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王后一直很聽話。她只時不時地送些東西給秦王柱,表明自己的記掛,不哭著鬧著非要侍疾。
藺贄道:「那我就放心了。」
華陽王后罵道:「什麼兩不相幫?你有機會就去親近長平君,去向長平君請教學問!無論是夏姬、趙姬,誰在子楚和政兒心中的地位比得過長平君?我是王后,不能親近外臣,你可以!」
離開前,藺贄對趙王道:「讓信陵君戍邊,是朱襄的希望。他認為,目前趙國唯一能領兵的年輕大將僅有信陵君。而趙王肯定不願意讓信陵君成為趙國的大將軍,所以為何不讓信陵君戍邊?這樣信陵君能有所作為,趙國也不用擔心派哪位將領去北地。」
藺贄道:「是。除了朱襄,誰還能說動魏公子為趙國戍邊?這不合常理的事,只有他能做到。」
半晌,趙豹睜開眼,嘆氣道:「是啊。」
靠岸之後,子楚在咸陽宮無法脫身,蔡澤來迎接朱襄。
趙王不知道自己還能問什麼。
趙豹的兒子垂目站在趙豹身旁,面露悲哀。
蒙恬走到甲板上吹了一會兒風,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過朱襄信任你,我卻很好奇,你是否能守好北方三郡。」藺贄道,「趙王一定會減少支援,你要像李牧當年那樣自己經營北方三郡,去草原向北胡搶吃的。你這嬌生慣養的諸侯公子真的能做到?」
「趙姬在趙國時受了很多苦,身體一直很虛弱,時常生病。她被封為王后之後,留在一處別宮休養身體,不會與夏同、政兒同住。」朱襄嘆了口氣,道,「王宮裡華陽太后和夏太后,足夠為夏同管理後宮了。」
他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藺贄,然後又痛苦地移開視線:「秦國的丞相,你來邯鄲做什麼?」
朱襄:「……」他再次感慨,孩子大了,不好帶了。
子楚和他的意思也是繼續將趙姬關著,永遠不讓她出現在政兒面前。
一個沒有根基的庶民,一個不喜歡政事只會種地的庶民,他若提拔朱襄,他就是朱襄唯一的靠山和恩主,朱襄一定會對他忠心耿耿,比任何人都忠心耿耿。
嬴小政臉色變幻了幾下,一把將碟子端走,塞到了蒙恬手中。
更奇怪的是,公子政自己也知道自己在任性,卻我行我素。
至於趙姬之前做錯了事,被軟禁了這麼多年,她也知錯了。
藺贄恭敬道:「我是阿父之子,當然像阿父。」
蔡澤沒好氣道:「你才知道你出的是餿主意?不過這個餿主意如果成真,倒也不錯。現在趙王估計快鬆口了。」
「罷了,我兩不相幫。」陽泉君道。
陽泉君抱頭鼠竄。
藺贄道:「身為士人,我不如朱襄看重庶民。」
半晌,他滿臉痛苦道:「對啊,你是秦國丞相了,我記起來了。」
蔡澤罵道:「事做不完,不知勞逸結合,倒下后反而誤事。這是你教導政兒和子楚的話,你自己怎麼不聽?」
趙豹道:「不為趙人,你還心系趙國嗎?」
包括秦國在內不包括趙國在內的六國,也樂於看到一個仇恨趙國的燕國復興,所以偷偷給了燕國很多幫助。
信陵君以自己的聲望和才幹,也確實是唯一有辦法守住趙國北方三郡,還不拖累趙國的人。
若不是擔心朱襄和政兒有心理負擔,子楚早就一杯毒酒送趙姬上路。
藺贄跪坐在趙豹面前,手放在趙豹手背上,道:「平陽君,我已經是秦國丞相了。」
朱襄扶額道:「別給我說趙姬,一提起她我就頭疼。」
於是隨著夏姬去探望趙姬,趙姬所居住的別院前送禮的人便絡繹不絕。
魏無忌問道:「那你呢?」
藺贄平靜地看著趙豹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道:「平陽君,是我,藺贄和-圖-書,不是阿父回來了。」
趙豹再次一愣。
嬴小政道:「舅父還是照顧自己的身體吧。在舅父身體痊癒前,我不想聽舅父嘮叨。」
她帶著人去探望一直被軟禁的太子夫人趙姬。
很快,秦國丞相來到邯鄲一事,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
「這是李牧經營雁門郡的心得,還有他寫給雁門一些重要將領的書信。」藺贄鄭重地將一個漆盒親手交到信陵君手中,「我此次前來,必定讓君成行。」
嬴小政在躺著的朱襄胸口上放了一個碟子,在裏面堆滿了柰果皮,然後抬頭盯著朱襄。
趙王揮了揮手,讓近侍閉嘴。
至於趙姬在子楚離開秦國之後跟人跑了一事,外人並不清楚。他們只以為趙姬只是擔心被趙國所害所以藏了起來。
蒙恬本來等著給嬴小政勸誡,結果嬴小政擠在朱襄身邊睡覺,他只能安靜地離開。
「城外的莊子已經給你打掃好了,你趕緊去養病。」子楚道,「君父說等你回來,他要去你的莊子養病。我問問他,現在要不要一起和你養病。」
蔡澤道:「他不這麼想,藺贄也會讓他這麼想。藺贄好歹是藺相如之子,他雖已經是秦國丞相,但趙人也相信他仍舊心系趙國。」
只是現在她不安分,那麼生活就不會這麼好了。
藺贄道:「我雖受趙國恩惠遠甚於朱襄,但我其實心中不如朱襄更記掛趙人。我等士人,在哪國做官便是哪國人。」
趙王激動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寡人知曉了!」
子楚把朱襄送回莊子后,急匆匆回王宮稟報。
華陽王后如此做,秦王柱後宮中那些哭哭啼啼要為秦王柱侍疾的美人們也不敢再鬧。
公子與朱襄公相處雖怪異了些,但公子也是真體貼。尋常民間孝子,大概也就做到公子這程度了。
這場病似乎把朱襄身體里隱藏了多年的疲憊都給抖了出來,好讓朱襄靜心休息。
他獃獃地看著藺贄:「藺贄啊,是藺贄。你怎麼來了?又惹藺卿生氣了?我早就和你說了,衣冠要端正,不要遊手好閒,我去和君上說,給你安排個職位……」
當聽聞藺贄私下來訪時,他仍舊強撐著病軀,親自來門口迎接藺贄。
子楚為秦王柱收拾行李,並探望了華陽王后和幼子,才離開王宮。
待趙姬成了王后,與秦王、太子和長平君都會修復關係,到時候一家人和樂融融,趙姬就成了秦國炙手可熱的權貴。
荀子狠狠用拐杖砸地,破口罵道:「誰要揍你!趕緊去休息!」
子楚甚至擔心她會比自己活得長,特意和秦王柱商量好了,秦王柱一份詔書,他自己一份詔書,兩份詔書讓趙姬守陵,後世秦王絕不可放趙姬出來。
秦王柱聽聞朱襄病倒后,嚇得自己都精神了幾分,不需要人攙扶就上了馬車離開王宮。
華陽王后一邊為回到咸陽的嬴小政繡衣服,一邊頭也不抬道:「我知曉自己並不聰慧,一生榮華富貴都依靠大王。大王也知道如此,所以需要我做什麼,都會詳細地提點我。大王多次告訴我,千萬不可親近趙姬,我便不會親近趙姬。」
夏姬並未有什麼不好的想法。她只是認為子楚後宮必須有一個女主人,而她不信任華陽王后。還是與子楚和政兒有血緣關係的自己和趙姬,恐怕才會真心對待子楚。
身為近侍,蒙恬認為自己有必要提醒自己侍奉的公子。長輩尚且在病榻,公子政或許應該少任性一些。若真有不滿,等長輩病愈之後再說。
見趙王不解,藺贄道:「趙國比秦國弱,阿父一生殫精竭慮都是為了趙國在秦國的兵鋒下存活。而秦國強大,是以不需要藺相如。我只是秦國的丞相hetubook.com.com藺贄罷了。」
「我就在外面守著,若公子和朱襄公醒來便叫我。」蒙恬對僕人道。
當探頭探腦的子楚看到朱襄被攙扶著下馬車時,那跌跌撞撞跑來的模樣,像極了嬴小政剛聽到朱襄暈倒時從甲板跑回來的模樣。
蔡澤趁著秦王和子楚都還沒來,直言道:「他若不是顧忌你,早就讓趙姬病逝了。」
朱襄好奇:「趙國又發生什麼事了?」
蔡澤更加無語。
嬴小政頻頻點頭:「就是就是。」
趙王臉色劇烈變化。他身邊的侍從也臉色大變,忍不住訓斥藺贄的無理。
朱襄閉目小憩。
他不知道父親是清醒時更痛苦,還是糊塗時更痛苦。
「哼!」嬴小政重重地從鼻子里噴了口氣,拿起旁邊的書簡,賭氣不看朱襄。
藺贄道:「我只厭惡趙王,不會厭惡趙國。所以我回邯鄲,是讓趙國在被秦國所滅之前,別被胡人佔領了。秦國滅趙,是諸侯國一統天下。若胡人滅趙,就是恥辱了。」
朱襄扶著額頭,再次嘆了口氣,轉移話題:「我聽聞藺禮已經回咸陽,他還沒到?」
藺贄心道,最後一處已經落子,棋局已定。
蔡澤道:「你肯下這個狠心,我就放心了。」
魏無忌道:「我沒做過,所以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我決定去做一件事,就會盡全力做成這件事。」
朱襄很少生病,一旦生病,病愈得就很慢。
果然。
夏姬在秦王柱病倒,太子子楚提前住進咸陽宮的時候,又有些心思浮動。
魏無忌接過沉甸甸的漆盒,嘆氣道:「又讓朱襄費心了。」
他厭惡趙姬,卻不能取趙姬性命。
華陽王后本來想帶著孫兒,去為秦王柱侍疾。
朱襄有預感,他拖著病軀回咸陽,恐怕腦袋和耳朵會遭遇多次重創。
趙豹哭了許久,眼神清明了一些。
蔡澤嘆了口氣,接著道:「何況他此舉,確實是為了趙國好。除了魏無忌,還有誰能為趙國戍邊?這才幾年?北方胡人又蠢蠢欲動。難道趙國想讓胡人打進來?那可比被秦國滅國丟臉多了。」
藺贄見了趙豹之後,又去見了趙國其他相熟的卿大夫和宗室。
陽泉君結結巴巴道:「我、我不敢去。我只要一去,長平君就會拉著我問我讀了什麼書。」
趙豹愣了一下,然後像個孩子一樣大哭。
朱襄躺在船艙的大床上:「政兒啊。」
那之後燕國雖然沒有亡國,也一蹶不振,燕王很快在悲憤抑鬱交加中辭世。
若是趙姬肯安分,她雖不得離開居住的院落,也能安穩終老。
趙豹的兒子滿臉尷尬地幫趙豹擦眼淚,替趙豹解釋道:「親父有些老糊塗了,藺丞相請不要怪罪。」
秦國缺了他並無所謂,但趙國敢扣留他,秦國的兵鋒就會再次來到邯鄲城下了。
朱襄點頭哈腰:「好,馬上,馬上。」
魏無忌沒有因為藺贄的挑釁動怒,他淡淡道:「我不知道。」
當年趙國陷入飢荒,廉頗為了讓更多的趙人活下去,幾乎將攻佔的燕國城池變成焦土,從燕國掠奪了大量糧食回趙國。
藺贄傲慢道:「我是秦國丞相,你是什麼東西,敢訓斥我?」
華陽王后撫摸著膝蓋上的衣服,想著是不是要將衣服做大一點。
他自知理虧,但他真的不愛讀書啊。
政兒現在過得很好,肯定不會責怪趙姬。
子楚留著她,還有個原因是趙姬活著當秦王后,嬴小政的地位才更穩固。
他們不趁著趙姬還未成為權貴的時候討好趙姬,豈不是太蠢了?
長平君與同齡貴族格格不入,是咸陽城公認的!
魏無忌道:「是。」
蔡澤道:「他閑不住,回來中途去拜訪了廉公,又去出訪了趙國,希望m.hetubook.com.com
說服趙王放信陵君戍邊。」
這奇怪的一幕,蒙恬怎麼看都覺得不適應。朱襄公卻不糾正公子政,還由著其任性。
他為何要殺朱襄,為何會嫉妒朱襄?他完全不理解啊。
趙豹道:「我知道了。趙王也該下定決心了。我再去推一把。」
「是他失禮了,秦國……丞相。」趙王咬牙道,「朱襄公可好?」
蔡澤道:「信陵君去了趙國之後,雖在魏國的食邑被魏王收回,趙王補給了他同等食邑。或許趙王是想把信陵君的食邑換成北方三郡。」
朱襄公這樣的聖人肯定特別在乎親緣,說不定早就想和趙姬和好。
趙王神情有些恍惚:「是啊,朱襄公只會種他的地,不問……政事。」
朱襄回到咸陽時,子楚特意在城門口迎接他。
就算中原五國瞧不起秦國和楚國,但也知道秦國和楚國是「自己人」,和胡人不一樣。所以再昏庸的國君都沒有想過讓胡人參與他們的中原逐鹿,驅逐胡人一直是重要軍務。
所以趙王在守不住北方三郡時,極有可能讓信陵君去想辦法。
可他卻想置朱襄于死地。
而趙姬曾經丟棄朱襄一事,知道的人也不多。即便知道,他們也認為朱襄公那麼寬厚仁善的人,早就原諒趙姬。
新的燕王繼位之後,立刻將對趙國的仇恨當做團結燕國的工具,平定了燕國的人心。
趙豹將視線移回來,問道:「朱襄仍舊心系趙人,那你呢?」
朱襄道:「嗯,知道,不過柰果皮也挺好吃,不能浪費。」
「藺卿……」趙豹執著藺贄的雙手,泣不成聲,「你回來了,藺卿。」
公子不會真的想讓朱襄公吃柰果皮吧?
朱襄道:「好。」
「荀子,我還在病中,等我病好了再揍我!」
趙姬好不容易得意,聽到華陽王后瞧不起她,心中難免生出怨恨。
何況趙姬是政兒生母,政兒即便對趙姬不喜,恐怕也是不願意見到生母被害死。
藺贄嘴角上浮,似笑非笑道:「阿父心系趙國,但我深深厭惡趙王。」
朱襄無奈地笑了笑,勉強坐起身,真的伸手拿柰果皮。
「咸陽城裡的人在觀望,華陽王后和趙姬今後會起何種衝突。」蔡澤給朱襄介紹咸陽城內的近況,「因君上和太子特意放任,現在王宮氣氛十分緊張。」
可若說公子政不孝順,與朱襄公感情不好,又不像。
子楚處理倒是沒問題,但他在顧忌你啊。
朱襄放下扶額的手,疑惑道:「都一年了,信陵君還未說服趙王?」
因為藺贄說的是實話。
外界都傳華陽王后瞧不起趙姬,今後必定與趙姬生出間隙。
藺贄道:「換句話說,即便事未做好,你也一定是盡了全力。」
趙王得知后,猶豫了許久,還是遵循本心,召見藺贄入宮。
「燕國認為自己緩過氣了,要一雪前恥,攻打趙國復讎。趙國已無大將,由一沒什麼名氣的老叟領兵,居然也勝過了燕國。」蔡澤滿臉鄙夷,就差沒直言燕國廢物,「不過趙國的兵力也被消耗了不少,難以維持北方三郡的開銷。」
朱襄都忍不住譏笑出聲了:「趙王無法維持北方三郡的開銷,難道想讓魏無忌自籌錢糧為他戍邊?」
藺贄道:「朱襄心系趙人,希望信陵君能去鎮守趙國北方三郡,以免趙人被胡人屠戮。」
朱襄想了想,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大家就不能一起看看歌舞聽聽樂聲,玩玩投壺行酒令嗎?
可惜子楚為了顧及朱襄和政兒的名聲,雖軟禁趙姬,還得好吃好喝地供著她。趙姬反倒是身體更健康了,胖了好幾圈。
所以他只能賞賜藺贄一些財物,以表示對秦王的尊敬,然後恭恭敬敬送藺贄離開。
朱襄往旁邊挪動了一下,把被子一角蓋在嬴小政身上,沒有說讓嬴小政到一邊去睡,以免過了病氣的話。
聽著藺贄這話,魏無忌心中不喜,卻也無可奈何。
他還以為趙姬被關了這麼久,會稍稍老實一些,知道低調處事才能得到自由。沒想到趙姬的精神如此「堅韌」,只要給一點陽光就必定燦爛,甚至變本加厲的燦爛。
「平陽君也是我的長輩,我怎麼會怪罪?」藺贄道,「平陽君,是我,藺贄回來了。我為信陵君而來。」
他身後的蒙恬不斷冒冷汗。
但秦王柱卧病時也在處理政務。他越是病重,越擔心身邊人會擾亂秦國。即便華陽王后從未插手過政務,秦王柱也忌憚她,不讓她來伺候自己,以免有插手政務的機會。
秦國這樣才叫不正常。
長平君每次都和藹地問他每日讀了什麼書,練了多少字,有沒有習武,還約他一同去荀子那裡上課,他能不躲嗎?
藺贄再次挑眉:「哦?」
子楚和蔡澤一左一右撐住朱襄。
藺贄毫不畏懼地前去了,絲毫不擔心趙王會將他扣下。
趙豹已經垂垂老矣,有些起不了身了。
雖然現在已經有紙,但因竹簡更為堅固耐用,現在會讀書的人又不缺錢,便習慣性地將書籍仍舊刻錄在竹簡木牘上,只在日常公文書信使用紙張。
若子楚繼位,趙姬就是秦王后。雖然子楚不怎麼喜歡趙姬,但趙姬是公子政的親母,長平君的女兄,待她成為王后,將來應該還是會從軟禁地出來的。
朱襄苦笑:「我高估了自己……咳咳。」
藺贄離開信陵君的府上,前往平陽君趙豹的府上。
「你說我不省心,你先自己讓人省心!」子楚知道朱襄無事,只是需要休養后,滿腹話說不出口,只憋出這麼一句。
朱襄看著嬴小政將削好的幾個柰果切塊,貼心地插上竹籤,然後板著臉遞給自己,面帶微笑道:「謝謝政兒。」
華陽王后追打陽泉君之後,陽泉君沒有再給趙姬送禮。
他又給朱襄削了柰果。待朱襄說不想再吃后,嬴小政拿來糕點肉脯果脯放入盒子。
朱襄道:「我習慣了秦國的情況,給他出了個餿主意。」
他可以回秦國了。
他站起來,不等人相送,便轉身離開。
嬴小政埋頭削柰果:「天天嘮叨我注意休息、注意身體,結果自己勞累病倒的舅父,只配吃柰果皮。」
朱襄無力道:「你把柰果皮放我面前做什麼?」
而大部分女子都不會離開居住的院落,趙姬受到的限制其實不多。
他知道長平君夫婦伉儷情深,長平君夫人又是公子政養母。若趙姬真的與長平君夫人有仇,恐怕自己貿然投靠趙姬並不是明智之舉。
趙豹閉上雙眼:「我知道了。你走吧。」
朱襄閉上嘴,神情更疲憊了。
藺贄道:「謝平陽君。」
不僅夏姬這麼想,這是貴族們的主流思想。
朱襄真是羡慕趙姬的樂觀精神。他若是有這麼愚蠢樂觀,每日一定很開心。
蔡澤和朱襄聊起信陵君的事時,藺贄已經見到了信陵君。
他也不能對藺贄做什麼,因為藺贄是秦國丞相,趙國不敢對秦國丞相無禮。
蔡澤道:「除了秦國,其餘六國國君很少讓他國公子掌握兵權。」
趙姬唯一的錯,就是沒有帶著公子政一起逃跑。但她既然把公子政託付給朱襄公,也算理智。
「想吃就拿。」嬴小政把零食盒子放在朱襄的枕邊,「到了下個渡口,我會讓船稍稍停一會兒。舅父上岸走一走,身體好得更快。」
華陽王后氣得把針線活放到一邊,拎起旁邊量衣服的尺子,追著弟弟抽。
朱襄狠狠翻了個白眼:「他還真想得出來。」
「你不和*圖*書在子楚繼位前處理好她,難道讓政兒處理?」蔡澤不滿道,「即便政兒不會心軟,但那畢竟是他生母,他做什麼都會有違孝道。」
現在回想,趙王完全不理解自己當時為何會那麼做。
母子哪有隔夜仇?何況趙姬只是將公子政送給朱襄公養育,實際上不算拋棄。
「若是需要我親近趙姬的時候,大王自會告訴我。不過,即便大王告訴我,我也不會親近趙姬。」華陽王后橫眉道,「那個毒蝎婦人差點害死雪姬。雪姬是我唯一的友人。」
當更加蒼老的荀子在一位年輕弟子的攙扶下到來時,朱襄立刻雙手抱頭防禦。
嬴小政嗆了朱襄一句后,沒有再拿起書簡。
「或許只是因為朱襄公和公子關係太親近,所以才不似父子。」蒙恬道,心裏略有些羡慕。
所以他其實根本不需要忌憚和嫉妒朱襄。
嬴小政伸了個懶腰,擠了擠朱襄,也靠著朱襄小憩。
他點頭哈腰的幅度太快,頭又有些暈了。
趙豹終於完全清醒了。
嬴小政拿著小匕首削柰果:「說。」
藺贄挑眉:「他自找的。他也不只是為了你。朱襄身在秦國,心中仍舊挂念著趙人。」
希望朱襄和他不會失去夏同這個友人。
藺贄道:「朱襄與李牧奪了南楚為南秦,現在正在江水以南墾荒。他無論在哪,都會種他的地,不問政事。」
看著朱襄擺爛的模樣,蔡澤嘴角抽了抽。
朱襄道:「那趙姬不是子楚的夫人嗎?當然是子楚來管。我這個已經被趙姬掃地出門分家的弟弟,怎麼能管外人?」
蒙恬在一旁看得繼續冷汗漣漣。
顴骨突起,臉頰凹陷的趙王靜靜地盯著藺贄一會兒,然後道:「你長得越發像藺卿了。」
「船太晃,船艙里也太暗,書簡字太小……」朱襄話還未說完,嬴小政就塞了一塊柰果堵住舅父嘮叨個不停的嘴。
藺贄道:「不是。秦國不需要藺相如。」
所以燕國很快緩過來,與趙國邊境多有摩擦。
他從未見過如此對待生病長輩的人。
他的父親清醒的時候就為了趙王殫精竭慮,糊塗時就問兄長平原君、上卿藺相如和將軍廉頗在哪。若更糊塗了,他就要驅車去找藺相如,說藺相如門下有一大才名喚朱襄,他得舉薦給兄長和趙王。
陽泉君聽言,難得聰明了一次。
他一看到朱襄的病容就嚇得分寸大失。當得知朱襄只是因為勞累而病倒后,挽起袖子,狠狠給了朱襄腦袋幾下。
他裝成更病弱的模樣,逃避蔡澤的怒氣。
蔡澤道:「是廉公攻燕的餘波。」
而當趙姬當上了秦王后之後,她的性命就沒有價值了。
「下次不會……不,我的意思是不會有下次。」朱襄連聲道歉。
華陽王后的那愚蠢的弟弟陽泉君也試圖給趙姬送禮,還勸華陽王后討好趙姬。這樣等子楚繼位之後,她的日子才會繼續好過。
蒙恬想不明白朱襄公和公子政的相處模式,怎麼看怎麼奇怪。
趙王眼睛亮起來:「確實是朱襄公所言?」
子楚道:「你知道便好。」
之後再出咸陽城時,恐怕夏同就已經是秦王了。
嬴小政趕緊攔住朱襄,生氣道:「舅父,你知道我在任性!」
藺贄說他只是秦國丞相,趙王已經沒有什麼好與藺贄說的了。
趙王問道:「你已經是秦國的藺相如了嗎?」
將來宮中有兩位太后,夏姬希望能與趙姬聯合,一同壓制華陽王后,主持後宮。
他不是流感,只是勞累過度,不會傳染給嬴小政。
就是身邊的人不開心。
朱襄苦笑:「恐怕君上也要罵我一頓。」
雖然他國貴族求仕很正常,但信陵君是魏王的弟弟,與魏王的關係太親近,他這樣的公子在他國掌握兵權,確實會引起國君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