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慈雲寺
第十九回 積外功鹿清獨上天門嶺

歐陽霜飽經世故,看鹿清言辭閃爍含糊,知道必有隱情,又見方才甘象施展妖法時,將鹿清一併暗算在裡頭,想來雙方也是仇眥,此去天門山,正愁缺少幫手,此人若能助益,也是兩美之事。想到此處,歐陽霜含笑說道:「我等也是前來找那妖道林瑞的晦氣,要救出村中被掠的孩童,既然與道友乃是一般目的,何不聯手同行,各取所需?」
鹿清原本還怕山大林密,找不到林瑞的居所,如今一看,除了這天門峰之外,根本並無其他地方能藏匿洞府,當下並不怠慢,催動劍光便朝著峰頂直直飛去。
那兩名少女臉色通紅,又羞又急,雙雙不約而同從懷中取出一張金光閃閃的符咒,揚手祭起,便有兩聲霹靂一般的巨響,震得全山迴響不已,那原本厚厚密密的黑雲煙霧,也頓時消散無蹤,地上只留下了一人一獸兩截屍體和那一筐鹿腎的殘渣。
那三名女子聞言大怒,不再廢話,各自將劍光祭起,朝甘象飛刺而去,那甘象從懷中掏出一面黑幡,略一晃動,便見四下里黑雲滾滾,鋪天蓋地一般,中間夾雜著無數道粗細不等的黑氣,盤旋纏繞,鬼鳴啾啾。不僅那三名女子被包裹其中,就連鹿清也被一併圈在了妖法陣中。
鹿清見這兩人的劍光正而不邪,應該是正教門人,卻又不是峨眉家數,心中也是疑惑不解,正要上前冒險相助,那其中一名男子卻從腰間取出一枚弩箭,揚手便是一道金碧色的箭形奇光,尾部又噴射出萬丈紅焰,周圍那黑霧彷彿吃火焰燒成灰燼,逐漸消散開來,顯出整座陣勢的原貌。
「既然如此,你我各守一邊,千萬小心了!」
那胖道童心中憤怒,乾脆將反七煞誅魂之陣收起,提著一柄鋼叉,指著陣中那兩名年輕男子,問道:「何方小輩,竟敢壞我陣法?」
那領頭的漢子神色一正,慨然說道:「珩兒等人被妖和_圖_書人抓去,我蕭逸身為一庄之主,豈能坐視不管,即便不自量力,也要與那妖人鬥上一斗!」
那胖道童不再多言,將手中妖幡分出一面交給師弟,兩人各駕劍光分踞在妖陣兩側,嚴陣以待。歐陽霜見林瑞防守如此嚴密,心中不由焦急萬分,就連一旁的鹿清也是眉頭緊皺,毫無辦法,原本他想著能夠悄悄地摸進其洞府之中,毀壞掉真元葫蘆后便立即遠遁高飛,想不到,妖人防備周詳,早早用陣法將洞府封鎖起來,自己則躲在裡頭祭煉法寶,著實狡猾。為今之計,竟是只剩強攻一途!
獨自飛行在前往天門嶺的雲路之中,鹿清對於許飛娘和馬覺等人的漠然兀自嘆息不已。
那年長道姑一面呼叫,一面收回劍光,牢牢護住身形,那兩名年幼少女則是猝不及防,稍稍愣了片刻,等再想收回寶劍時,見那些黑氣已將自家劍光束捆在了煙霧之中,任她寶劍乃是玄門真傳,能將黑氣隨意砍斷,可是不過片刻,黑氣便再次凝聚成形,將劍光敵住,不使迴轉。
鹿清知道林瑞師徒搶奪孩童,恐怕正是為了祭煉六六真元葫蘆之用,雙方目的相同,正好互助。那歐陽霜又為他介紹了同來的兩個師妹,乃是一對孿生姊妹,一名慕容昭,一名慕容賢,入門的時間還在歐陽霜之後,不過她們的資質遠勝歐陽,如今已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師妹小心,這是妖師林瑞親傳的反七煞誅魂大法!」
那被稱作霜妹的道姑臉色沉靜,不憂不喜,聞言只是冷冷說道:「適才遇上妖人弟子甘象,被我兩位師妹出手殺死,卻未見那些孩童,想來必是被抓到了峰頂洞中,我等正要前往,你們俱是凡夫俗子,同去無益,速速迴轉村莊,保護老小要緊!」
鹿清記不清書中有關甘象其人其事,見他說話狂妄,正要回應,卻看見另一側樹林中流hetubook.com.com星一般飛出三道劍光,將甘象團團包圍,落地現出一長二幼三名美貌女子,俱是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為首一人嬌叱道:「妖道,速速交出從卧雲村中劫掠來的孩童,否則,休怪我等劍下無情!」
況且,這些以生魂煉製的法寶,最干天忌,若能助其超脫,便是極大的功德。在原著之中,連妙一夫人荀蘭因這樣已參玄門上乘妙法的人物,也不願放棄解救生魂的功德,足見這份「外功」對於修道人來說何等要緊。自己又恰好剛剛得到了太乙五煙羅這樣強悍的防禦法寶,只要計劃周詳、下手迅速,一舉破掉那隻六六真元葫蘆,再仗著這五煙羅之利,遠遠逃遁,那林瑞又能奈我何?
「兩位師妹也太性急了一些!」
轉眼間,四人已到林瑞洞府之前,這裏又是一番兇惡景象,中間的大石崖上,高高的樹著一面污濁血腥的妖幡,腥臭之氣,老遠便聞得一清二楚。妖幡四周,怪石零亂堆放,看似毫無章法,在歐陽霜的眼中,卻內含正反七煞相生相剋的妙用,一旦有人冒失進入,又不懂破陣之法,便要吃那主幡攝神煉魂之苦!
「畢竟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輩!」
那道姑越發冷笑,說道:「我自被你狠心趕出村莊,天幸偶遇恩師大熊嶺苦竹庵大顛上人,苦修道法數十載,方才身劍合一,煉成劍俠境界,饒是如此,亦不過初窺門徑,不敢正攖妖師之鋒,此次聽聞村中不少孩童被妖人抓走,雖欲前去援救,又恐本領不濟,所幸恩師垂憐,各賜了三道靈符,以備不時之需,這才冒險上山救人,能否成功尚在未知之數,爾等又欲一併前往,妖人向來警覺,萬一打草驚蛇,我們豈不首尾難顧,救逃兩難?」
「大家小心,妖陣厲害,不可擅入!」
那瘦長少年聞言一凜,知道這個師兄平素最擅長的便是饒舌告密,搬弄是非和-圖-書,師前邀寵,自己好不容易熬過三年奴期,脫皮化人,正該努力表現,贏取妖師信重,將他一身本領學到,好為前師報仇,如何能在人前落下話柄?聞言連忙強裝笑臉說道:「師兄說哪裡話,師門恩重,報答尚且不及,如何會心存不滿?」
「難怪自從太乙混元祖師兵解之後,這五台派會衰落至此,如此不畏天道,不修功德,只怕永世要被峨眉派壓在頭上不得翻身呢。」
那兩個少女似乎也知道自己莽撞,聞言只是咬著嘴唇不說話,這當兒,山坡下又是一陣呼喝之聲傳來,幾十個精壯鄉民,正手持刀劍鉤叉,滿頭大汗攀爬而來,為首的一個男子,四十上下年紀,體態矯健,目光炯炯,手持一柄寶劍,當先而行,看見那年長道姑,露出一絲欣喜之色,連聲說道:「霜妹,可曾找到妖人洞窟?」
眾人正在憂急,突然間兩道白色劍光從空而降,射入妖陣之中,妖陣上下頓時黑雲翻湧,鬼嘯聲聲,好在鹿清雙目昔日蒙芝仙舔舐,能夠洞悉九幽,此刻用盡目力朝里望去,只見兩個青年男子正闖進黑霧之中,運用劍光不斷突破前進,先還頗為順利,可是待得那一胖一瘦兩名妖徒晃動黑幡,飛出數道怪蟒似的黑氣與劍光斗在一起,那兩人便漸漸顯出不支之狀。
過了山腰,四周溫度漸漸降低,山坡上的樹木也變得稀鬆瘦直,只有林間雲霧,越發濃密,隱隱間,還有凄厲的野獸嘶叫聲從霧中傳來,細細一聽,卻又再無聲響,鹿清想起有關林瑞馭使獸奴的種種傳聞,心知自己必已越來越接近妖人巢穴,不敢託大,連忙落下劍光,捏起一個靈訣,用土遁法朝前而去。
鹿清連忙回頭,卻見一人一獸並肩站立在一株老樹之下,左邊一人身材魁梧,頭上胡亂打著一個髮髻,身穿黃色道袍,手中持一柄鋼叉,黑雲繚繞,正向著鹿清怒目而視。旁邊則和-圖-書是一頭高大山熊,雙腿直立,背上負著一隻竹筐,裡頭沉甸甸的裝著七八條鹿腎,鮮血淋漓,氣味刺鼻。
正行不過數十里,耳畔突然傳來一陣轟然巨響,把鹿清嚇了一跳,收法一看,卻是一座山間瀑布,珠簾一般懸挂在百丈山崖之上,清澈冰洌的泉水匯聚成流,垂直落下,激起無數水珠,又化成一片瀰漫四周的白霧,煞是雄偉壯麗。鹿清見是虛驚一場,正要繼續趕路,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喝叫:「何方妖人,敢來我天門嶺放肆!豈不知天門神君座下弟子甘象的厲害么?」
鹿清略略行禮,因心中記掛那隻葫蘆,畢竟不能放心,一味催促眾人趕緊動身。歐陽霜向與蕭逸同來的一個青年交代了幾句,便招呼鹿清三人,各用遁術,繼續往天門峰頂而去。
歐陽霜和鹿清等人正伏在陣外觀察,只聽得洞門一陣開闔之聲,從中走出一個大頭矮胖道童,手裡舉著兩面小幡,耀武揚威,趾高氣揚,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個身材頎長,面容清秀的少年,卻是負手低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那胖道童見了,冷笑一聲道:「沈師弟,適才山中憑空一聲霹靂巨響,頗為異常,師父命我等前來主持洞前陣法,以防有人搗亂,乃是信任器重之意,似你這般悶悶不樂,卻是何故?莫非還在為洞中那些男女少年不平?」
鹿清一面想著,一面加速飛行,大約半個時辰不到,天門嶺便已在眼前,和群巒疊嶂的四門山不同,此處卻是單峰獨樹,高插雲端,圍繞在天門嶺四周,乃是一片高低起伏的丘陵,有湖有田,房舍掩映,炊煙依依,雞犬相聞,一派世外桃源的風情。
鹿清一通腹誹,搖頭無語。雖然天門神君林瑞也算得上是佔山為王的異派有數高手之一,可是跟峨眉、青城的那些掌教長老或者佛門巨擘相比,渺小不啻螻蟻,五台派如果當真試圖振興,豈能對這般妖人和圖書都如此畏首畏尾,蜷縮不進?
那蕭逸聽道姑說得有理,臉色失落,不住嘆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臨了卻只是說了「小心保重」四字,偏偏那道姑還不領情,看都未看一眼,只是轉身過來望著鹿清問道:「不知道友仙山何處?師承何方?來此天門嶺又意欲何為?」
鹿清從他們剛才的對話中,已經大致想起了這兩人的身份,這年長道姑名喚歐陽霜,和那中年漢子蕭逸,原本是卧雲村中一對璧人,可惜因小人挑撥,誤會重重,最終歐陽霜被趕出村子,流落荒山,恰遇大熊嶺苦竹庵的庵主大顛上人鄭顛仙,收為弟子,傳授道法,並在山中為鄭顛仙種植七禽果樹,準備異日餵養金蛛元江取寶。此刻聽歐陽霜問及自己,知道顛仙也是峨眉一路,不敢全盤托出,只是隨口漫應道:「我乃雲貴散仙,只因祭煉的一樁法寶被妖道林瑞強搶而去,今日上門,乃是尋他算賬!」
年長道姑見破了妖陣,卻並無欣喜之色,反而上前埋怨道:「師傅所賜靈符,威力巨大,區區妖徒,何以克當?原本只需一張破陣足以,現在卻一下子浪費了兩張,等你我上了天門峰頂,還不知能否虎口拔牙呢。」
此時,又聽甘象在外呵呵笑道:「三名賤婢已入道爺陣中,速速獻寶投降,隨我回去山中享樂吧!」
甘象一見那三名女子,夷然不懼,獰笑一聲說道:「歐陽賊尼,休的誇口,不過是學了些老乞婆的皮毛本領,竟然來我天門嶺撒野,今日便讓你來得去不得,正好連這兩個雛兒一起擒拿下來,送我師尊面前請功!」
那兩名男子尚未回答,鹿清卻只聽得身邊歐陽霜驚呼一聲,一道劍光從他們隱伏之處飛出,橫在陣中亂石之間,歐陽霜目光迷離,手足顫抖,只是望著那兩個年輕男子,不停地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么?璋兒,玢兒,真的是你們么?娘不會是在做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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