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我起身下去洗漱,姜雪把我行李箱封好后,便在門口朝我說:「向陽,有個事兒,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我刷著牙,滿嘴沫子朝她說:「什麼事?」
他跟我們講了這些年的經歷,他說當年在偷渡的船艙里,被人傳染了瘧疾,差一點就被蛇頭,給扔進大海拋屍;他還說華人在國外遭受歧視,不管你有多優秀,只要你的膚色是黃的,你就低人一等。
情到深處酒醉人,停安也大發感慨,說他前些年,仗著父親手裡的資本,虛度了大半青春;直到他爸去世,公司重任落在他肩上的時候,才明白生活的不易,明白錢並不是那麼好賺的!
真的是酣暢淋漓,男人也需要釋放,需要有人傾訴;因此在離開金川的前夜,我們仨都徹底放飛了自我,最後連美麗國總統都罵上了,狗日的拿包洗衣粉,就去攻打伊拉克,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後來幸虧是花姐,去求了陳衛國,暫時挪用資金,才幫和_圖_書
他渡過了難關;但同樣,花姐卻被陳衛國利用,做了一些難以啟齒的事;因此,他心裏更加痛苦,這個社會,遠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小說要這麼寫,英雄功勛卓著、榮歸故里,出門卻被車給碾死了,估計能被讀者給罵死!然而這就是生活,它充滿了隨機和不確定性。
說完,庄錚哥猛地摟住了我肩膀,那也是我第一次,體會到了這句話的「重量」,我們民族文化的重量!
金川,這個我呆了2年的地方,如今我要離開了;而遠方的許城,等待我的又是什麼呢?
聽我說完,他們倆都懵了!停安艱難地張著嘴,說我的身世,跟講故事一樣,小說里都不敢這麼寫。
而我的人生,大部分隨機的都是壞事;而我,也代表了大部分窮人的命運。
「向陽啊,這些年我明白了一個道理:爹好、娘好,不如自強好!《周易》有名訣:『天行健,君子當以自強不息』!這些年我就和圖書
是憑著這句話,才挺過了最艱難的時刻!」
「好,馬上就走!」說完,我漱了漱口,又狠狠洗了把臉。
「哎,你是沒見,今天早上她哭得可傷心了,娘倆都在哭;最後是庄錚大哥開車,將她們帶到小窪村去了,畢竟丫丫還得上學。」姜雪靠在門旁,唉聲嘆氣了兩句,接著又說:「停安已經在樓下等著了,一會兒咱們吃口飯,就去機場吧。」
包間隔住了樓下的喧囂,在短暫的沉默過後,庄錚哥作為老大,先舉酒拉開了話匣。
後來我們高談闊論,上到國家、下到街頭,也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反正都喝醉了,就那麼扯著嗓子吹牛逼。
他說的沒錯,有無爹媽,又能怎樣呢?男人不能依靠,我也無人可依,倒不如自強、自立,讓那些曾經看不起我的人,讓我那個母親和哥哥,將來攀不起我!
所以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別人的國家再好,那也是別人的;所以我們能做的,和-圖-書就是把自己的國家、自己的事業,努力建設的更輝煌;自身強大了,才能受到別人的尊重!
有一個真實的案例,講的是一個將軍,從戰場上槍林彈雨,多少次命懸一線,都生存了下來;可戰爭結束后,他卻在自己家的路口,被一輛車給撞死了。
是啊,小說的人物命運,至少還被作家掌控;可人生這部大書,卻充滿了太多的隨機性,它是不被人控制的。
開始公司開不出工資,那些農民工抱著孩子,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跑到他公司樓下討要;尤其有個孩子,捏著小拳頭,打他的腿,罵他是奸商時,停安跳樓的心都有了。
再就到了我,可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不是不願說,是不知道該提哪件事,我很無語地望著他們,這半生混下來,我竟沒有一件,值得去稱頌的事。
從衣架上拿起外套,我又從姜雪手裡接過行李,便直接出了酒吧。
她扭捏地靠在門口說:「花郡姐今天,本來是要親自送咱和*圖*書們的,她說……說還想再看你一眼,想一直將你送上飛機。」頓了一下,她輕咬著嘴唇又道:「我沒讓,我說這時候你倆再見面,肯定免不了傷心;而且你們已經成為過去,既然她選擇了回歸家庭……」
姜雪見我一驚一乍,當即抿嘴,特小家碧玉地笑道:「才上午9點多,我訂了11點半的票,來得及。」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左右看了看說:「壞了,幾點了?金川去許城的飛機,好像只有上午有!」
他甚至愧對當年,那些為他們家打工的企業;好幾個工廠著火,經濟損失是一方面,關鍵還死了好幾個工人。
「你做得對!其實我與花郡,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各自找個地方冷靜下來,然後忘卻這份感情。雪兒,謝謝你了!」我抹了把嘴上的白沫子說。
我說:「好不容易找到了齙牙周,卻發現自己的母親和哥哥,他們明明知道我的存在,卻從未找過我;我這個私生子,早已經被家人遺棄了!」
再後和圖書
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睡去之前,我還記得仨人,都趴在沙發上打滾。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我躺在自己房間里,姜雪正幫我收拾衣服。
「石墨烯技術,是我們家拿同胞的命,嘗試出來的!可這些年,我卻在利用這項技術,在國外委曲求全,拿給洋人使用,企圖來換一張,歸國的機票!你們知道我有多難嗎?12年活在愧疚與憤怒里,這人生啊,哪有想象的那麼容易?!」
「呼……」我這才舒了口氣,又使勁拍了拍腦門兒;昨晚也不知喝了多少酒,這剛一醒來,腦袋都「嗡嗡」的疼。
他們倆喝得醉醺醺的,一個勁兒罵我「雞賊」、「不實在」;後來我只得說,從兒時受歧視,到差點沒參加高考;再到父親慘死,婚姻破裂;我絮絮叨叨,一直扯到現在。
頓了一下,我鼓著額頭「砰砰」的血管,繼續咬牙說:「你們好歹還有爹媽,停安至少還有個媽,可我還剩什麼?我沒有任何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