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紫玲竟是有些不想,不願,甚至不敢接那彌塵幡。
但心中再是不安,面上紫玲卻仍舊持住了鎮定,含笑點點頭道:「不錯,我與妹妹此次冒險潛入百蠻,正是為了尋找道友商量來日家母度劫一事,只不知道友如今心意可變?尤其道友從旁門轉入魔教,身處環境變異太大,即便道友仍有心救家母脫難,但你那再拜師尊綠袍老祖他……」
見他如此,那紫玲便也沒有驚動,擺擺手示意妹妹稍安勿躁,兩姐妹便一旁靜靜地看著司徒平陷入沉思。
「無妨。」司徒平再是一笑,答道:「二位仙姑不用多慮,對助二位仙姑母親脫難一事,前次紫玲谷司徒平既已允諾相助,此後自再無毀諾之理,此事絕無妨礙,二位可放心,至於我那綠袍師尊,與二位之母素無仇怨,對此事無阻止之理,此事我心中有數,絕誤不了二位仙姑之託……」
但事實上,自從當日師尊把自己從孤居之內招來,帶到後山精舍宣布自己為百蠻山第六弟子后,從那時起,自己就已經開始成為百蠻山的一份子了,已經開始融入百蠻,畢竟,那正教名門雖好,但自己也只是聽說人家那裡師徒恩重同門和睦,少有那些如當初五步雲時那等同門相惡,甚至相殘排擠之事,卻從未親身領略過是何等感受。
可是,不知怎的,見得此刻對方忽氣度大變,言行中再不如當日紫玲谷中那等小心謹慎之態,紫玲重新審視,卻發覺僅僅兩月不見,對方眉宇間道氣盎然,一臉神光熠熠外宣,顯然是修為大進之形,且觀其道氣縈繞風神朗秀,怕所修功法比自己姐妹所傳還要正宗,竟似有些玄門大道之像。
「不敢?不敢你一去兩個多月再無音訊,卻無聲無息的跑到這百蠻山躲了起來?難道你忘記了我和姐姐同你講過的話?那彌塵幡也早都送給你了,為什麼不用?為什麼不……」這嬌俏少女脆聲追問道。
言罷!那遁光一轉,徑直轉回來路去了……
說到這裏,她卻也再說不下去了,不但明艷綽約的俏臉通紅一片,就連耳後,也都紅到了極點。
加之早聽那幾位老前輩說過自己姐妹將與司徒平結為夫婦,心中已把他當成了親近之人,此時一聽他對那老魔一口一聲師尊,不自覺的就覺其如此不對,故想出言幫其糾正。
五師姐芷仙不用說,待人溫柔未語先笑,無論何時只要見面,總是善解人意極是可人,和-圖-書兼其生性善良,誰有事相求都無二話,當然現時同門眾人都住精舍當中,也少有什麼事情相求,但大家少有下山,故身上所穿的衣袍鞋襪,幾個月來可都是五師姐給裁剪縫補的。
司徒平一愣,從沉思中醒轉過來,看得對面兩姐妹的關切目光,便知道自己適才是失神了,便歉然道:「司徒平失禮了,適才有些失神。」
且此中微妙,那寒萼竟感受得比其姐姐還要敏銳,頃刻間芳心已覺不對,也不等其姐再說什麼,她便大嗔一聲,衝過來擋在姐姐面前大叫道:「司徒平,你想做什麼?是不是如今拜了高枝,得了真傳,就再不是當初紫玲谷那一口一聲仙姑的傻小子了?再也不用把我們姐妹放心上了?再也不用……」
而司徒平此時心中百結,雜念紛起回思自己從上百蠻山後的經過,事無巨細全都回想了一遍,他才發現,短短兩個月,不知不覺中,自己,卻早把自身融入了百蠻山中,融入了眾同門之內,此前只是礙於心中渴盼積累多年的那份嚮往正教的心愿,故始終認為與其餘百蠻弟子有所區別,覺得自己對那綠袍師尊無有什麼尊崇之心,師徒之情。
不過司徒平也沒等她們再問,反先是神情一定,言行中對這兩位容華絕代的姐妹倆少了幾分拘謹,多了幾分從容,卻是心中羈絆一去,人也多了幾許洒脫,微微一笑氣度盎然道:「不說此事,紫玲寒萼二位仙姑,兩位此來,還是為了來日救母之事吧?」
「司徒平不敢。」被嬌俏少女那已快近身的俏臉逼得連忙後退兩步,感覺著對方講話時那吐息如蘭的馨芳,司徒平直是俊臉一紅,連忙答道。
正當三個人這裏僵持不語時,忽遠處一道彩光向這邊飛來,頓把三人驚醒,紫玲姐妹剛要施法隱身想避,那遁光中卻傳出一個女子聲音道:「六師弟,師尊有話,天狐二女難得來我百蠻山為客,若有意小住遊玩,可由師弟你日間相陪引領,晚間由五師妹負責接待,而若二位女賓不欲多留,也可由師弟相送出山,我百蠻山難得有嘉賓遠至,來去無礙行止自若,毋庸做多慮之舉……」
紫玲猶豫了一下,出口問道:「紫玲冒昧,觀道友突然神情大變,似想起了什麼重要之事,不知可以請問道友到底為何失神嗎?」
「寒萼!」倒是一旁的姐姐紫玲反應極快,美目一轉便微瞪了妹妹一眼,止住了她要出hetubook.com.com口的話,而後轉過臉來,又是微微欠身柔聲道:「司徒道友說的是,這綠袍老祖與我姐妹一無仇怨,二無往來,以其輩分而論確是我等前輩,稱其一聲老祖也屬應當,此事就依道友之言,毋庸再爭,不過司徒道友,我記得前次與你相見時,你那心中不是慕正教,直想投其門下欲快?可此山老祖與那正教各派多是對頭,與道友你所慕正好相反,為何道友適才卻因一句稱呼而……」
說著話他探手入囊,從那寶囊中卻取出一隻方寸小幡,中間繪著一個人心,隱隱放出五色光華,不時變幻,抬手遞給紫玲,他又接著道:「這彌塵幡乃是紫玲仙姑前次所借,本為防備司徒平有甚危險時脫身之用,不過如今我身處師門,上有師尊下有同門更都護持,無慮有甚危難,故今日寶幡送還,多謝二位仙姑一片護持之心,司徒平永銘心,定傾力還報。」
想到這,他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懊悔,神情卻是接連數變,臉色顯出來。
於是,百思百量之後,司徒平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從前所嚮往那名門正教中的一切,百蠻山卻已早得,虧得適才那大殿之中,師尊有意把靈石仙乳那等萬載才成的奇物給己等同門分服時,那其餘同門被四師姐一席話點醒后都覺羞愧,惟獨自己還不覺如何?此時看來,自己豈不是明明白白一不知感恩的小人嗎?
她沒有把話說完,只是以那雙秋水幽目嫻靜的看著對方,待其作答。
「小妹。」紫玲忙后扯了她一把,俏臉通紅狠瞪她一眼低聲道:「你胡說什麼呢?還知不知羞了?什麼叫我們姐妹……纏定他了?那話你怎麼……」
那少女抿嘴一笑,移步從巨石之後出來,俏嗔道:「還說呢!要不是為了尋你,我無事來這等窮山惡水作甚?且不只是我來了,還有人也和我一起來尋你了。」
「身處寶山?」紫玲寒萼同都一愣,不解司徒平此言何意。
「然後呢?來到百蠻山後怎麼樣了?你就直接拜綠袍老祖那個魔頭為師了?」那嬌俏寒萼聽得入神,便出語追問道。
這一來,原本只是一片礙於救母,出於那幾位老前輩所說的前世孽緣,不得不與其多加周旋之心,不期然間,卻生出一股別樣之感,只覺得自己若是真把面前少年手中的彌塵幡接了過來,那麼此後彼此之間,恐除了救母之事外,怕再見時,也再難復如此時的笑語溫言https://m.hetubook.com.com,靈犀暗通之場景了。
紫玲也想知道此中經過,便沒有制止妹妹追問。
再到這裏,她卻想不到下面還該再什麼了,憋了好一會,氣得眼圈都有些發紅,珠淚泫然欲下,終嬌刁蠻的把秀足一跺大叫道:「總之不管再什麼,你就休想把我們姐妹撇到一邊,自己卻若無其事這百蠻山修仙練道,我秦寒萼今天就告訴你,那種好事你想也別想,我們姐妹倆是纏定你了……」
百蠻山呢?卻就不一樣了,與從前五步雲時,無論是師尊,還是同門,都完全不一樣。
倒是先前那嬌俏少女來的直爽,跳前一步站司徒平面前,雙手負于背後微微前躬,俏臉一揚仰視他嬌聲逼問道:「我來問你,司徒平,一別兩個多月,你是不是把我和姐姐早都給忘了?」
「寒萼……」還是那少女的姐姐,旁邊的嫻靜少女紫玲出聲喝止了妹妹寒萼的緊追逼問,而後也上前一步,含笑道:「小妹性急,一時關心道友心切出言,失禮之處還請道友不要見怪,不過當日紫靈谷一會,再見時卻已是這百蠻山,其間道友身上發生何等變故連我也有些好奇呢?不知道友可否相告,你為何會忽然移身到這百蠻山中?又為何突然拜這老祖為師呢?」
「紫玲見過司徒道友。」那嫻靜少女點點頭,回了一句。
苦笑一聲,司徒平道:「也無什麼大事,只是回思過往,忽自覺以往處事偏激,只知怨天尤人,卻多不思己過,明明身處寶山,偏不識寶境欲往他求,人心不足處,殊為慚愧,殊為可笑。」
「嗯!」司徒平有點失措的應了一聲,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為好。
卻沒想到,那司徒平聽了她這席話后,眉頭也是一皺,且比她姐妹倆皺的還深,還顯得有些……不適,或者應該說不悅,但畢竟司徒平對這姐妹倆心中好感極深,故聽了寒萼之話后雖然有些不適,但也不好與其較真,只是聲音略顯低沉回了句:「寒萼仙姑,那綠袍師尊畢竟也是你我之修道前輩,無論仙姑對其如何不滿,若沒有彌天大恨血仇之情況下,仙姑稱其一聲老祖,或者綠袍都可,但請不要一口一個老魔的稱呼,這樣不好。」
固然,那師尊確是凶名滿天下,確是形貌丑怪,待己也稱不上如何溫和愛護,可他待己是不惡呀!那《白陽圖解》是何等珍異不用說了,凡是修鍊過的人都知此中神妙,且從自己被帶到精舍與眾www.hetubook.com•com師姐師兄共同修鍊一事看,怕四師姐所說的那部《合沙奇書》,待自己白陽修成后也一樣可以得傳,因為百蠻弟子都知道,只有進入後山精舍中的弟子,才是師尊將來看重的弟子,而自己有幸,卻就得列其中,這其中的意味,還用再想嗎?
而被這嬌俏丫頭大吼一通的司徒平是苦笑不迭,有些尷尬的低頭看看自己持送彌塵幡的手臂,真箇是舉也不是,放也不是,直不知該如何回話,但困窘之中,心中隱隱有些意外竊喜,這竊喜,自然是因對面姐妹倆的反應而生。
她這席話倒是沒有什麼複雜的用心,只是因為要來此間時,曾去打聽了一下這綠袍老魔的事情,聽了一些這老魔造過的那些殺人食心等種種惡孽惡事,便從心裏覺得老魔是個惡人,對其頗為厭惡。
司徒平苦笑,猶豫了一下,終坦言回道:「此中變故我也說不清楚,也是不甚分明,只是那日與二位仙姑紫靈谷一別後,原是說下晦氣已透華蓋,雖凶中藏吉但難保不遇一次大險,故心中多是忐忑,回了五步雲許師尊處,不想,那日許師尊也是才從外間回山,不知為何,回山後待我忽然大異,卻是笑語有嘉再不如先前般冷言痛斥,隨後,那許師尊便帶我離了五步雲,來到這百蠻山中……」
隨即,他便心虛的向四周小心地張望了一圈,直到確認無人後,方才快步行到一奇形險峻的巨石之旁,對那後面的一個少女低聲道:「寒萼仙姑你怎來了?這山中兇險,我那師……那綠袍老祖又神通廣大,此山設有多重禁制,稍有觸動便會立時驚動與他,仙姑你怎冒如此危險潛進此山?」
他這裏臉色連變,對面的紫玲姐妹可都是看得清楚,見他突然如此,那紫玲不明其故,便輕聲招呼道:「司徒道友,司徒道友,你……」
「這……」紫玲有些遲疑,不知這幡該不該接,該不該收回,按說對方把話講得如此斬釘截鐵信諾十足,以其的處事為人來看,來日救母之事當果無妨礙,彌塵幡收回自也無妨。
「還有人?」司徒平一呆,抬眼看去,就見那巨石之後,又走出一位雲裳霧鬢,容華絕代的少女來,正站那含笑望著自己。
紫玲只是眉頭微微一皺,暫時還未說什麼,寒萼卻是個急性子,立時小臉一板,脆聲喝道:「司徒平,你是不是變傻了?什麼許師尊又綠袍師尊的?綠袍老魔那麼凶毒狠厲個魔頭,虧你還一口一個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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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玲仙姑也來了!」司徒平看得這稍長些的嫻靜少女一出,也不知怎的頓覺有些緊張,全不似面對那嬌俏少女的自然,但並不是說他討厭嫻靜少女,事實上心中他把這少女真是視同天人,故其面前就會不自覺的感到拘謹。
白陽已修,合沙在望,兩大天仙真傳都百蠻,單論仙法,又比哪個名門正教稍差了?再說同門,勝男阿莽敦厚不失靈慧,待人至誠相處友善,記得剛進精舍的第一晚,那巨人二師兄便曾夜敲自己房門,送來了五枚道家神品朱果,推拒不得後方知,除五師姐那九枚朱果是師尊指定給其補益真元,不敢外送,其餘的卻都是大師姐姐弟,四師姐明娘三人捨不得服用后存下來的,而後自己入住,兩位師姐一位師兄便給自己湊了五枚出來,這情誼,可是沉甸甸的。
兩姐妹心中是愕然,全不知面前之人發生了何事?怎忽然變得如此洒脫從容?如此甚至近於咄咄?讓原本在其面前頗覺矜貴的自己二姐妹,剎那間卻頓覺有些不安,有些底氣不足,……
這少女約十八九歲芳齡,往那一站頓覺儀容淑靜,容光照人,與前一位宜喜宜嗔的十六七少女形貌雖似,但一觀便知兩人性情定有不同。
且他的這一猶豫,這一稱呼,也立時被這姐妹倆給注意到了。
「咦?」寒萼大怒,她自然聽出司徒平言中的不滿、教訓之意,且這不滿還是因為一位惡名滿天下的老魔頭的稱呼而起,這可就奇怪了?區區兩月不見,這小子竟敢對自己如此講話,當即俏臉一紅張口就要……
「嗯!雖不是一到此地就立時拜師,但等許師尊和綠袍……綠袍師尊說了一會話后,就令我轉拜綠袍師尊了。」司徒平講話時猶豫了一下,終還是稱呼了兩聲綠袍師尊。
而聽得她柔婉平和的一席話后,那司徒平幡然回思,心中卻也一驚,是呀!自己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聽到寒萼仙姑那般稱呼老祖后,心中頓時怒意微起,連對方是自己敬愛的紅顏也都不顧,都不思量便張口那席話出,什麼時候,自己對那老祖,卻是這等的尊崇尊敬了?原本剛剛大殿時,那別的同門紛紛心含愧色,自己不也若無其事嗎?怎此刻……一時間,他也想不清楚,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