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傀儡之城
第一章 物是人非

忽然間,胸腹間一陣無法言喻的難受——這該死的……
恍惚間,方白有種穿越到某本四大名著里的錯覺:「大郎,起來把葯喝了……」
「你醒啦……」
「咦,好像又昏過去了……」
拉著行李箱站在店門口,饒是剛在清黎界經過些風浪,方白的雙腿依然有些發軟——只不過隨口說了句「師傅麻煩快點」,年過五旬卻老當益壯的計程車司機當即便開啟了秋名山模式,硬是在高架開出發卡彎十八連這種「此技只得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的高難度動作。
「桑——」該死,卡殼了,該叫什麼好呢……道友?姑娘?美女?女神?主播?媽媽?我去!到底該叫什麼好啊!
突然之間,也不知哪來的力量注入四肢百骸,只見方白從枕頭下摸出一塊磚頭那麼大的磨刀石,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了下來,穿著睡衣,赤著腳,如同一隻剛剛結束冬眠的痴漢,嘴裏大叫著:「你別跑!有種你就別跑!」
「能問個問題嗎……」方白決心死前一定弄個明白自己到底是死在誰的手裡,「請問尊姓大名……」
方白鼓動眼皮,卻感覺眼皮像被膠水牢牢粘住一樣,無論如何使勁都無法睜開……
「咳,我就是想跟你開個玩笑,嘿嘿嘿……」
「呀!」看著湯碗,方白叫得就像個遇見曝露狂魔的小娘炮,「這湯,怎麼hetubook.com.com還……還會動……動啊……」
方白,「紀!」
湯的表面不時鼓起一顆顆巨大的氣泡,伴隨著「啵啵」的破裂聲,一股迷之氣味開始對方白鼻腔內的嗅細胞進行諸如鞭打、滴蠟等一系列不可描述的虐待……
「我叫蘇幕星,是這裏的新掌柜,以後,還請多多光顧。」
方白心臟已經收縮成了一段寒冷的冰凌,他全身都在顫抖,眼眶中的液體已經盛放不下……
星眸如水的女廚師將一縷倔強的青絲斂至耳後,微笑時波光粼粼的雙眼彷彿隨時會有鯉魚躍出。
「這……」桑可一吶吶道,「哪裡好意思啊……」
「吃罷!」見對方猶豫,桑可一面露微笑,嘴角含春,只是原本正常的黑眼仁兒此刻已然變成了碧綠的豎瞳,「快吃喲!」
桑可一抬頭看了方白一眼,臉上的表情應該叫做「生無可戀」,然後又低下去,長長,長長地嘆了口氣。
「給你!」
紀嬰寧像個賢惠的小妻子一般,輕輕幫方白支起上身,然後才笑著答道,「十九年十個月零七天。」
「什,什麼!」方白神魂巨震,語無倫次道,「怎麼會,怎麼會這麼久……你,你身上的衣服是,是怎麼回事?」
進了大堂,唐先生和老羅沒見著,倒看見一位藍色女僕裝的雙馬尾少女正坐在桌邊,上圍那兩座氣www•hetubook.com.com勢磅礴的崇山峻岭,讓人恨不能立刻返祖成一隻猴子,如此便能名正言順地被它壓上五百年啊五百年!
方白抬起頭顱,死死地瞪著天花板,聲音寒徹骨髓,「為什麼不讓我去死!」
方白欣喜地發現,讓桑可一愁腸百結的原來是一盤……呃……一盤……嗯……一盤……哎……反正就是一盤——東西。
紀嬰寧嗖地跳開,像只敏捷的小母狐狸,兩個熱騰騰的大白饅頭從領口掉了出來。
方白,「……」
沉默,一滴淚落在方白手背上。
話沒說完,桑可一已經將盤子推到方白面前,此時她的表情應該叫「劫後餘生」?還是「幸災樂禍」?
眼看紀嬰寧要飛奔出院子了,方白一個飛磚想要截住對方去路。
「你醒啦……」
柔情蜜語被一陣大力的推門聲打斷,桑可一走了進來,「這貨昏了兩天了,終於醒啦?」
忽然間,胸腹間一陣無法言喻的難受——這要命的……
……
方白,「嬰!」
「嫁人……」方白的心臟好似破了一個洞,剛剛聚起的精氣神都順著這個洞流走了,他壓抑著心中那無以言表的苦痛,顫聲問道,「嫁,嫁誰?」
方白,「寧!」
方白,「!」
「吱呀——」尖銳而絕望的慘叫自碗底傳出,帶起一串兒細密的氣泡,焦油中有綠色的汁液泛起,然後又瞬間www.hetubook.com.com被染成漆黑……
就在菜肴咽下的瞬間,方白虎軀一震,體如篩糠,他張口欲言,卻已氣若遊絲:「……屎屎屎……里……有有有……」
「嬰寧要嫁的是一位大英雄。」紀嬰寧低下腦袋,生怕方白看到她的表情,「嬰寧答應他,如果能將一人魂魄補全,便願意嫁他,做他的十七房小妾……看來,他真的做到了呢……」
方白,「?」
「哈哈,有啥不——」
中午十一點十五分,一輛計程車在羡魚齋門口戛然而止,接著又飄然而去。
方白心涼了半截兒,慘了,這才第一次見面就難受成這樣,接下來的事情可怎麼開口吶——咦,等一下,那個被山峰遮住的是……
……
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事已至此,已經逼上梁山騎虎難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大概是唯一的選項了。
咦,羡魚齋的大門怎麼是開著的?
「呀,又昏過去了……」
長痛不如短痛,方白伸出三指,捻、送、吞,三個動作一氣呵成,迅如疾風快如閃電。
……
萬念俱灰中,他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雙纖細的小手捧起,然後放在一處溫軟柔軟的地方……
傳說,人若枉死,死前的瞬間會將兇手的影像攝入眼底……方白眼中的最後一幅畫面,便是一對碧綠碧綠的豎瞳……
好吧,這是遇見正主兒了。
忽然間,胸腹間一陣無法言喻的難和*圖*書受——這殺千刀的……
……
方白鼓動眼皮,卻感覺眼皮像掛了鉛塊一樣,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睜開……
方白鼓動眼皮,眼睛緩緩睜開,他看見了紀嬰寧,微笑的臉龐上似有點點淚痕。
這是一碗顏色漆黑,稠如焦油的安神湯。
方白鼓動眼皮,卻感覺眼皮像被人用手指死死捏住一樣,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睜開……
卧室中,方白半躺在床上,身邊圍繞著四個各具特色的美女——鬼知道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這四個傢伙如此和諧地共處一室——其中三位他認識,還有一位穿著一塵不染的廚師裝,將一隻白瓷碗遞到他手中……
早有準備的紀嬰寧一個閃身,磨刀石便從她的身側飛過,然後直直地鑽進廚房砸出「pia」的一聲……
「嬰寧不想你死。」當紀嬰寧再次抬起頭時,臉上又恢復了往日的明媚的微笑,「嬰寧不後悔,真的。」
「掌柜做了一道菜,說讓我嘗嘗……」桑可一低頭答道,雖然看不見,臉上的表情想必是相當沮喪的。
方白讓紀嬰寧和翡靈先在門口等一下,待這裏的主人允了,她們才能名正言順地進來。畢竟一個圈子有一個圈子的規矩,這是對他人起碼的尊重。
……
唐先生和老羅回來了?
站在盤前,方白強自鎮定,不就是一盤呃……東西嘛!有什麼了不起的!憑大爺的本事,就算是一盤屎hetubook.com.com我也能吃給你看啊!
「你看,嬰寧已經長大了呢……」紀嬰寧面色緋紅,連呼吸都變得急促溫潤起來,「其實,嬰寧一生中只有一件事情最最後悔,就是在清黎平原的瓜屋裡沒有——」
啊……媽媽,對不起——雖然我不知道您姓啥名誰,也不記得您的長相模樣——但兒子,讓您失望了……
方白立刻反應過來,事情似乎有點不對勁兒啊!
此時方白才發現紀嬰寧身上穿的竟然是一件大紅色的吉服!
此情此景,方白忽然領悟到一個人生的哲理:現在流的淚,就是剛才腦子裡進的水!
方白心中一暖,「我昏迷多久了。」
「哎,昏過去了……」
「桑姑娘,您可是有什麼難處?」方白一臉的諂媚。
是嗎?女廚師拿出一根勺子在湯中攪和……攪和……然後猛然向下一戳……
不管你喝不喝,反正方白是喝了。
「你醒啦……」
糟了!方白暗叫不好,好像砸到人了……
當你一板磚拍人腦門兒上,而這個只用一根手指就能將你碾成齏粉的人非但沒有怪罪你,反而請你喝一碗安神湯,那麼,你喝還是不喝呢?
「你醒啦……」
「毒」字尚在喉間,便被洶湧而出的白色泡沫沖得煙消雲散杳無蹤影……
不就是唐先生做了一道菜嘛!方白計上心來,「桑姑娘不介意的話,鄙人願意代勞。」
「嬰寧要嫁人了呢。」紀嬰寧笑得格外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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