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若蘭說道:「此事家師也曾提及,只說一切隨我心意,或是去衡山白雀洞金姥姥門下,或是尋岷山玄女廟步虛仙子蕭老前輩,我的資質根骨雖然粗淺,這兩人卻都是家師至交好友,定能看在面上予以收留,或是明日破潭之後乾脆附驥峨眉亦可,我自正在躊躇難定,不知鹿道友可有指教?」
若蘭聽著鹿清之言,覺得倒也有理,不由減去了幾分憂色,只把眼睛望著鹿清問道:「聽聞那紅髮老祖功行深厚,別有家數,那妖蠻乃是其得意弟子,想必也非弱者,不知鹿大哥可有法子除他?」
那紫臉和尚一見之下,連忙飛身上前,手中禪杖化作一道烏光,只三兩下,便將那團紅光絞碎,方面大漢一聲大叫,從洞口摔落而下,滾了數滾,才被金鶯攔住,看他身上,細細密密全是一條條勒痕,又深又多,鮮血淋漓,其狀甚慘。
金蟬原本也是半開玩笑之舉,內心裡何嘗不知道朱文所言,乃是正理,見她意正色疾,連忙告饒,混了過去。齊靈雲卻因為朱文之言,不由想到了慈雲寺中那個受了重傷的白俠孫南,從餐霞大師和母親言中,靈雲早知此人也是自己的宿世情孽,原本打定主意要敬而遠之,誰料慈雲寺見他受傷,芳心中不自覺地生出一絲憐惜溫存之意,聽說他被髯仙李師叔的仙鶴背到了峨眉後山太元洞中養傷,也不知痊癒了沒有?
若蘭和朱洪見鹿清只是沉思不語,面上又陰晴不定,不免都是疑惑不解,朱洪正想詢問究竟,突然間,天空中閃過幾道烏赤光芒,若蘭不待兩人說話,念動法咒,施展獨門的「木石潛蹤」之術,將自家三人化為山石,隱藏在林木之中朝外窺探。
「前輩吩咐,自然義不容辭!」
朱文知道金蟬因為笑和尚的關係,對於鹿清極為仇視,剛才雖只片刻,對他來說,卻不啻如坐針氈,度日如年,見他此刻活躍模樣,不由抿著嘴一笑,對著靈雲說道:「我看這鹿清正好似我道家的鎮守符咒和*圖*書,蟬弟便是其下精怪,一旦符化飛去,這精怪便要出世了呢!」
那紫臉和尚一見,大吃一驚,一雙怪眼緊張地看著前頭,說道:「不好!這紅葯老妖婆好不狡猾,必是用了什麼潛移顛倒法術,將原先陣門移散,龍化兄恐怕已經陷在裡頭,生死難卜了!」
鹿清聞言,不由心中一動。按著原來,這若蘭是在金蟬等人取寶之後,一併投入了妙一真人夫婦門下,可惜在峨眉派那樣複雜的人際圈中,像申若蘭這樣沒有背景、沒有家世之人,自然不會得到什麼重視青睞,最終泯然眾人之間,成為三英二雲的附屬戰力,若不是後文由於與李厚之間的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那個英姿颯爽、天真義氣的墨鳳凰,幾乎便要淡出讀者視線了。
朱文聽了,也自嚴肅起來,望著金蟬說道:「咱們正道之人,雖然心懷磊落,不拘行跡,畢竟男女有別,乃是千古大防。別的不說,你看紫玲谷的那秦氏姊妹和司徒平,雖有三仙二老和優曇神尼作伐,依舊受禮相待,不敢逾矩,便是為了珍惜仙緣,異日好成就大道之故,你卻說得什麼話來?沒得叫人傷心!」
若蘭此時,見那姚開江輕輕鬆鬆地便破了師門的乾坤轉變潛行旗,顯出陣圖原貌,不由駭然,憂從中來,向著鹿清說道:「想不到除了飛龍師徒、許飛娘和陰長泰之外,居然還有妖人覬覦我本山仙草,家師劫數,莫非真的如此兇險?」
但是此人前途有個極大的隱患,便是所收弟子雖多,卻並無出類拔萃之輩,大多都是蠻荒野人,心智粗魯,四處闖禍。正如眼前這個,便是紅髮得意弟子姚開江,原著之中,曾參与戴家場比武,並揭開了青螺峪大戰之先聲。可惜,碰上了書中另一位前輩高人,三仙二老一子七真中的七真之一,後來的雪山派教主怪叫化窮神凌渾,致使元神被拿,法寶被毀,失魂落魄,狼狽而逃。想不到現在,居然出現在了桂花山上,帶和-圖-書著幾個不知名的妖人想要搶在許飛娘的前頭破潭盜寶,其中又夾雜著飛龍師太的徒弟,不知道究竟在搞什麼古怪?
身後那蠻子倒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聽了和尚之言,走到枯河邊上,先從懷中取出一盤青幽幽的細長盤香,在香頭噴了一口三昧真火將其點燃,隨後盤膝而坐,將香擁在懷中,口中不住念念有詞,只見那香頭上飄飄蕩蕩地飛出一縷青煙,並不吹散,反而凝成一道青線,有如靈蛇一般緩緩朝著前方鑽去。
話音未落,那方面壯漢早已當先一步,往谷中走去,身後三人正要跟進,卻見谷口煙霞一閃,那壯漢竟是失了蹤跡,隨後一陣雲嵐變化,再看西面,不知何故,轉瞬之間,已經變成了一條幹涸枯溝,河中涓滴不存,四周枝葉寥落,哪裡還有方才的什麼繁茂谷地?
朱洪和鹿清早已經被這裏尷尬的氣氛憋得難受至極,聞言自是欣然同意,待得三人前後腳出門,齊靈雲姊弟和朱文也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金蟬更是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不停地揮著手臂,說道:「難怪青螺峪口番嘴子昭遠廟裡那兩個企圖反叛的和尚被妖僧布魯音加抓住以後,受刑那慘!像剛才這樣,變生肘腋,時刻提防的滋味可著實不好受呢。」
「申姑娘……」
唯一的問題是,自己想要收納各方道友,起碼需要一個根基和說辭。若是抬出哈哈老祖和野人山長狄洞,名頭雖高,一來乃是魔教,聲譽不佳,二來和曉月師傅之間又是相互齟齬,早晚必要出事。
「多虧姚道友妙法!只一舉手便破了紅花老妖婆的障眼法術!」
只見若蘭每到一處,便會念動咒語,分雲撥霧,顯出一個赤光隱隱的洞穴,再將小旗插|進,便有一蓬白煙冒出,除此之外,再無動靜。前前後後,總共插了九面,此時,全山之間,才突然響起一聲巨響,地底下也隱隱有磨動之聲相呼應,若蘭抬起頭來,朝著鹿清笑道:「此事原本並無難處,hetubook•com•com
只是我看兩位和峨眉道友同處一室,氣氛尷尬,這才藉機約出,距離明日破潭之時尚早,我在山陰貓兒崖處,還修建了一座別院,除了家師,從無一人去過,兩位若不嫌簡陋,今晚便屈尊暫住彼處,只等明日取寶退敵,送別家師之後,再行重重致謝!」
此人也是亦正亦邪間的旁門散修,所練功夫,大多邪門,偏向魔道路數,最厲害的就是一柄天魔化血神刀,乃是魔教妖法的剋星,之前鹿清在野人山桃花池收服象龍的時候,哈哈老祖便曾說起過此人,因為曾救過嵩山二老中白谷逸的妻子凌雪鴻,因此和正教結下了一點香火之情,日近高人,潛受熏陶,自身人品,也還算得上魯直方正,原著之中為誅殺綠袍也立下了功勞。
那紫臉和尚不由讚歎道:「紅髮老祖嫡傳功法,果然大有玄妙!」
鹿清見申若蘭並沒有一定要加入峨眉的意思,正想勸說她改投金、蕭二人,也算是間接減弱了峨眉的力量。剛想開口,卻又突然想到之前在黃山上,自己曾經計劃要拉攏蜀山中的各路旁門散仙,結成反抗峨眉的統一戰線,申若蘭雖然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輩弟子,卻是紅花姥姥唯一傳人,不論道法飛劍,俱有可觀之處,原本又是峨眉的既定成員之一,若是能說服加入自己這一方,那對於峨眉來說,無疑便是雙重打擊。
再說鹿清朱洪兩人,聽了若蘭之言,便各駕劍光跟隨而出,依照若蘭的指示,在陣圖中心,插上紅花姥姥的乾坤轉變潛行旗,此乃紅花專為抵禦火解魔災而煉,能將原先陣法位置顛倒錯亂,使敵人不辨門戶,因飛龍師太乃是本山熟客,這才想起動用此寶。
桂屋之中,鹿清和靈雲等人各懷心思,默然對峙,一個遙想著千里之外的青螺大戰,一個卻時時提防著對手可能出現的陰謀詭計,雖是同在一片屋檐之下,卻是面和心違,神思不屬,好在不久之後,若蘭駕劍迴轉,手中拿著幾面畫滿硃砂的方寸小旗https://m•hetubook.com•com。
「飛龍師太與家師多年往來,知我山中預設法術厲害,便故意命金鶯、金燕兩個孽徒故意跟妹子接近,口蜜腹劍,明裡暗中套取陣圖之秘,頗得了一些虛實,家師算定他們明日攻山,必從生門而入,一來此處乃是九門陣眼,一旦被破,全山門戶便會洞開,便是家師隱修之所,也會現形,二來,那福仙潭便在生門之內,妖人覬覦烏風仙草已非一日,必要乘機奪取,故家師特命妹子前去賜了數面乾坤轉變潛行旗,不知朱、鹿兩位道友可願幫我前去布置一番!」
而曉月顯然還沒有做到這一步,這也是他為什麼費盡心力想要整合五台派的緣故,可惜卻讓許飛娘當了槍使,現在,自己雖然想要說服若蘭加入己方陣營,可心中計議雖定,措辭卻是難上加難,一時間簡直不知道如何開口?
聽到紫臉和尚的稱頌,鹿清終於明白了那個蠻子的來歷。正是南疆紅木嶺天狗崖的異派散仙紅髮老祖!
鹿清知道若蘭的擔憂,連忙寬慰道:「這蠻子乃是紅髮老祖的門人姚開江,另外兩人我雖不認得,看那壯漢毫不察覺便中了旗陣埋伏,想來都是無名之輩,不甚要緊,只待除了妖蠻,想必都會知難而退,況且他們自恃法術,不到明日劫時便來弄鬼,正是我們的福氣,早早趕走,也好為令師減去一層魔障,申姑娘不必憂心!」
若是以曉月的名頭招攬,聲望功力倒還算是勉強夠格,可是以什麼名義,卻是個問題,曉月乃是哈哈門人,不便私自開宗立派,黃山紫金瀧又是個巴掌大的地方,顯然也不適宜作為一派根基,想想蜀山中的那些大小勢力,峨眉、武當、青城、崑崙、華山、五台、青海、赤身、靈嶠這些大教派不去說他,經營數代,枝繁葉茂,便是那些小門派,比如韓仙子的白犀潭、天痴上人的銅椰島、葉繽的小南極金鐘島、三鳳姊妹的紫雲宮、萬載寒蚿的天外神山、陷空老祖的無定島、易周的玄龜殿、屍毗老人的神劍峰等等,和-圖-書也是至少霸佔一島一地,窮極心力,各逞法術,預設機關,封鎖埋伏,這樣才算是立定了門戶,才能收徒納友,號為宗主。
不知不覺間,若蘭竟是以大哥稱呼鹿清,鹿清倒還未曾察覺,一邊的朱洪旁觀者清,不由有些詫異地看了兩人一眼,卻並未說話,鹿清朝著那姚開江上下打量一遍,最後盯著他腰間的葫蘆沉聲說道:「勝負只怕便在那葫蘆之上!」
「休要驚慌!」
誰來也怪,這青煙飛到河床之中,面前明明已是駁岸青石,那煙似是渾然不顧,依舊直直前行,只聽得一聲極細小的裂帛之聲,河道之中,閃出一朵白煙,面前景緻又是一變,顯出一個極深的山洞,方才那壯漢正被一圈紅光包裹在洞口,哀哀嚎叫。
只見光芒落下,顯出數個妖人,其中一個便是飛龍師太的大弟子金鶯,身前另有三人,一個是方面大頭的壯漢,手中擎著一根方鐧,絡腮長髯,相貌兇猛;一個是圓臉的大和尚,雙目突出,麵皮深紫,身穿大紅袈裟,手中拄一根碗口粗細的禪杖;還有一人卻是蠻族打扮,一頭亂髮,赤著雙足,背上三股鋼叉,叮噹作響,腰間掛著一個滿是黃斑的葫蘆,壺口有一團彩雲封住,四人來到林中空地之內,環顧張望,末了,那金鶯指著西面一處草木茂盛的谷口說道:「此處便是生門所在,福仙潭與烏風草俱在其中,妖仙長與兩位師兄不可錯失機會!」
靈雲聽得有趣,也是粲然一笑,倒是金蟬不好意思起來,走到朱文邊上,嘆了口氣說道:「先前在黃山的時候,咱們多麼要好,可是現在年紀大了,反倒相互生份取笑起來,之前,你們在崖下溫泉洗浴,命我看守警戒倒也罷了,誰知我因發現妖人蹤跡,怕你們大意受傷,一時情急,便用劍光報告,誰知你們偏要說我偷看,將我大大數落了一頓,若不是飛龍妖尼適時出現,我豈不是要冤枉一輩子呢!」
想到此處,鹿清突然抬頭望著若蘭,問道:「不知令師火解之後,申姑娘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