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照見,且人人不同,可見照的是心。」韓素道,「我劍已在心中,何需再取?」她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那人的劍,而是成為一個像他那樣的劍修,不,是要成為一個超越他的劍修!
她不知道這位存在究竟有多古老,也不知道他至今是否仍舊存世,更不知道他從何而來,是何身份。她唯獨知道的,只有一點:這一定是個真正的劍修!最強大的劍修!迄今為止,在韓素所見中,最強大的,沒有之一!並且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里,應當都無人能夠超越這個「最強大」。
就在韓素與蒼先生眼前,一道門戶自照壁底下而起,一點點拱出,自下而上,就這樣生成了!
這自然不可思議,但悲傷漫延,此刻更令韓素無法不反覆放在心中咀嚼的還是那段影像中,那一刻,那人脫手將劍擲出的情景。
一個動作,千百次在心中咀嚼,便不由自主被咀嚼出了不同的味道。
韓素垂在身側是手https://m.hetubook•com•com指微微一動,終究還是又輕輕舒緩回了原處。她深吸一口氣,搖頭,再沒有猶豫:「這柄劍,不論存在還是不存在,我都不要。」
恍惚間時空彷彿兩疊,在那摺疊時空的另一邊,韓素仿似又見到了當初在東海劍峰上,冥冥中見到的那一劍。
一個劍修,要走到哪一步,才會放下手中劍?將之擲出,拋於九天之外,劃破無數空間,分明是要從此不再相見!
微不可查的惆悵。
那黑色的人影從虛無中踏步而來,一步一生花,一花一世界,一踏一生滅。
無數個世界在他腳下湮滅,他漫不經心,提劍而行,忽地轉過頭來!
忽聽耳旁熟悉的聲音響起:「素娘,你看到了什麼?」
無形中,便有悲傷漫來。韓素簡直不可抑制心痛,這段影像曾經一次次出現在她眼前,更無數次在她腦海中回放,然而從前她對此只有神往,這一刻hetubook.com.com,她卻莫名悲傷!
那一劍從天而降,韓素前一刻還走在四面俱封的地底石洞內,霎時間抬頭一看就看到這驚天一劍,彷彿破開蒼穹,破開無數的空間與時間,那一瞬間的感覺當真無法言喻。
然而即便是這樣一步便能踏滅一個世界,翻掌間可令宇宙顛覆的強大存在,他彷彿也有不能做到的事情,世間彷彿也有什麼,可以令他惆悵。
韓素心下重重一跳,忍不住就上前一步。
她覺得自己透過那驚天一劍的華麗外衣,一重重地彷彿剝開了那人擲劍一刻背後的那一絲惆悵。
她向前一步,待要繞過照壁,孰料腳下方才一動,照壁上忽然光芒大亮。
「什麼?」韓素豁然回頭,適才種種景象霎時不見,不論是那一步一世界的宏偉身影,還是那破天而來的驚世一劍,再定睛看去,眼前照壁潔白一片,上頭隻影皆無,又哪裡來的什麼破天一劍?
原來這照壁中竟是有門的!
和-圖-書那一劍從不知名的虛空而來,彷彿凌駕九天之上。劍光從容卻如驚鴻,一往無前,徑直而下。
這是他的劍!
是什麼,使他停下腳步?
這人忽然抬手,手上一松,那柄一直被他倒提在手中的寶劍便突然而來,恍似不經意,又彷彿早早便等待了此一刻,這劍被他擲下。
雙目之中彷彿蘊藏了無數奧秘,霎時間隔著重重宇宙無盡光陰,那目光猛地擊在韓素心上。
韓素才回過神來,心中驚險餘韻未去,倒也明白了,自己適才所見摸約並非真實。
然而蒼先生的提議仍然十分誘人,雖然那是「別人的劍」,那卻又不是一般人的劍。那是——那位曾經被韓素數次神往過,為她開闢了無上劍道大門,為她打開了無比廣闊劍意世界,在韓素有生以來,見到過的最強大劍修的劍!
蒼先生奇道:「為何不要?」他又道,「當年我也不曾去取那些照壁中出現過的秘籍,但不取,一則是因為我已記住,二來卻hetubook•com•com是因為當時我想都不曾想到過,原來這面照壁中照見過的東西,可以取出。」
蒼先生提議:「素娘,你既然看到了劍,不妨伸手探探,或許便能拿到你想要的劍。」
彷彿夢幻泡影,徒留此刻心驚。
她有片刻怔然:「我……看到了一柄劍。」
是什麼,竟使他丟下了手中的劍?
即便是以韓素對劍道的認知,在乍然見到這一劍時竟然都生起無法抵擋的感覺!
韓素的確想要一柄好劍,但她想要的卻不是別人的劍。
甚至以韓素如今的見識,都不得不懷疑,世上是否還有人能夠強得過他?
是什麼,使他無聲嘆息?
是什麼,使他驟然回頭?
就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幼童,無意中踏入了看不到邊際的宇宙虛空,此時此刻,這一劍便從虛空劈開,震撼人心,又何止是石破天驚?
她屏氣凝神,幾乎忘記了呼吸與心跳。
當真是匪夷所思!此間的原主人定是個促狹鬼!
劃破了九重天闕,碧落黃泉,無數和-圖-書時空。終於從那不知名處,落到了韓素眼前!
韓素一笑:「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可見一道選擇是一條道路。先生,前方有路,可願與我同行?」蒼先生怔了片刻,哈哈一笑:「有何不可?機緣在次,倘若裹足不前,我即便此生已無壯志,也當要抱憾終身。」韓素前行一步,先一隻腳踏入門中,才伸出仍舊在門這一邊的一隻手來:「先生,我攜你同去。」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韓素是劍修,當然想要一柄好劍。
蒼先生道:「我當年來到此處,看到的是無數武功秘籍。而你,看到了劍。」他輕輕一嘆,「可惜此處只有第一次觀看時才會顯出影像,我後來也帶人來過此處,他們看到的大多是武功秘籍,也有人看到了金銀財寶,還有人看到了聖賢經卷。素娘,你一定想不到,看到金銀財寶的那個人,他最後是真的拿到了金銀財寶。便是這般,一伸手,往照壁中一拿,成箱成箱的金銀便從照壁中被他搬出,一直搬了十箱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