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成家立業夢

朱襄看了一眼好感度列表的半顆心,道:「我看人很准。不過焦勻,如果你想去,我也舉薦你。」
朱襄的臉板不住了,他笑道:「不是。關中本就需要修一條灌溉水渠,你行你就去。」
雪姬笑得直不起腰。
秦墨多工匠,楚墨多遊俠,齊墨多辯者。
鄭國今日見了朱襄,雖只是短短一瞥,他也發現朱襄在韓國的風評失之偏頗。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仇人和家人都沒了,不會給朱襄公添麻煩。」
說得對,說得好,朱襄你聽聽,快反省。
李牧叮囑焦勻,若楚人真的腦子壞了來攻打廣陵,無論朱襄是否樂意,把朱襄打暈了也要帶回來。
雖然勸說失敗,朱襄心裏其實也不是很急。
第一日,他們連心中的質疑都沒有了。
鄭國被嚇到后狂跳的心臟漸漸平靜,認真與焦勻探討。
回來后,雪姬對朱襄說,她帶去給工匠量尺寸的孤寡婦人中有幾個和工匠看對眼了,問自己能不能做媒。
看著第一份幾乎稱得上完美的灌溉方案,朱襄可不相信鄭國沒想到邗溝現在無法改造的事實。
廣陵城周圍湖泊密布,河網密集,本來就不需要修築太長的灌溉渠,只是給村莊引水即可。
他不是秦昭襄王,不會非把朱襄身邊伺候的人都變成自己的人,讓朱襄呼吸都不自在。
南瓜和土豆其實比玉米和紅薯更適合救荒。特別是紅薯,看著產量高,其實含水量太大,算作糧食的時候都得縮減五倍重量,這就和水稻小麥等差不多了。
朱襄笑道:「你看我這地位,什麼麻煩才能叫麻煩?」
只經過短暫半日的交談,朱襄不能得到一個完整的方案。他只是試試鄭國的能力,也讓鄭國看看自己這邊的能力和需求,給之後的事奠定一個較好的基礎。
朱襄:「……」
在秦王柱那裡說說,秦王柱只會「擱后再議」。秦王子楚可是直接將人棄市了。
他們現在留在了咸陽學宮,想與荀子一樣以成為咸陽學宮教授的方式,把自己的學說傳下去。
鄭國摩拳擦掌:「我一定行!朱襄公你等著!我一定展現出自己的本事!」
朱襄此次去長江北岸,李牧特意從廚房中把剁肉的焦勻揪了出來,讓他換衣服給朱襄當貼身護衛。
農家和墨家原本較為嚴密的組織都已經散了,許明和相和就是最後一任首領。
朱襄嘆氣:「不會。」
焦勻嘴角隱隱浮現笑容:「那不就成了。」
不過這不是什麼大事,或許鄭國不能理解朱襄公高尚的品德,只是一個俗人,沒必要在意。
朱襄在韓國的風評,就有些類似朱襄前世網路上看到的「他偽裝了如此久從未暴露,論跡不論心,就算他是個君子吧」這種評價。
他就是對焦勻這種有才華又與他親近的人不能出現在好感度列表,有些不爽。
https://m•hetubook.com•com鄭國的技術確實紮實,一些在此時算得上「黑科技」的比如用漫灌沖鹽鹼土的灌溉方式信手拈來。
朱襄聽焦勻這麼說,沒有多在意,繼續和焦勻聊廣陵周邊的事,琢磨要從哪裡入手。
焦勻放下手中抱著的劍,對鄭國頷首示意。
「做吧,別緊張,先看看地圖,我要在廣陵修幾條灌溉水渠。」朱襄道,「我聽聞你在水利灌溉修建上十分有才華,若干得好,我將你推舉給秦王,成為官府供奉。」
焦勻道:「工匠的基本功還算紮實。只是他對朱襄公的不敬令人不喜。」
李牧對南瓜情有獨鍾,他在廣陵城的府邸中就種了南瓜,現在已經長得很旺盛。朱襄去拔了南瓜尖南瓜花,又摘了個沒長成的嫩南瓜,做了一桌子飯菜后發現嬴小政不在,做多了吃不完。
朱襄嘴角微抽:「這個夫人你來決定。」
雪姬點頭:「好。」
只一旬,鄭國就把廣陵城周圍地形水文圖重新繪製了一遍,拿出了自己的構想。
李牧選定焦勻給朱襄當護衛,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焦勻無奈:「朱襄公,你是嫌棄我在廚房偷吃過多嗎?非要趕我走。」
他還想試試能不能把玉米紅薯之類的抽出來,或者多抽幾個水稻小麥小米棉花品種也好啊。
被廉公送來的工匠不僅生活有了改善,其中一些人還被雪姬牽線成了新家,他們更賣力了。
鄭國是個黑臉絡腮胡大漢,面色有些愁苦。
鄭國原本是在公元前247年去秦國修水渠,暴露姦細身份之後,還能說動秦國君臣同意他繼續修下去,可見口才不錯,並非底層庶民,應該也是讀過書,有過傳承的士人。
秦國的工匠必須表現得精神一些,這樣才能讓剛進入南秦大家庭的楚人心裏有期盼。
墨家和農家都曾達成了非儒即墨非儒即農的成就。
他們本來就是楚人,算是回故鄉幹活了。
難怪他面色愁苦。從韓國被擄,與家鄉隔著千山萬水,能不愁苦嗎?
不過紅薯真好吃,紅薯尖和紅薯花也很好吃,朱襄想著想著就饞了。
朱襄笑道:「自然。」
現在還年輕的鄭國撓了撓頭,臉上的笑容還真的有點油滑:「我就是覺得現在能修的這點東西顯示不出我真正的本事,得給朱襄公看看我真正的本事才行。」
這是許明和相和為了將農家、墨家的思想傳下去所做的艱難決定。
朱襄胡吃海塞了一肚子,在庭院里走路消食,走累了就坐在石凳上休息,不知不覺趴在石桌上睡著了,卻夢見自己醒來,繼續走路消食。
朱襄叫鄭國來時,也叫上了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墨家人和農家人。
他瞥了鄭國一眼:「滑頭。」
現在咸陽城中有流言,原本以為秦昭襄王和秦仁文王時期,長平君已經和-圖-書足夠受王重視。現在秦王子楚繼位,之後還跟著太子政,他們這才知道什麼叫權焰滔天。
朱襄默許此事。
確實聰慧。
鄭國首先想重新改造邗溝,看得朱襄太陽穴突突突的疼。
他心道,不是表面上的那種禮數周全。鄭國對朱襄公沒有發自內心的尊敬。
雪姬詢問過想要與工匠成家的婦人,她們都只想現在找個依靠,覺得工匠有一份手藝,比尋常人更合適。
鄭國激動道:「朱襄公可是在與我開玩笑?」
朱襄道:「吃不完,就給浮丘和焦勻送去……哦,浮丘還沒回來。浮丘這孩子說是要踏遍整個廣陵山村,收集田地和徵稅消息,怎麼還不回來?」
他相信焦勻一定很有才華,但焦勻就是懶,不想被官府束縛,他也無可奈何,只能讓焦勻在廚房剁肉。
焦勻憨厚笑道:「確實。我的麻煩,比不過朱襄公自找的麻煩。」
或許鄭國甚至想把黃河和淮河中間也修個運河出來,直接把黃河、淮河、長江連通。
現在他眼下的條件變好,將來的路也光明了,鄭國性情陽光了不少,當著朱襄的面也不稱呼「長平君」了,有把朱襄當「主家」的傾向。
至於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事,尋常人誰想得到那麼遠?
焦勻沒有反駁,道:「那大概是我多疑了。」
朱襄對焦勻道:「你也坐下。」
焦勻本非秦墨,而是跟隨楚墨鉅子的人。
待鄭國臉上帶著興奮的神色回去休息后,朱襄問道:「你對廣陵很熟悉?」
朱襄道:「現在邗溝還在楚國手中,待秦滅楚之後,你再來修。」
朱襄看著第一份方案,真想扶額嘆氣。
飯菜不能浪費,還好焦勻也很能吃。
不說朱襄又不是金錢,不會人人都喜歡他。再者這和韓國內部對朱襄的評價有關。
朱襄和後世碎嘴的老婆子老爺子似的,繼續叨叨逼婚:「回家後有個人陪著多溫馨?你若想成家,我親自幫你說媒。」
這個灌溉方案就很現實了,只是改造一下廣陵城附近的水網。
鄭國遺憾地拿出了第一份灌溉方案。
不過農家和墨家雖然將組織散去,不再有「首領」。但在農家和墨家弟子心中,朱襄才是最後一任「首領」,自發跟隨朱襄。
此時,有人拜訪,沒有通報便走入了這處種滿了南瓜藤和各色果蔬的小巧庭院。
現在朱襄雖然沒有門客,但家丁僕從如雲,基本都是這兩家弟子拖家帶口混進來搶活干。
鄭國討好的神色一僵。
鄭國心道,不僅是放心,若朱襄公真如他國人所言,是最能踐行「仁」一字的正人君子,那麼他們的未來可能不錯。
鄭國神思恍惚了一下,然後一張被曬得黝黑泛紅的臉上露出激動的神情:「謝朱襄公!」
焦勻則對廣陵附近的地形了如指掌,似乎他還是楚國遊俠的https://m.hetubook.com.com時候,在這裏待過一段時間。
好了,這一看就像是墨家弟子,夠兇悍。
焦勻就是楚墨中不想出仕的人。他身手極好,能在疾馳的馬上拉強弓。李牧說焦勻若去了北邊,一定是追殺胡人的好將領。可惜焦勻志不在此,寧願武力蒙塵。
他乾咳了一聲,道:「鄭國如何?」
……
「行行行,我已經知道了。」朱襄板著臉道,「等你把南秦的灌溉渠修完,就推舉你去關中修一條長長的水渠澤被整個關中萬頃田地,就叫鄭國渠好了。」
就算朱襄公沒有許諾,作為奴僕的他們被鞭子威脅,也得好好乾活。現在有了許諾,總比沒有好。
焦勻對水文水利地質等知識較為了解,擅長設計舟船堤壩,與修灌溉水渠的技術道路有重合。
看著鄭國卷著圖紙興沖沖離開,朱襄才扶額。
秦墨和楚墨商量著合併,現在墨家組織散了,楚墨也沒走,跟隨朱襄來到南秦。
朱襄揚名是因為長平,而長平之戰的起因是秦國和韓國的上黨之戰。雖然到了長平之戰時,與韓國已經沒有關係。但上黨之戰是韓國幾乎完全失去了爭霸可能的一戰,所以韓國士人有些遷怒因長平之戰獲得名聲的朱襄。
焦勻雖然可能因為習慣了在廚房裡殺各種美味剁各種美味的肉,導致身上隨時帶著殺氣有點嚇人,但一談論起技術上的事後,就顯得很敦實憨厚,判若兩人。
雪姬親自帶著人去給工匠們量的新衣尺寸。
「你見過長平君了?長平君和善嗎?」同伴忐忑無比。
朱襄一副「成親」包治百病的封建嘴臉:「不是。我看你空有才華卻不想施展,太浪費。說不定成家之後就想立業了?」
為了打消秦王的顧慮,他入秦之後就特意變得孤僻,有歷史名人的好感度都不敢去擼羊毛,系統都快形同虛設了。
圍繞在鄭國身邊的人沒有抬杠,說假如朱襄公食言該怎麼辦。
焦勻沒點頭,只說會保護好朱襄公。
如果焦勻如果不跟著自己,估計要去當個霸佔縣城一條街屠宰事業的專職屠夫。
現在長江三角洲的範圍比朱襄那時小很多,沒有實地探查,朱襄不會用自己前世的經驗來套這一世,只聆聽,頂多說一下自己的需求,不發表技術方面的意見。
朱襄對鄭國笑了一下,道:「我聽聞你曾是韓國官府供奉的工匠世家,若你真有本事,也能來秦國官府當供奉。待你去咸陽時,若想念家中人,可以在置辦家產後將家人接來。」
鄭國那張悲苦的臉,在看著朱襄身邊兩位抱劍的「家丁」時就一僵,不敢悲苦,換上了一副討好的神色。
不愧是鄭國,這一出手就是大手筆,沒個三五年搞不定。
朱襄唏噓:「沒有政兒埋頭苦吃,飯菜的香味都缺少了大半。」政兒,吃播界翹楚!
www.hetubook.com.com襄無奈。
反正她們就覺得有一門手藝活的工匠比普通農人好,家庭情況什麼的無所謂,請夫人不需要操心這個。
朱襄問道:「你看鄭國成家后精氣神都煥然一新,你要不要也成家試試?」
雪姬是最了解底層庶民女子的人,問過婦人需求之後便不再在意或許貴族女子會在意的事,只打探了工匠有沒有性情暴虐者,若沒有毛病,便允了。
同伴思索了一下鄭國的話,嘆氣道:「那我就放心了。」
朱襄疑惑:「他對我挺恭敬,禮數很周全。」
焦勻立刻道:「不去。」
鄭國摩拳擦掌:「朱襄公,說定了,公一定要舉薦我來修!」
什麼「朱襄公你等著」,你約架嗎?
朱襄給他們換了一處寬敞的住處,給他們提供免費的紙筆和工具用於工作,還帶著人來給他們量了尺寸,說會分發新衣。
非得站在他背後當背景板的焦勻道:「朱襄公很信任他?」
雖然焦勻是楚墨遊俠,但那只是「傾向」。身為墨家學者,不說學富五車博覽全書,那也是「讀書人」,不是只會打架。
朱襄對他這種淪為奴僕的戰俘都真心和顏悅色,許諾的條件貼近他的所需,怎會是偽君子?
焦勻眉頭都不抬:「不試。」
朱襄笑了笑,低頭繼續案牘勞形。先秦風氣比後來開放,婦人看中了哪個漢子就直接問主家要,挺好。
鄭國確實現在沒有發自內心尊敬朱襄。
焦勻眼眸閃了閃,老實道:「我算是廣陵人,不過在家鄉結了仇,逃到了黔中郡。」
他們得接受這個。
只是他看到焦勻隨時抱著一柄長劍跟在他身後轉悠,隨時一副會出劍的模樣時,別人怕不怕他不知道,他自己有點怵,害怕焦勻誤傷。
先藉著男人的手藝多攢些家產,再生個孩子,將來就有了依靠,至於之後的事,之後再說唄,合不來就分家,反正現在女子也有分田,能立女戶,帶著孩子也能活。
他怎麼覺得鄭國很像後世的乙方工程師,先給甲方一份不切實際的方案,再給一個真正的方案,好專門讓甲方否定一個找找存在感?
這些工匠在家中大多有妻兒,不過換了地方重新有妻兒很正常,兩方妻兒也會覺得很正常,到時候一起過就是了。
抱歉,現在秦國出不起這個人和錢,希望鄭國好自為之,不要獅子大開口,做不現實的幻想。
秦王子楚巡遊路上聽到這樣的歌謠,頻頻點頭。
焦勻在鄭國扭扭捏捏坐下后才坐下,但劍一直放在膝蓋上,就像是威脅誰似的,看得朱襄十分無奈。
朱襄:「唉!」再次勸說失敗!
鄭國回到工匠住的院落時,立刻被同伴圍上。
焦勻油鹽不進:「不想,麻煩。朱襄公會等我老了就拋棄我嗎?」
鄭國沉思了一會兒,道:「朱襄公此人,與韓國對他的傳聞不符,和他國對他的和-圖-書傳聞相符。」
秦王子楚繼位后,就更不用說,直接讓朱襄好好管。
春秋戰國亂世,國君後人尚且淪為田間耕種的庶民,有士人淪為工匠也正常。
雪姬聽著朱襄叫比他小不了幾歲的浮丘「孩子」,再次笑得直不起腰。
現在齊墨還在稷下學宮過得很悠閑自在,秦墨和楚墨有的在秦國各地做官吏,不喜歡拘束的人就留在朱襄身邊當名義上的僕從,實際上的門客。
朱襄愕然:「平陽君?!」
玉米和紅薯只是與南瓜等食物一樣,補充了飢荒和山地的食物種類。能抽出來更好,沒抽出來朱襄也不會太在意。
現在地廣人稀,空房屋多得是。朱襄又重新規劃了一下房屋,讓已經成家的工匠有了單獨的房間住,不與其他人混居,算是給他們一個小家了。
朱襄道:「這位叫焦勻,也擅長水利,是修墨家學說的學者。」
秦王柱知道農、墨兩家的組織不會輕易散去,為了統治穩定,默許了這件事。
何況,朱襄身邊的儒家弟子也挺多的。
「康乾盛世養活四億人是玉米土豆紅薯的功勞」是假的,勞動人民對水稻小麥的精耕細作才是主要功勞,這個科普他都做膩了,自然他自己也不會迷信玉米紅薯。
變成「工具」很可悲,但若連「工具」都不是,那再好的思想也只是鏡花水月,看似美妙,實際一場空。
秦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其他人也不敢說。
鄭國也成了家,與一擅織無子女的寡婦成了家,身上衣服鞋帽換了個遍,臉上笑容都多了不少。
許明研究的是朱襄同款雜交育種,墨家則拿著朱襄給他們寫的物理化學知識琢磨。除了完成朱襄所說把技術變成知識的願望之外,他們也在重新著書,想讓農家和墨家樸素的思想變成統治者能用的「工具」。
所以朱襄現在如果振臂一呼,他身邊的幾百家丁就會抽出武器,告訴你什麼叫諸子百家中的混社會的。
「朱襄公,好久不見!」夢中來人臉上綻放出驚喜的笑容,音容如與朱襄離別時一樣,頗具雍容和活力。
所以說朱襄不收門客,其實只是沒有門客這個名頭而已。
果然,在淮水和長江中間修運河這種事,是個搞水利的都憧憬。
鄭國看著焦勻那精悍如猛將的姿態,捏了一把汗。
工匠再次感激涕零,工作效率空前提高。
單一品種種子太容易退化了。
她會帶在身邊的婦人是工坊中最心靈手巧的人。將來這些工匠若成了秦國官府的供奉,至少也是個吏,能拿俸祿。她們跟著這群人,確實比普通庶民好過些。也難怪她們會扭扭捏捏,鼓起勇氣來找她牽紅線,提前抓住這個機會了。
「朱襄公說,我們在廣陵修好了灌溉水渠,就免除我們身上的奴僕契約,讓我們給秦國官府當供奉。」鄭國板著臉道,「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好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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