能力。
可是……明知來自殼族的知識和教育都是這麼告訴它的,「尖」不知從何時開始,有了自己的思考和想法。
王族們聽得複眼閃爍,確實光用語言來形容都覺得是難以想象的怪物,恐怕唯有親眼目睹才能知曉……這種怪物到底多麼恐怖了。
「我確實很不對勁。」
去上報用不著「尖」去,唯有「山」具備資格進入王台,移交完「幼繭」過後,「尖」得以有時間歇息。
這種情況是可能存在的。
叫來隊伍的其它個體,就是在佐證「山」是否全部說對了。
根據它的貢獻,「尖」可以居住的家面積很大,容納下它和它的伴侶都並無問題。
可如今,嵌蟲的外殼適應性進化,變得能夠抵禦這種腐蝕性液體,想要光靠這個殺死嵌蟲也愈加困難,甚至到了不可能的程度。
看著「圓」匆匆離去準備,「尖」煩躁地趴在了地上。
「尖」沒有收拾什麼,連忙跟隨這名來自王台的衛兵急匆匆奔向王台。
「尖」不清楚王族為何來詢問它這個問題,這不是應該詢問任務隊長「山」嗎?
步入暮年狀態的「星」走路也變得緩慢,「尖」也不自覺地放滿了腳步,不敢超過「星」,跟在它的身後抵達王台的大殿。
「是的,我們一路很順利,沒有遇上危險……」
「就在幾個白日後吧。」
「尖」大惑不解。
「尖」把這種想法稱呼為「自私」。
既然這樣,在誕生的那一刻,註定要死亡,誕生還有什麼意義?
「那是新的種類?可是能夠說殼族的語言,這說明對方是能交流的智慧個體,難道是新的種族?」
很快的,「尖」就達到了感受的高潮,愉悅的心情令它的身體微微顫抖,其餘的觸手不禁控制的在空中揮舞,不論是哪只個體來了,也能從它此時的表現發現「尖」的喜悅之情。
王族們偉大的智慧是絕不會忽略這些的。
和*圖*書殼族的語言,是新生個體通過研究工兵進行傳承所知,除此之外,就唯有王族能對其它個體進行知識傳承。而這種知識傳承過程很複雜,「尖」都可以斷定,除了殼族的個體,縱然存在其它智慧生命,也用不了這種傳承。
「兩隻眼睛、一雙觸手和一雙行動的節肢,身體很小,不到個體的十分之一,沒有羽翅卻能在天空飛翔……」
「新的種族?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尖」卻想著,意義似乎是喜悅。
3號王族說道:「難道你們打算現在去尋找那隻智慧個體進行交流嗎?它知曉殼族的語言,說明對殼族有一定的了解,而我們卻對它一無所知,這太危險了,我不同意。」
它老了,按照殼族的年齡,它已經活了七萬多個白日了,相比壽命只有七千多白日的「尖」,足足是它的十倍壽命。
而且嵌蟲也和殼族的外形完全不同,兩者怎麼會存在同一個祖先?
可是一千多個白日前,「星」差點被王台下令處死。
11號王族下達命令。
再怎麼不解,來自王台的命令卻必須遵守。
然而某一天,「尖」忽然想到,這樣的種族延續有什麼意義嗎?
種族是什麼?
若非「星」是很珍貴的研究工兵,珍貴程度僅次於王台的王族,「星」可能真的會被這個理論牽連處死。
2號王族說道:「『山』它們並無經驗,所以拒絕了和那隻智慧個體交流,也不能責怪,如果我見了那種怪物,說不定我會一樣感動害怕恐懼。」
1號王族之前並未參与討論,此時忽地開口,「那隻智慧個體,是怎麼知曉我們語言的?」
「如果『山』它們遇到的事新的智慧種族中的個體,我們該怎麼辦?」
來自身體本能對「王族」的畏懼,「尖」一進入大殿,立刻趴伏在地上,表示臣服。
每一隻個體出生以後,一切的全部行動都聽從來自王台的指揮,不需要有自己的思考,為了種族,它們能毫不猶豫地犧牲掉自己的性命,這是理所當然的,也是符合殼族的知識與習慣。
「王族」反而沒有如個體的名字,它們統一用數字命名,最多在數字前加上第幾代,以表示它們已把自己的生命全部奉獻給了殼族。
「尖」趴在地上,思索著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奇怪想法。
與殼族不一樣,嵌蟲的文明程度並不算高,可它們也在逐步進化,以至於以往殼族能對付它們的自身能力,已經變得逐漸不可適用。殼族的運輸工兵和戰鬥工兵,都能噴射來自體內的腐蝕性液體,這種腐蝕性液體足以腐蝕掉嵌蟲的外殼,傷害到嵌蟲的內臟,讓它們最後無法自愈而死。
只因為它提出了一個研究理論,震驚了殼族所有的個體。
一想起它的伴侶,「尖」就忍不住內心激動,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快速穿梭在巢穴密密麻麻的洞道,最後看到了自己家的標識。
「尖,你剛從聖地回來,成功取回了幼繭,一路上沒有遇到其它危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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