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獨立三邊靜,輕生一劍痴
第一章 江海伏波

男人說話了:「家裡還能撐幾天?」
「啪!」男人一個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妻子的臉上,疼得婦人緊緊捂住自己的臉,委屈地看著男人,牙齒咬著的嘴唇,眼淚簌簌地掉落下來,男人知道做錯了,又想去安慰妻子,但又放不下臉面,只能反手在自己臉上「啪啪啪」抽了三個耳光,狠狠地將煙袋落下,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蹲在角落裡一聲不吭。
男人癟了癟嘴,想說點什麼,但是還是沒有開口,提著放在桌子上的鳥籠便走了出去。
而在床上的角落,還放著一兩套小娃兒的衣服,但是房中除了這對夫妻,什麼都沒有。
一個人潛在蘆葦盪中,頂著雪站成了一根蘆葦,他盯著船家船頭上的烏鴉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最後,一咬牙一跺腳,轉身離開。
女人不說話,男人憤怒地起身,便要把手伸到米缸里探個究竟,女人忽然攔住了,大聲吼道:「你把我賣了吧,你把我賣了吧,賣了也總比跟著你在這裏餓死了好,嫁給你的時候,原本看著你還有條破船,能夠養活我,可是現在呢?」
這間屋子很簡陋,除了幾張破舊的桌椅之外,再沒有什麼東西了,只是牆上粘貼著一個「喜」字,顏色已經退了,上面蒙了一層灰,看上去已經粘了很久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間了。
男人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要知道他已經半個月沒有接到一單生意了,可今天這才多久,就開張了,心中不禁大喜道:「伏波將軍果然顯靈了。」連忙撐起長篙向著岸邊的人劃去。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嗯。」女人應了一聲。
「我剛吃過了。」女人幽幽地道,背過身咽下口水,坐在了床邊,看著角落裡面的那兩套小娃子的衣裳,悲從中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但是一個字都不肯說,男人三口兩口將一碗稀飯扒干,又開始不停地抽煙,窗外的天色漸漸亮了起來,男人忽然道:「我出門幹活了。」
女人沒有作聲,默默為男人準備飯食。過了一會兒,將一碗糊狀的東西放在了男人的面前,男人咽了一口唾沫,抬起頭來,問道:「你不餓?」
「請問,這裡是伏波村嗎?」門外的少年似乎沒有瞧見屋內的紛爭,禮貌地問道。
「不給!」婦人跪在男人的身前,哭泣道:「老三,我們就只有這一個孩子啊,這是我的命|根|子,是給你們羅家傳宗接代的種啊,你真的忍心?」
「找個朋友。」少年敷衍了一句,船家的和_圖_書心情顯然不錯,又追問了好幾個問題,見少年沒有興趣跟自己攀談,只能閉嘴。沒過多久,小船靠岸,船家正要說話,少年抬手一彈,一個錚亮的東西飛到了船家的手中。船家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塊大洋,嚇得張大了嘴,正要開口,卻發現那少年已經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雪中。
「去我們村子里?」男人心中暗自想道,連聲達到:「客人只管先上來,這條水路我熟得很累,一定把你送到伏波村。」
得知男人曉得路,少年跳上了船。男人瞧他的衣著不凡,又不問價錢,知道遇到了有錢人,可以痛快地「宰」上一刀,心中更是喜不自禁,默默地道:「果然是伏波將軍在保佑我。」
男人來到了江邊碼頭,江水裡橫卧著一隻小破船,他拔開船上的積雪,解開纜繩,上了船,小心翼翼地將鳥籠上的黑布揭開,原來裏面裝著一隻烏鴉。只見那烏鴉毛色烏黑雪亮,一雙眼睛深邃如暗夜,儀態莊嚴如雕塑。男人跪在烏鴉面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個響頭,嘴裏喃喃地道:「伏波將軍保佑,伏波將軍保佑。」說完,起身撐起長篙,向著江心而去。
「啪!」門開了,門外站著一個人。男人連忙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孩子,沉下臉來問道:「幹什麼?和*圖*書
「自己捉的,自己捉的,平時里就這點愛好,哈哈。」船家見少年關心起自己的烏鴉,立刻警惕了,錯開了話題道:「公子是哪裡人啊,去伏波村幹嘛?」
男人大怒,「啪」的一聲,將耳光扇在了女人的臉上,女人只覺得一陣眼冒金星,手一滑,懷裡的小孩已經被男人搶了過去,男人不由分說便要奪門而出,女人死死地抱著男人的腿,哪裡肯讓他把孩子帶走,羅老三飛起一腳,把她踢倒在一旁。
船家撐起了長篙,船在江面上平緩地向著江心而去,少年立在船尾,有意無意地看了船家船頭上的那隻烏鴉一眼,開口問道:「船家,你這烏鴉養的很好啊。是自己捉的嗎?」
再近一些,岸上是一個少年,看上去有些消瘦,但無論穿著,還是氣度,都不像是附近的鄉下人,船家心中大喜,問道:「客人要去哪裡?」
雪還在下,男人站在船頭,不住地眺望,希望盼到渡船的客人,眼神的餘光,一直望向鳥籠中的烏鴉,他心裏不斷地祈禱著,祈禱著……果真沒多久,一個人從遠處過來,對著男人揮手,高聲喚道:「船家,船家過來!」
「難道是伏波將軍,伏波將軍顯靈了,伏波將軍顯靈了!」船家連忙跪在船頭上的那隻烏鴉前面,將手裡的和*圖*書大洋高高舉起,三呼道:「多謝伏波將軍,多謝伏波將軍,多謝伏波將軍!」
兩個人對了下眼神,沒有說話,靜悄悄地將門關上。男人透過窗欞左看右看了一會,將窗戶鎖死,這才將手中的籠子放在桌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氣,蹲在椅子上,順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旱煙袋,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兩人依然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個人,男人認得,不是別人,正是今天坐趙老四的船,給了趙老四一個銀元的少年。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放我兒子一條生路吧!」婦人跪在羅老三的面前,涕淚如雨,死死地抱著懷中嬰兒,任憑男人怎麼搶奪,就是不肯撒手,還狠狠地咬了男人的手臂一口。
「伏波村怎麼走。」
屋中又傳來了婦人的吵鬧聲和男人的怒喝聲,夾雜著孩子的啼哭聲,亂作一團。
簡陋的村莊前,及膝深的雪地里,一個佝僂著背的人,正深一腳淺一腳的向著自家的柴門處走去,寒風刺骨,但他依然一身單薄,在雪地里凍得臉色發青,細看之下臉上的兩行淚,已經凝成了冰霜。他嘴裏絮絮叨叨的,似乎在唉聲嘆氣,但雙手死死地抱著一個籠子,小心翼翼地,生怕寒風吹進了懷裡。
「你餓了吧?我給你去弄點吃的。」婦人嘆了口氣,走到了土灶前面,掀和圖書開米缸,又再次嘆了口氣,好不容易從缸里掏出一把米,想了想,又放回去了三分之一,又從角落裡拿出一些紅薯和已經凍爛的菜蔸,舀水洗凈,倒進鍋中,狠狠地放了幾勺水。
「不知道!」羅老三心中余怒未消,砰地一聲關了門。
走到了自家門口,婦人早已經在門外等候,她神情緊張,不斷地向男人走來的方向眺望,直到看見風雪中迎來丈夫的身影,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忙打開了柴門,將自家丈夫迎接了進去。
「給我!」房中傳來了男人的聲音,凶神惡煞,緊接著,便是小孩的啼哭聲,和婦人幽幽怨怨的哭聲,夾雜在一起。
「娃沒了可以再生,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我告訴你,我親眼看見了,趙老四昨天去了伏波廟,拜了伏波將軍,你猜今天怎麼著?他今天掙了一個大洋,一個大洋啊,我每天拼死拼活地放排,一年能掙一個大洋嗎?孩子給我,快!沒有眼力價的婦道人家!」
婦人連忙問道:「去了伏波廟了嗎?伏波將軍怎麼說?」說完,就要動手掀開男人帶回來那隻籠子上的布。
男人愣住了,忽然間軟了下來,悶悶地道:「我這不是……已經去了伏波廟嗎?放心,伏波將軍會保佑我們的,以後我們家會慢慢的好起來,我們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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