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下大計,起於尋殃
第七十三章 卑微的愛

「算了,莫要惹是生非。世道多艱,大家活得都不容易。」扶雨若玡嘆聲道。
「那,你住在哪裡?」
當然這些大兵看上去遠沒有禺歌寒的手下威武,身上的衣服也是雜七雜八,有的手裡提著刀,有的擰著一根紅纓槍就算是武器了,但即便這樣,他們所到之處,就如蝗蟲過街,讓過路百姓避之不及。
林禽低下頭,眼眶不禁有點紅了,邢昊天這個人,雖然亂七八糟的毛病一大堆,但是他活得真實,也仗義,夠朋友,想到自己要跟他分開,不知道何時才能再相見,林禽不由得有些感傷。
林禽當然不知道那扳指多值錢,但是聽老闆說,別說買胭脂水粉,就算把他的整個店買下來都不成問題,但是邢昊天只挑選了幾件他看得上眼的東西,扔下扳指就走了。遇到這麼財大氣粗的買家,老闆高興得幾乎就要當場暴斃。
這……就是天子殿?
「對,老子就住在那兒,快活得不得了!你要是有時間就下來看看我,咱哥倆喝酒吃肉,酒管夠,肉管夠!」
「去不了哦。」邢昊天自顧自地笑了笑,「像我這種罪大惡極的人,是通不過『考罪石』的考驗的。禽獸,我只能送你到這裏了,以後能不能有出息,就得靠你自和_圖_書己的造化了。」
「嗯。可以,路上當心,嗯,好好照顧她,拜託了!」
林禽心中不由得閃過一絲失望,原以為憑天子殿的在道門中的名聲,一定是修在名山大寺中,往來之人絡繹不絕,未曾想到居然坐落在這樣偏遠荒僻的地方,莫說人,連一個鬼影都看不到。
「知道了。」
扶雨若玡走到了那塊石頭前面,林禽看清楚了這塊石頭上刻著的「神目如電」四個字。
「好好對她。」邢昊天的聲音忽然變得溫柔起來,「拜託了。」
林禽跟著扶雨若玡繼續向前,邢昊天一直目送著他們,直到兩人的身影都變得模糊起來,他依然沒有移動腳步的意思。
邢昊天停了下來,依依不捨地道:「若玡,我……我先回去了。」
永綏縣也算是林禽入世以來到的最大的一個地方,但路上的行人卻看不出是富庶之地的百姓,人人面帶菜色,衣著粗陋,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只顧著匆匆趕路。不僅如此,林禽一路上見到最多的並不是百姓,而是一行行荷槍實彈行軍的大兵。
這一路來,林禽對邢昊天也有過了解了,這小子雖然活著不著調,但是林禽可以肯定一點,他有錢,而且是很有錢m.hetubook.com.com很有錢的那種,在城裡替扶雨若玡購置胭脂水粉的時候,他隨手掏出了一個玉扳指,當時就把老闆的眼睛看直了,半天沒有說話。
縣城街道旁的店鋪大多閉門謝客,看上去十分蕭條,讓這三人走在人群中不引人注目都難。
「嗯。」扶雨若玡的語氣中沒有半分留戀。倒是林禽與他相處久了,生出了些許感情,自作主張地道:「你不上去坐坐嗎?」
「算你走運,滾!」邢昊天鬆開了那人的衣襟,猛地推了一把,那人便如同車軲轆一樣在地上連連打了幾個轉,才爬了起來,嚇得屁滾尿流地跑了。
「那我真的走了。」
不僅如此,邢昊天對吃穿用度門清,什麼東西好吃,什麼東西怎麼做好吃,如數家珍,若不是從小錦衣玉食見多識廣,絕不可能有這樣的生活情調。
「你過來一下,我有些事情跟你說。」邢昊天對著林禽道。
「宅子?」林禽愣住了,只記得路過半山腰的時候,確實看見過一間草房,當時以為是狩獵人臨時搭建用來落腳的地方,也沒有留意,難道邢昊天一直就住在那兒?想到山中冬日之冷,林禽都有些替邢昊天心疼。那是人住的地方嗎?
「還有什麼交代https://m.hetubook.com.com的嗎?」
為了討好扶雨若玡,邢昊天特意挑選了一些胭脂水粉給她,但扶雨若玡並不感興趣,只收了一套質地尚佳的成衣。但也不得佩服扶雨若玡令所有女人羡慕嫉妒恨的天生麗質,多日辛勤趕路,扶雨若玡不著粉黛素麵朝天,依然可以冠絕群芳,引來沿途不少公子哥兒側目,若不是旁邊站著三大五粗凶神惡煞的邢昊天,估計不少登徒浪子都忍不住要上前調戲一番。
終於一個自負風流、油頭粉面的少年上前想與扶雨若玡搭訕,可是還沒有走到扶雨若玡面前,就被邢昊天連人帶衣服揪在半空中,怒聲叱喝道:「幹什麼?」
但是就這樣一個錦衣玉食的公子,居然為了一個女人甘願在山腳下結廬為舍,風餐露宿,只為了能夠偶爾看扶雨若玡一眼,林禽都對邢昊天肅然起敬。看得出邢昊天對扶雨若玡的感情,絕對是可以放棄一切的。
「好!嗯……」
林禽看著遠方,均是崇山峻岭,懸崖峭壁,僅僅有一條蠻荒小道讓人行走,石道上的雪已經融化,露出了厚厚的苔蘚,不知道這條路已經存在多少年了。
吃完早飯之後,扶雨若玡一行人一路向西,繼續朝著天子殿的方向前進。民國水路交通並不發達和-圖-書,主要還是以步行為主,或佐以舟船,三天之後,到了一個叫做永綏縣的地方。
林禽跟著他走到了一邊,邢昊天看了一眼扶雨若玡,壓低了聲音道:「上去之後,你一定要保護若玡,天子殿的人從上到下都是老豬狗,臭王八,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們如果還欺負若玡的話,你就悄悄地過來告訴我,看我不找機會剝了他們的皮!」
可惜,就算是這樣,扶雨若玡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更別說生出情愫了。可邢昊天依然在全身心的付出,不求任何回報。
「想什麼呢,老子又沒死,又不是沒機會見面,我只是不能過『考罪石』而已,但是你可以來看我嘛!」
扶雨若玡拾階而上,邢昊天和林禽緊隨其後,走了約摸半個時辰,前面出現了一座高約三丈的牌匾,上面布滿了皚皚白雪,遮住了牌坊上的字跡,隱隱可以看出「天子殿」三字。就在這牌坊之前,樹著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面乾淨得一塵不染,沒有霜雪亦沒有青苔附著,顯然是有人刻意打掃過了。
邢昊天一身素衣走在最前面,而身後跟著的是穿著筆挺西裝的刑昊天,那傢伙把西裝扣子整齊地從領口扣到肚臍眼,頭髮梳得油光水滑。最後面是穿著常服的林禽,雖然依然瘦弱,但穿上新https://www•hetubook.com.com衣裳,走在小縣城的街道上也頗為打眼,乍一看,倒像是哪家按捺不住寂寞出來踏雪賞梅的貴公子。
在這裏,大家稍作停頓補給,扶雨若玡還專門為林禽購置了幾件衣裳,人靠衣裝馬靠鞍,衣服雖然不貴,林禽穿上之後卻宛如脫胎換骨一般,一改邋遢柔弱的形象,反倒有了幾分少年英雄的感覺,令邢昊天大為不滿,一口氣在全縣最貴的成衣店中購置了好幾套白色的西裝,發誓要與林禽鬥豔。
邢昊天得意地道:「你剛才過來的時候,是不是看見了一座皇宮一般的大宅子?」
「若玡,我……走了?」邢昊天依依不捨,腳下挪不動半分。
「沒有了……嗯……」
「嗯,走了。」
「若玡,我在山下等你,我一直都在等你啊……」邢昊天的聲音從遠遠的山下傳入了兩人的耳中。但是扶雨若玡沒有絲毫反映,哪怕是回頭看一眼,哪怕是一眼。林禽都覺得扶雨若玡表現得有些太過絕情,可是這又跟他有什麼關係,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扶雨若玡再冷酷,刑昊天都甘之如飴,自己一個外人又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在永綏縣縣城逗留了一晚,扶雨若玡租了一艘船,逆流而上,在一處陡峭的岩壁上岸之後,邢昊天叫罵了一聲:「終於他娘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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