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爺同樣乾瘦，滿頭白髮，似乎一陣風就能颳倒。但他伸手就拎起謝駿的行李箱，幾十斤的重量跟茅草似的，邊走邊說：「郭老師，你要來先說一聲啊，我們好下山去接。」
這下子驚動的人更多，轉眼就跑來好幾十個，連季望舒手裡的箱子都被搶走，眾山民簇擁著他們往學校而去。
如今正是寒假，孩子們早放學了。但一聽說有老師來支教，所有學生全部自動回校，最遠的甚至要走兩三個鐘頭翻山越嶺而來。
還有個小女生羞怒道：「李強，你好壞，我要找你媽告狀！」
「呵呵！」馬泉林報以一聲冷笑。
「語文！」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季望舒獨自走進教室觀察，發現只有一間教室有桌椅，其他幾間都空置著。他去問正在忙著下面的韓英：「大嬸，那幾間教室都沒用嗎？」
郭魁笑道：「這些小青年，就該多鍛煉一下。」
「那你們知道什麼是歷史嗎？」季望舒問道。
這些學生似乎很淘氣，衣服和手都是髒的，貌似在外面玩了泥巴，又或者是打了雪仗，就連女生也不例外。
「哼！」楊子悅無話可說，直接馬著臉拂袖而去。
由於下雪，山路很滑，謝駿把腳給崴到了，最後是被一個山裡漢子背著走的。
爾雅解釋道：「馬同學說中國在非洲捐款是用的外匯。」
季望舒環顧連綿起伏的大山：「主要是交通不方便，你看這裏的房子，都是用石頭、木頭和泥土做httｐs://ｗｗw.ｈeｔｕｂｏｏk.cｏm.cｏm的，連水泥都很少，肯定是建築材料運不進來。但也不見得很窮，之前路過的那家人，房頂上有衛星天線，說明他們買得起電視，有些村民手裡還拿著手機。」
「老師，我知道！」一個小男孩兒站起來。
「哈哈哈哈！」孩子們大笑。
季望舒繼續四處轉悠，發現校長夫婦還餵了兩頭豬，養這些雞鴨，學校旁邊的菜地也估計是他們種的。
「那可說好了。」季望舒也笑道。
看著這些山裡孩子，季望舒等人有些懵逼。這尼瑪滿打滿算還沒三十個學生，而且從五六歲到十二三歲都有，他們五個老師怎麼教啊？
郭魁倒是挺能折騰，他說：「這不有四間教室嗎？全都打掃出來。按照年齡分班，每人教一個班，剩下一個幫韓婆婆煮飯餵豬去。」
季望舒第一堂課教的是中班，一共六個學生，年齡大概在八歲到十歲。
「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哪家崽子敢不來上課，我打斷他的腿！」村支書霸氣十足道。
楊子悅俏臉微紅，嘴硬道：「這種事就該政府負責，上百億對中國來說只是小錢。新聞里老是報道，中國在非洲捐多少個億，在南美捐多少個億，怎麼就不管管自己國家的窮人？」
季望舒笑道：「我本來打算跟女朋友一起去旅遊，她說支教比旅遊更有意義。」
「你們平時都學什麼？」季望舒又問。
國家的營養午餐計和*圖*書劃已經惠及大山，不過現在是寒假期間，食堂飯菜只能老校長自己掏腰包（離開的時候郭魁會給錢）。
馬泉林笑道：「我爺爺是說相聲的，改天給你來一段。」
馬泉林老氣橫秋地說：「爾雅這姑娘不錯，好好珍惜。」
分工下來，季望舒教歷史，爾雅教語文，馬泉林教數學，楊子悅教英語，謝駿教音樂。
孩子們紛紛回答。
老校長吩咐妻子：「老婆子，快去弄飯。」
郭魁解釋道：「暑假時來過一次，待了大半個月。」
韓英歉意地對季望舒他們說：「今晚沒來得及準備，大家隨便吃點。」
校長叫張學軍，小學畢業，負責學校的所有課程。他老婆叫韓英，沒讀過什麼書，平時就給學生們做做飯。夫婦倆都已經六十多歲，住在學校最東頭的一間屋子裡。
此言一出，季望舒瞬間無語。
轉眼間，那戶人家就出來四五個人，都是些婦女小孩兒和老人，家裡的青壯年外出打工未歸。
韓英解釋道：「以前學生多，現在學生越來越少，有本事的都搬去鎮上了，一間教室就夠用。」
季望舒好奇道：「沒英語課嗎？好像小學三年級開始，英語就是必修的。」
季望舒和馬泉林睡一起，木質的雙人床，被褥都是全新的，但牆壁透風總感覺到冷。
「郭老師來啦，郭老師來啦！」一小屁孩兒站在半坡上，扯開嗓子大喊。
馬泉林踩滅煙頭，感慨道：「同學，你先去百度一ｈｔｔps://m•h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m•ｃom下外匯是什麼吧。」
季望舒只能用最簡單的語言來形容：「歷史，就是過去發生的事情。我們今天就來講中國的歷史。中國已經在地球上存在了幾千年，有許許多多的朝代，留下了燦爛的文化。有沒有人知道唐朝？」
「郭老師，你們都還沒吃飯吧？」老校長見面就問。
郭魁也不客氣，笑道：「還沒吃。」
很快村支書也趕到了，握著郭魁的手再三感謝，又說：「住處我都給你們安排好了，被子、褥子都是新的，沒有用過。」
熄燈后，兩人都睡不著。
郭魁說：「劉支書，咱們明天上午開課，麻煩你派人去通知一下。」
季望舒沒有帶課本，他首先問道：「你們以前學過歷史嗎？」
郭魁道：「別麻煩，下碗面就成。」
楊子悅立刻說道：「外匯也可以在中國用啊，用來幫助窮人多好！」
他從原始社會、母系氏族、三皇五帝的傳說講起，純當說故事給這些孩子聽。果然，小孩兒們一個個聽的聚精會神，就連成績不好的調皮蛋都豎起了耳朵。
季望舒又問：「學校沒其他老師？」
所謂的學校，其實就是幾間平房。教室前有處很小的空地，這是操場，中央杵著一根高大的粗木棒，有些殘破的五星紅旗在風雪中飄揚。
老太太又瘦又矮，身上穿著破舊的羽絨服，用昏花老眼看著他們這些人外來者，也不說話，就站在那裡高興地笑，露出嘴裏僅剩的幾顆牙。
「天ｍ.ｈeｔｕbook•com.ｃｏｍ津啊，聽說那裡的大包子不錯。對了，還有相聲，我有位老師叫魏鳳蘭，她唱京韻大鼓，有天家裡就來了位天津的相聲藝人拜訪。」季望舒說。
眾人跟著老大爺繼續前行，很快翻過山坳來到一片谷地，下面的人家更多，星羅散布在山谷的各個角落。
「笑什麼笑，我說的不對？」楊子悅更加不爽。
小男孩兒道：「我看過《武媚娘傳奇》，唐朝女人都穿很少的衣服。」
楊子悅手中的行李，被一個矮壯婦女扛起來就走，在陡峭的山路上行走如飛。
韓英笑道：「教育局也分配來了幾個，但都干不長，年輕人哪吃得了山裡的苦。」
「不知道。」孩子們紛紛搖頭。
先前那小孩兒站在山頭大喊：「郭老師來啦！」
「沒有！」孩子們齊刷刷回答。
「就你厲害，什麼都想得到，」馬泉林叼著煙頭嘲諷，「你也不算算成本，從這裏修一條公路出去，起碼得投資上百億，誰出錢啊？」
「天津。」馬泉林道。
或者說，是對陌生人的稀奇。
在學校吃過晚飯，村支書就帶著他們去休息，住的是村民家裡。
面對一群毫無歷史底子的小孩兒，季望舒也沒指望教會他們多少東西，只要能培養起他們對歷史的興趣就算完成任務了。
季望舒用鼓勵的語氣說：「那你知道唐朝的什麼事情？」
「那就該修路啊！」楊子悅也走了過來，「要致富，先修路，這裏的人主要還是眼界不夠寬。」
「你哪兒人？」和圖書季望舒問。
「什麼外匯？」楊子悅一頭霧水。
只有兩個大鍋菜，一個溜白菜，一個土豆燒肉。肉也不是肉，而是熬油剩下的油渣，但孩子們吃起來卻狼吞虎咽。
爾雅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季望舒身後，感慨道：「這裏真窮啊。」
「數學！」
他們上課很認真，坐得雖不端正，但都睜大眼睛看著老師，眼中充滿了求知慾。
到了中午，離學校近的小孩兒回家吃飯，路程遠的則留在學校吃食堂。
兩人聊了大半夜，第二天起床都沒精神，吃完早飯就去學校準備了。
好嘛，工作就這樣分派完畢了。
一個學生舉手說：「校長不會英語，他說等他學會了就教我們。」
說到底，能報名跑來山區支教的，都是熱血青年，自帶憤青屬性，罵政府屬於日常活動，只看罵得到不到位。
「還有體育課！」
馬泉林問：「哥們兒，你一個大明星，跑來這裏受什麼罪？」
爾雅好奇地問：「郭老師，你跟這裏的人很熟？」
「大姐，還是你厲害，」馬泉林忍俊不禁道，「外匯是什麼？說穿了就是外幣。外幣從哪兒來的？是咱出口商品賺來的，這些錢已經換算成人民幣在中國流通了。你現在還要把外匯在國內花，相當於同樣的外幣兌換了兩次，會造成通貨膨脹的。賺一塊錢算兩塊錢，幸好你沒去做生意，否則早成世界首富了。」
季望舒發現個很奇怪的小孩兒，跟做賊似的，悄悄把土豆燒肉藏在飯盒裡，然後就著白菜下飯躲牆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