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想。」
「大將軍府里的規矩很多。」
「如果殺李遠山是我的野心,那一個左前衛還真就裝不下。」
「我是不是很會演戲?」
楚氏冷笑了一聲問道。
「很急。」
到處都是娃娃,看起來就如同地獄的油鍋裏面有無數的小鬼在翻騰一樣。
羅耀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看不出他眸子里的真實含義:「這個小傢伙遠比咱們以為的會做人會做官,會做官的人都不是忠臣……這話是你說的,我一直以為是金玉良言。」
他指了指牆上掛著的那副字:「顏先生的真跡,拿出去最少能換一萬兩銀子。」
聽到野心這句話的時候方解的臉色沒有一點變化只是注視著那個冷傲男人離去的背影,而說這句話的羅耀沒有回頭。
「你真的有這麼大的野心?」
「野望在心才算野心,野望在口的人不過是白痴罷了。」
她語氣平淡地說道:「十三年前你被人打成重傷險些不治,但你恢復過來了,我很欣慰開心的是,你吃下太多的天才地寶讓你的氣脈氣穴逐漸恢復,而你則因此而落下了一個根本無法治愈的禍根。你補的太過了,以至於你的身體不調必須不停的找女人來發泄體內剛猛霸道的藥效。」
「最後的時候,羅耀為什麼說你有野心?」
駱秋問。
方解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身上有多少道傷疤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似的。羅耀的話對他觸動很大,雖然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有野心才沒有答應留在左前衛。他一直以為自己還是原來那個以活命為第一位的流浪漢,卻一直不敢正視自己心中越來越茁壯的那一棵秧苗。
他喃喃了一句,起身,走向住所。
「這麼狠毒?」
方解一邊走一邊笑,笑得越來越燦爛:和-圖-書「一個心虛的人第一句說的話,往往是他最心虛的事。我可以肯定這不是我和他第一次見面,一定確定以及肯定……」
方解笑了笑:「這東西是個男人心裏就有,只看是用在什麼地方。樊固近三千條人命的債我是真的不想挑起來,因為我怕死,因為我實力不夠。可是到了現在除了我還有誰能去挑?八百邊軍啊……媽的,就剩我一個了。」
「他這樣的話果然還是不適合說很多很多話,一個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忽然健談起來,一個冷傲的人忽然和藹起來,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心虛。」
她說。
羅耀捏起茶几上盤子里的一顆水果丟進嘴裏,感受著嘴裏果汁的甘甜:「因為他和我很像……不只是體質上像,性格上也很像。這樣的人不好馴服,很難馴服。可一旦馴服之後他能為我賣命……就好像當初我感念先帝恩德,為先帝賣命一樣。」
話題到了這似乎有些僵硬,因為駱秋絕不會在羅武之死這件事上說什麼,任何一句話都不會說。
「你是方解。」
方解搖了搖頭,忽然笑了起來:「哪裡有不舒服?爽……非常的爽……」
「男人自然要有野心,沒有野心的男人還不如一頭豬。」
笑得格外得意。
「你是真的想把他留在左前衛?」
沐小腰猶豫了一下后問道。
回到縣衙的羅耀臉上也帶著笑,笑容中也帶著些得意。平商道總督駱秋沒有睡一直在等他回來,披著一件衣服站在桌案前正在臨摹一副字。見羅耀進來,他放下手裡的狼毫笑了笑道:「這孫茂才在政務上是個白痴,但在斂財上倒是個好手……」
「休想!」
「你打算怎麼做?」
就在他才走出去幾步的時候,沉傾扇和沐小腰從遠處和*圖*書迎了過來。方解沒有感到一點吃驚,有的只是溫暖。她們兩個明知道自己不是羅耀的對手,但還是跟了來。羅耀自然也知道她們兩個就在暗處卻沒有點破,那是因為他的自信。
想騙過羅耀,又豈是演戲能行的?一個眼神一個臉色的變化是演技體現,可內在里的東西要想騙過行家……只能用真的。每個人每天都在騙人,騙親人朋友敵人對頭……最主要的是還有自己。
駱秋問。
說這句話的時候,方解心裏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一邊走一邊問:「我是誰?」
沐小腰回答。
「什麼麻煩?」
「但是……」
「法師急著走?」
「若是你兒子知道你打算將自己的修為傳給一個外人而不是他,他會怎麼想?你們父子之前本來就存著極大的誤會,這件事你一旦做了他會更憤恨。」
「法師似乎破了規矩。」
羅耀默然,然後嘆了口氣:「他是我的獨子,早晚我的一切都是他的。如果他現在依然看不懂這一點,那我也沒必要和他解釋什麼。我之所以冷著他,就是因為不想讓他走一條當年他大哥走過的路。」
「最主要的是……他第一句話不該說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
羅耀在椅子上坐下來后笑了笑道:「看來充軍為奴還是便宜他了。」
駱秋為羅耀帶了一杯茶遞過去。
駱秋笑道:「年輕人好用,就算表現的再成熟還是有幼稚的一面。就好像初夏的桃子看起來已經有些粉紅顏色,其實果肉還是酸澀的要命根本難以下咽。」
羅耀沉默了一會兒后認真地說道:「他能在這個年紀就有今日的地位身份,就足以說明他是一個有能力的人。最主要的是他還年輕,還能做許多年事。左前衛雖然不缺虎將,士兵們的https://m.hetubook.com.com血性也還沒有消磨下去。但我需要這樣年輕有銳意的人,越多越好。」
楚氏冷哼一聲道:「佛宗的規矩,在大將軍府里一文錢都不值。難道法師忘了,這府邸後院的荒草下面還埋著幾具枯骨?無論你是什麼人什麼來頭,只要走進左前衛大將軍府里,需要遵守的自然只有一個規矩……大將軍的規矩。」
他伸出雙臂,攬住沉傾扇和沐小腰的肩膀:「有時候裝也是一門藝術,想要從羅耀嘴裏打聽來什麼消息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楚氏抬起頭看了釋源一眼后淡淡地說道。
駱秋撇了撇嘴:「我只是個知道如何自保的人而已,還算不上奸臣。你應該相信我,若是你有一天真的帶著四十萬左前衛精兵北上,我第一個想辦法殺了你。如果殺不了你,我就自殺去做厲鬼,咬死你。」
駱秋道:「你就不怕引起別的麻煩?」
釋源點了點頭:「所以就不勞夫人相送了。」
沉傾扇問。
駱秋哈哈大笑,轉身的時候掩飾住眸子里的一絲異樣。
「告辭。」
「回答我。」
他看了看羅耀放在台階上的煙斗,沉默了一會兒后將煙斗一拳砸碎。
釋源雙手合什道:「不愉快的事不要再說,等大將軍回府之後我會再來。」
羅耀看了他一眼:「為什麼我不信?」
楚氏冷笑一聲:「披著天尊錦衣的……可憐人。」
「如何?」
「你們說……」
方解揉了揉沐小腰的頭髮:「厲害不厲害?連羅耀這樣的人都能騙了……我發現我真是個天才,以後就算不做官轉行演戲也必然成角啊。」
「野心?」
羅耀看著他說道。
方解道:「因為我一再跟他說我要為樊固死去的鄉親和同袍報仇,他既然知道西北戰敗的事,未必就和圖書不知道樊固的邊軍和百姓根本就不是死在蒙元人手裡,而是死在李遠山手裡。我說要報仇,要殺的自然不是蒙元韃子而是李遠山……現在李遠山是什麼人?是逆賊!」
「有點意思……」
沉傾扇不解的問。
楚氏看著始源的臉忍不住開心大笑起來:「大將軍說的果然沒錯,你的傷太重了,雖然又能下地行走但你剩下了多少修為?莫以為在我兒子房裡嚇唬住了一個仲伯就瞞得住人。你了解大將軍,大將軍何嘗不了解你?」
「好。」
「我話里的意思其實就是想讓羅耀以為我要殺的是李遠山,而誰殺了李遠山代表著什麼?代表著的可是天大的功勞啊……我若是留在左前衛最多做個將軍,而我若是殺了李遠山陛下會封我為公!所以羅耀才會說我的野心大,大到連他的左前衛都裝不下。」
「為什麼?」
他語氣平淡,但其中卻有什麼東西擊中了沉傾扇和沐小腰的心。尤其是與方解有三年共同經歷的沐小腰,眼神里的傷感不可抑制的流露出來。
羅耀笑了笑,大步往前走了出去。
方解道:「都有吧……所以我越發的確定這次來對了,說不得真能把身世搞明白。他對我說了那麼多忠心耿耿的話,是因為他對皇帝心虛。說什麼四十萬大軍隨時等著陛下的召喚,假的好像孫寡婦的胸脯一樣。一再說能幫我修行是因為對我心虛……若我們之前沒有任何交集他對我心虛幹嘛?」
方解笑了笑道:「對啊,我只是方解罷了。從五品的游騎將軍,在羅耀眼裡是什麼?是渣啊。一等鄉子在羅耀眼裡是什麼?是渣啊。演武院入試九門優異但有五門是皇帝送的這在羅耀眼裡是什麼?是渣啊。年紀輕輕就成為欽差代天子巡視一方在羅耀眼裡是什麼?還是渣啊和*圖*書……」
方解一邊走一邊說,一邊說一邊笑。
沉傾扇和沐小腰怔了一下,不知道方解又發什麼神經。
沐小腰愣了一下后忍不住問道:「對什麼心虛?」
沉傾扇微微皺眉道。
「心裏不舒服?」
……
而就在此時,從大雪山大輪寺走出來的第二位明王正坐在羅耀妻子的房間里,有些好奇地打量著屋子裡的陳設。
釋源微微笑了笑:「大將軍府里的規矩再多,也是大將軍的規矩。我需要做的不是遵守他的規矩而是遵守佛宗的規矩。夫人應該知道,我這次來是為的什麼。這件事整個大將軍府里,也就你和大將軍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說。
「既然他是個會做官的,就應該明白我話里什麼意思了。所以他留不留在左前衛都不是一件壞事。留下,我手下多一員悍將。回去,這個傳聲筒會替我想皇帝表達忠誠,最真的忠誠。表忠心這種事自然還是要別人來替自己說的好,自己去表忠心就顯得下乘了。」
沉傾扇和沐小腰對視了一眼,眼神里都有些驚異。
方解笑著說道:「羅耀為什麼和自己眼裡的一個渣聊這麼久?若說他是心懷坦蕩就特么的太扯淡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和毫無用處的人浪費時間?以他的身份他有必要跟他眼裡的渣渣表露心跡?有必要將自己的忠誠掛在嘴邊?有必要如此熱切的希望我留在左前衛?還要裝出一副愛才如命的樣子來我都替他覺著累。」
他壓制住心裏的邪火呼吸都逐漸氣促起來,這種感覺每次都會突兀的到來但卻如此猛烈真實。
「你是個奸臣。」
「你就是個可憐人而已。」
「不懂你什麼意思。」
駱秋微笑道:「這是事實而已。自古以來就沒有一個忠臣會做官的,自古以來就沒有一個奸臣不會做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