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麗蓮依然走在最後,雖然她不想,但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家,其他跟著方恨水上山的演武院學生自然不會讓她開路。劉爽是個聰明人,所以也沒有走在方恨水身後。他和方恨水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右手從上山開始就沒離開刀柄。
「我也去!」
「咱們不能不管!」
方恨水氣喘吁吁地說道:「奉了我家縣令大人之命前來長安公幹,結果快到長安的時候遇到幾個身手高強的歹人,將我和同伴劫持。本想放我回去拿錢來贖,可知道我們是江南來的,在長安沒有親戚之後,他們又想殺人滅口。今日我好不容易尋到了一個機會逃下來,求諸位救我。」
牛花花皺眉道:「莫說長安城外,便是整個京畿道也不可能有人敢做違反朝廷律法的事。這山裡人跡罕至,強盜靠什麼過活?我覺得這傢伙來歷有些蹊蹺,咱們還是別上了當。」
方恨水艱難的跪下,匍匐在地哀求道:「我受了重傷,還有同伴在山上被惡人擒住,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諸位救我。」
當他們發現從山坡上滾下的是一個滿身血跡,臟到幾乎看不出來是人的傢伙之後。這些學生們明顯放鬆了警惕,有人忍不住發出一聲驚訝的低呼。
「枉你父親還是大隋官員!」
而他不知道的是,幸好他沒做出另一個選擇。幸好他不認識演武院的院服,幸好他是個懦夫。
想到之前幾次從墨萬物眼神里看到的異樣,方解的心中又開始不安。
「是……我是江南楚州獨縣的捕頭。」
他一邊說一邊磕頭,模樣凄慘的讓人心酸。
「誰願去?就隨我來!」
「七八個,都極兇悍。」
一和圖書
口氣往前跑出去大約二里路,方解快速的爬上一棵大樹藏好。雖然和張狂偏離的角度很小,但兩個人此時之間的距離也不近了。方解在樹葉後面往前探查,仔細看了很久,聽了很久,依然沒有發現袁成師那些人。
「你是江南人?」
等張狂消失之後,方解也從大樹上滑下來。選擇了與張狂離開的方向偏出去大概五度左右的方向跑出去,一邊走一邊留下記號。就在他才消失的時候,墨萬物在他之前停留的大樹上現身。
方恨水往前爬了兩步攔在袁成師前面哭泣道:「我還有同伴在山上,如果那些強人發現我逃了,肯定會殺了他的。求諸位公子救我同伴,都是大隋子民,不能見死不救啊。」
……
張狂低聲對方解說道:「按照先生給的地圖,他們應該就是從這裏靠近月牙潭的。這裡是唯一可以騎馬走的地方,沒道理咱們都填飽了肚子他們還沒到。」
方解點了點頭,將懷裡特意帶來的信號煙花掏出來分給張狂一個:「若是有什麼意外,就發信號。先生應該離咱們不遠,畢竟他也不想看到學生們出事。」
劉爽一怔,忍不住問道:「有何憑證?」
他就是楚州人,其父是楚州郡守。
「還有多遠?」
「我也去!」
……
尤其是那個為首的,方恨水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到殺意。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為什麼那些人的反應突然就變了。
張狂接過煙花塞進自己懷裡,順著大樹輕巧的滑了下去。他貓著腰在密林中穿行,很快就消失不見。方解看到張狂一邊奔跑,一邊用匕首在大樹上留下痕迹,這是斥候的標準和-圖-書做法,讓他勾起了邊城的回憶。
「丟盡了楚州衙門的人!」
劉爽緩緩的抽出橫刀,指著方恨水的鼻子問道:「你到底是誰?」
劉爽微微皺眉,催馬往前上了一步問道。
一個學生從戰馬上跳下來,握著橫刀對馬麗蓮道:「一群山匪罷了,不需要大家都去。你我二人,若是不能挑了匪巢就算栽了!」
方恨水垂首道。
「不對勁!」
「我……」方恨水張了張嘴剛要回答,就看到那個年輕僧人從一棵大樹後轉了出來。他雙手合什,對眾人微微俯身語氣平和溫柔地說道:「歡迎諸位,來到極樂世界。」
這是方解做人的態度,很難改變。
「如果不是迷路了,就是遇到麻煩了。」
方恨水叩首道:「只是我身上還有衙門交待的差事,極緊要。不到長安,不見到刑部官員交待清楚,我不能死!待我完成了縣令大人的囑託,必然以死謝罪!」
這句話,激起了更多人的同情。
奇怪,可到底奇怪在哪兒?
往上爬了一會兒之後劉爽有些不悅地問道。
袁成師猶豫了一會兒說道:「那就在此紮營休息片刻,劉爽,你帶九個人上山去救人,其他人原地休息戒備,千萬不要被方解和張狂偷襲,他們兩個可都是斥候出身!已經進了山,咱們不能不小心!」
山上凸起大石頭上,塵涯微笑著說道:「師尊,那個傢伙終究還是徹底屈服了,您看,他這魚餌做的多稱職?」
袁成師厭惡的皺眉道:「我們身上還有別的要緊事,給你銀子食物讓你回長安已經耽擱了行程。若是再攔著,休怪我不客氣!」
「說的就是。」
方解伏www•hetubook.com•com低著身子在密林中飛奔,腳下的動作很快,靈活的好像一隻天生就屬於這片叢林的獵豹,敏銳而警覺。他的精神始終保持著高度的戒備,沒有因為這隻是一場比試而不是真正的廝殺而懈怠。
「不敢忘!」
在前面氣喘吁吁帶路的方恨水壓低聲音道:「快了,公子你看到那塊凸起的大石頭了,那些強人的巢穴就在那大石後面,是個山洞。他們出去找食物了,咱們得趕緊趁著這個機會上去救人。」
方恨水費力的從身上將一直保存著的捕快腰牌摘下來,雙手捧著遞給劉爽道:「公子請看,這是我的腰牌。」
方恨水說完這句話之後繼續往上爬,但當他爬了四五步之後覺得有些異樣,他停下來回身看了一眼,隨即發現後面那十個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冰冷。之前的同情消失不見,有的只是敵意和冷漠。
「你說你是江南楚州獨縣的?」
方解說道:「前者幾乎不可能,那些世家子弟雖然跋扈高傲,但若是迷路就說不過去了,能進演武院的又怎麼會有廢物?至於後者……我想不出來有什麼麻煩。這裏不是邊陲,不可能遇到敵人。」
方恨水沒經過太強烈的掙扎,就選擇了服從。如果他知道下面那一群騎著高頭大馬的人是演武院的學生,說不得會改變這個想法。可惜,他只是一個從邊遠小漁村來的捕頭,沒見過長安城,沒見過演武院。
袁成師沉默了一會兒后問方恨水:「強盜有幾個人?」
……
方解還在回味著六腮魚的鮮美,那魚肉確實嫩滑。無需去做熟,只加一點醬油蒜汁,吃下去竟然回味無窮。這是方解第一次和*圖*書
吃生肉,沒想到滋味竟然這般的誘人。他此前一直堅定的以為食物還是做熟了好,哪怕是在流亡的時候他也固執的堅持著只吃熟食。
「嗯!」
劉爽豪邁的招呼了一聲,吩咐方恨水道:「還能走嗎?能走就在前面帶路!」
「難道真的遇到危險了?」
「就是,既然遇到了哪有不管的道理。」
「好!」
等方解跑出去大概三四分鐘之後,墨萬物也隨即行動。他始終和方解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讓方解發現。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跟著方解而不是跟著張狂。
這僅僅是一場演武院內的比試,不是么?
劉爽罵道:「好歹你也是一縣捕頭,竟然被幾個不入流的強盜擒住。身為官府之人,寧死不能受辱的道理你忘了?」
「還沒來,怎麼這麼慢?」
就在這時候,隊伍最後面的馬麗蓮微怒著催馬向前:「別跪他!你是大隋捕快官府中人,膝下怎麼這麼軟?他不去救你的朋友,我陪你去。我倒是不信了,在長安城十幾裡外,就有人敢為非作歹!」
幾乎同時,最前面的幾個演武院學生紛紛將佩刀抽了出來。停下來的學生們雖然才在演武院學習了幾日,但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成防禦陣型。所有的人聚攏在一起,馬頭朝外,這樣的圓陣可以防禦來自任何一個方向的攻擊。
袁成師字茂呈,他沉思了一會兒搖頭道:「咱們今日是要和先生比試的,哪有時間管這閑事?給他一些食物,再給他幾兩銀子讓他回長安城報官。咱們還有正事!」
一個學生昂首道:「這裡是帝都長安,他又是官家之人,難道還會騙咱們?」
他一邊哀求一邊將破爛的衣衫和-圖-書撥開,露出被割去肉的地方,立刻引來眾人一陣驚呼。
眾人紛紛開口,顯然對袁成師的態度不滿。身為大隋子民尤其是世家子弟出身,他們的性格決定了他們的驕傲。在長安城外,怎麼能允許有強盜出沒?
「救我……」
「說!」
「不要!」
……
從山坡上滑下去,衣衫襤褸的方恨水立刻就吸引了袁成師他們的注意力。
張狂猶豫了一下:「要不咱們分開,往前再挪動一下?」
他臉色有些凝重的看著方解消失的方向,眼神里有些擔憂。
「我也陪你去,這事不能不管,哪怕先生在,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方解微微皺了皺眉,下意識的摸了摸腰畔。在觸摸到那柄殘刀的時候,心裏才覺著稍微踏實了一些。
他知道那兩個僧人都是修行者,但如果他知道下面的人是演武院的人,第一反應肯定是演武院的人要強一些,哪怕他確定這兩個僧人很可怕。身為一個隋人,慣性思維下還是覺著世間最強大的地方便是演武院。
方解和張狂棲身在一棵大樹上,兩個人偽裝的都極好,即便在樹下仔細去打量,也不一定能發現他們。這兩個邊軍斥候出身的傢伙,最拿手的就是如何隱藏自己。一個在樊固有過二十一次軍功,一個在北蠻人部落里生活過兩年。他們這樣的人,若是不想被人找到就很難露出破綻。
「正如你說的!」
所以他沒死。
劉爽俯身接過來,看了一眼隨即回頭對袁成師說道:「果然是我大隋的捕頭,他口音也確實是楚州一帶的,應該不會錯了。只是沒想到長安城天子腳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強人敢劫持大隋官差。茂呈兄,這事咱們管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