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帝國的心跳
第0087章 善因善果

自此之後,他就再沒有機會掌權朝堂。
方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聽到大犬的問話之後回答道:「守城門的官軍如果要查,隨便他們去查好了。如今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拼一拼。那天夜裡見過沉傾扇模樣的只有那個九品高手,他總不能分身出去守著大大小小几十個城門吧?」
「好了。」
進了城門洞,大犬忍不住長長的舒了口氣。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的衣服後背已經微潮。
「前天開始能勉強活動,昨天我試了試能握緊了拳頭,今兒早上醒來的時候,我很自然的穿好了衣服繫上扣子……用的是右手。」
方解感慨道:「所以我覺得,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方解笑了笑道:「我只不過是說說,駱爺說十年前就是這孫子封了紅袖招,息大家對咱有恩,這孫子是息大家的仇人,是紅袖招的締造者忠親王的對頭,如果有機會我倒是真想狠狠抽他兩個耳光。」
方解有些悵然地說道:「咱們走了十五年,沒有重複去過任何一個地方。所有走過的路,似乎都是錯過的風景。帝都還能不能回來,我不知道。但最起碼樊固咱們是回不去了……現在該考慮的是,咱們要去哪兒能去哪兒?」
方解微微搖頭道:「即便是去了清樂山,以我的體質也根本沒有辦法進一氣觀修行。不入一氣觀,又怎麼能說的上安全?大隋大大小小的宗門無數,可惜的是沒有一座宗門是對我敞開的。」
身份尊貴,不代表權柄就重。幸好,他用了十年讓自己習慣了現在的生活,也愛上了現在的生活,就連百姓們都知道長安城裡最懂風花雪月最懂享受的人是誰。
……
扮作迎客下人的沐小腰壓低聲音道:「你別辜負了息大家一番心意!」
「貴人們喝茶極講究,之所以用城外龍首塬上的山泉水,是因為那泉水清冽甘甜,若是昨兒取了水放在桶里沉澱一夜就不算是活水了,而是死水,這煮茶的講究也很多,我是不明白其中道理的,只m.hetubook.com.com是聽了命令趕緊去取。」
外松內緊,百姓看不出來什麼。但毫無疑問,現在大隋的任何一座城門都比以往嚴密了許多倍。
「為什麼昨日不取水備著,非要今兒出去?」
「嗯。」
方解在大犬的大腿上使勁擰了一下,大犬立刻疼的哼了一聲:「你幹嘛?」
他問。
一臉的驚訝。
沐小腰知道方解的性子,絕不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
與此同時,就在城外不足三里的官道旁邊。一襲白衣的妙僧塵涯走到一個茶鋪前坐下來,要了一碗涼茶。他看著官道上的來來往往的行人,視線飄忽,最終落在已經清晰起來的長安城城牆上。
大犬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方解連忙道謝,上了馬車對大犬使了個眼色。大犬壓制著內心的緊張,穩穩的甩了一下馬鞭。
大犬嘆道。
「好大一個殼,有人從殼裡面走出來,有人要進到殼裡面去,我也要進去了……這殼裡,是否有什麼妙不可言?在這殼面前我竟是如此渺小,如一粒微塵。我在自己心裏種下了一粒塵,我又是進入這殼裡的一粒塵。我身為塵之時,當去心中之塵,此行大善……此殼大善。十五年前種下了善因,我來取那善果。」
那白虎似是聽懂了一樣,轉身一躍跳進了林子里。
沉默了一會兒大犬問。
他笑了笑,竟然如女子般明艷如花。
「或許還會回來的。」
……
那是三匹好馬,尤其是赤如烈火的那匹。
喊話的聲音很大,大犬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顫了一下。方解回頭,就看見那個剛才攔路的校尉帶著幾個官軍大步追了上來。
方解一怔,看向大犬問道:「你確定?」
大犬知道方解所說的可惜,不是指的那間鋪子。
大犬說。
大犬想了想說道:「除了帝都之外,大隋境內最安全的地方是哪兒?」
一條小巷子的路口,羅文隱身在街角看著方解趕著馬車離開紅袖招。他回身吩咐羅二郎道:「一路盯著看他們去哪兒,如果是出城不要急著動手hetubook•com•com,等他出去之後再說。如果是去別的地方,盯准了,今兒晚上動手。」
「喏!」
這位白衣公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後緩步走上官道。大隋的帝都已經近在咫尺,而他……看起來心無波瀾。
「無妨,息大家自然有說辭。一旦被人查到,她只需推說紅袖招的幾個下人被人打暈了搶了衣服去,誰能查出什麼?」
「誰知道呢?」
以至於,他毫無懸念的遠離了權力中心。
「得檢查你的馬車。」
大犬嗯了一聲,顯得沒有什麼底氣。
大隋自立國以來,為了保證皇帝皇位的穩固,基本上每一任帝王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將兄弟的權利一分不剩的剝奪了去。這已經形成了慣例,也隱隱間逐漸從慣例變成了一個規矩。失去爭奪皇位資格的皇子,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
肯定不是在做夢,因為大犬會覺得疼。
「三處了。」
雖然他是親王,雖然他是皇帝留在長安城唯一的弟弟。
「我也知道不可能。」
兩個人都陷入沉默,誰也不知道該如何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就這麼沉默了好一會兒,方解忽然長長的舒了口氣低聲說道:「我現在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在樊固的時候,那晚在雲計狗肉鋪子里和那個青衫男人一塊喝了酒,之後我就不省人事。再之後,你們說我身體里的什麼什麼毒被解了,是你和小腰姐想了十幾年也沒有辦法解掉的毒……現在想起來,只能是那個青衫男人在我身體里動了手腳。」
「等一下!」
他從馬車上找了一個水碗,用左手拿起來放在自己的右手上。然後他的右手緩緩攥緊,一秒鐘之後,咔嚓一聲……那個瓷碗竟然被他捏碎。碎片落了一地,發出一連串很清脆的響聲。
羅二郎應了一聲,帶著幾個家奴快步離去。
站在門口的方解仔細看了看迎面而來的那個身穿王袍的男人,低聲對身邊的沐小腰說道:「小腰姐,如果有機會咱們按住那個王爺揍一頓好不好?」
方解和沐小腰和*圖*書到了紅袖招後院,等在那裡的大犬已經有些著急了。見方解回來,他立刻迎了上去。
長安城外幾十裡外,一位一襲白衣面如冠玉的公子拍了拍身邊白虎的額頭,他看了一眼前面隱約可見的大隋帝都輪廓,然後低聲說了一句:「去林子藏起來,如果餓了自己尋些吃的,但記住,不要隨意傷人性命。這裏不是大雪山,遍地的妖魔尚且不敬佛祖,更不要說你這大雪山上看門的畜生,若是妄自送了性命……只能說你因果就在此間。」
大犬說。
校尉嗯了一聲,帶著人走了過去檢查馬車。誠如方解預料的那樣,見過沉傾扇的那個九品強者不可能分身守住所有的城門。而那個校尉手裡的畫像本身就是根據描述畫出來的,與沉傾扇本人沒有幾分相似。再加上沉傾扇做過易容,想看出來極難。那校尉帶著人檢查之後,發現馬車上只有一口小缸幾個木瓢再沒有其他東西,隨即擺手示意放行。
「他應該是個牛逼的一塌糊塗的人物吧?」
「清樂山。」
……
「息大家為了讓咱們幾個能順利逃走,提前開業。兵部的事那麼大,這個時候開業極為不智。她能幫咱們到這一點,恩情已經足夠大了。」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已經能遙遙看見城門。城門口看起來雖然與往日沒有什麼區別,但方解不需要仔細去搜索,就能在暗處找到許多危險。這座城門附近,最少埋伏了上百名精銳的戰兵,或許還有來自大內侍衛處,大理寺和刑部的高手。
「這不可能!」
只是,他和沐小腰都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個身穿錦衣的年輕男人,一直死死的盯著他。這個年輕男人的眼光陰沉冷酷,嘴角上撇出一道陰測測的笑意。他回身吩咐自己的隨從幾句,然後看了看走在自己前面的兩個同伴,皺了皺眉後轉身離去。
方解看著路邊的商鋪,看著大街上的人來人往忍不住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不久之前,咱們還在百般算計如何在帝都立足。還想著靠自己手裡的本錢,是不是先找點什麼生意做和圖書賺錢補貼用度。前幾日咱們兩個還踅摸到了一個位置不錯的商鋪要賣,就差跟那個老闆把價錢談妥了……那商鋪確實不錯,有些可惜了。」
怡親王楊胤能來紅袖招,這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當侍從在街口處高呼怡親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即便沉穩如懷秋功這樣的老者臉上都是微微變色。十年,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最起碼還沒有久到能讓人忘記一切的地步。
怡親王楊胤離著很遠就下了馬車,緩步走向紅袖招。以旭郡王楊開為首的貴人們,連忙迎了出去。息畫眉依然攙扶著老大人懷秋功,看起來臉色很平淡古井不波。
方解做了請的手勢:「您請快些,我有些急。」
大犬不死心的伸出手捏著方解的脈門,隨即眼神一變。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忽然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有件很奇怪的事,我誰也沒有告訴……因為我不確定這件事到底是為什麼,所以我有些惶恐……」
「現在就走。」
「什麼時候?」
他看著大犬認真地說道:「就如同,現在我錯過了大隋的帝都。」
攔住方解的校尉知道這個名字,十一年前他就知道了。他是土生土長的長安人,對於紅袖招的名字絲毫都不陌生。
僅僅是從這一點來說,他比忠親王差的就太遠了。忠親王不入朝堂,但滿朝文武無人不尊敬他。他想入朝堂,可滿朝文武沒一個人巴結逢迎他。
「怎麼樣?」
大犬的眼睛瞬間睜大,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議:「好了?」
大犬低低的驚呼了一聲。
「我想試試看是不是在做夢。」
他說。
方解聽老瘸子說過,十年前息大家為了尋找忠親王楊奇而離開長安城,奔走四方,她才離開沒多久,怡親王楊胤就用一紙手令將紅袖招從長安城趕了出去。那些失去了主心骨的姑娘們只好四散,淪落風塵者比比皆是。
「你在想什麼?」
當年的事在長安城裡傳的沸沸揚揚,也正是因為這個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取代忠親王位置的舉動,讓楊胤失去了比息畫眉失去的還要多的東西。他本以為,忠親和_圖_書王楊奇離開了長安,是陛下從暗中下的手,這是陛下要剷除忠親王勢力的一個訊號,所以他立刻做出了決定,但他沒想到的是自己的決定非但沒有迎合皇帝的意思,反而招惹來皇帝的憤怒。
方解跳上馬車,揮動鞭子吆喝了一聲。那拉車的駑馬隨即嘶鳴一聲,拉著馬車緩緩的出了紅袖招的後院。臨出門之前方解看了一眼馬廄里那三匹北遼地的戰馬,眼神中透著一股惋惜之意。
她看了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怡親王楊胤吸引了過去,貼在方解耳邊說道:「現在正是機會,咱們該走了。」
方解根本就不需要考慮就能回答出這個問題。
方解在被兵丁攔下來的時候跳下馬車,陪著笑臉過去說道:「這位官爺,我們是城裡新開業的紅袖招的夥計,奉命到城外去取山泉水招待貴賓。散金候送上的好茶,專門為了招待怡親王殿下,旭郡王和禮部尚書懷老,只等著泉水煮茶呢。」
……
「那好,咱們就去清樂山。」
「紅袖招?」
馬車行走的很平穩,甚至有些緩慢。大犬接過方解手裡的馬鞭,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如果一會兒到了城門口被攔下來,怎麼辦?」
大隋皇位的更迭,從來不缺少手足相殘的故事。
方解只說了一句話,然後將躺在躺椅上的沉傾扇抱了起來,快步走到一輛馬車旁邊,動作輕柔的將她放在馬車裡。沉傾扇也換了一身青衣皂靴的裝扮,和紅袖招那些下人的裝束一模一樣。
「只怕連累的息大家。」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那個校尉的疾呼。
「不好。」
方解點了點頭,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出了人群。
方解低聲說道:「一會兒出城的時候你儘力不要動,城門的兵丁問起來,只說咱們都是紅袖招的下人,出城二十里去采山泉水煮茶侍奉貴客。紅袖招今天的場面弄的這麼大,守城的士兵必然都知曉。尤其是現在怡親王都來了,不管是誰都要給紅袖招幾分面子。咱們身上都不能帶著兵器,出城應該不難。」
方解將計劃簡略說了一遍。
校尉語氣平和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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