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獨立三邊靜,輕生一劍痴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黎明前的黑暗

從燁推開了門,這個從軍十余年,歷經過無數次刀山血海的鐵打的漢子,在進門的一瞬間,筆直的脊背終於稍稍佝僂了一些,兩名隨從親衛在外面等候著,他脫下了軍帽,放在手中,輕輕地道:「大帥。」
跪在那裡的人緩緩地起身,轉過身來面對從燁,不是別人,正是現在衡陽城的守軍將領,兩湖一帶曾經叱吒風雲的大軍閥,榮奎。
榮奎慢慢地走到了窗外,推開了窗,清晨的薄霧帶著涼風吹過來,他眯了咪眼睛,問道:「軍中的早操快開始了吧?」
只是此時的榮奎,看上去已經沒了往日風華,似乎憔悴了很多。
榮奎目光有些茫然,站起身來,道:「我已經感覺到了,他已經來了,而且,就在這衡陽城中,就在你我的身邊。」
從燁心中嘆了口氣,走了進去,掀開了帘子。
「趙彥武部隊離衡陽不到五百里,但是很奇怪,趙彥武似乎並沒有馬上攻打衡陽城的打算,他們的部隊進軍十分緩慢。」
他隨手指了一張椅子,道:「坐下說。」
但是這話,從燁只能心中想想,看著此時雄心萬丈的榮奎,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口的。
從燁忙道:「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帥息怒。」
「那就好,小刀會那邊的人也該有所行動了吧,如果劉立川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好,上海灘,也就不用混了。」
「走,去看看。」榮奎道:「兄弟們為我出生入死,我又怎敢薄待於他們?只要我能渡過衡陽此劫,一定還會有翻身之日。想當年闖王李自成在潼關被洪承疇、孫傳庭打得只剩下十七人,最後還不是能捲土重來,逼得崇禎老兒上弔煤山。李自成做得到,我榮奎做不到?從燁,相信我,我們一定能夠打回去的。」
這間屋子在所有屋子中並不起眼,除非一間一間地用心尋找,怕是很難找到這裏來。
「飛機已經送過去了吧?」榮奎忽然問道。
「都是自家的兄弟,不用客氣。」榮奎坐在了一張椅子上,他的眼睛有些紅腫,看來又是一夜未眠。
「從燁。」榮奎無力地揮了揮手,語氣軟下來,近乎有些悲傷,道:「如果是你的話,你願意放下一個軍人的尊嚴,去給別人做一條狗嗎?」
從燁心中暗自道:當年李自成雖然捲土重來,做了大順的皇帝,但最後還不是被清軍打得毫無還hetubook•com•com手之力,逼死在了九宮山上?
帘子裏面居然是一個新搭建不久的佛堂。佛堂內一人背對著他,跪在一個蒲團之上,那人的面前,供奉著一尊鎏金傘面八臂菩薩。佛堂內打掃得很是乾淨,安排布置也極為妥帖,顯示出這裏的主人是一個虔誠的信徒。
絕大多數軍閥都是行伍出生,榮奎和他們不一樣,他有著道門的背景。這些年來,榮奎四處征戰,戰功赫赫,威風八面,躥升得極快,若是能夠順利地走下去,雖不說成為入主中原改朝換代的一代明主,但是割據一方,成為一方梟雄極有可能。
「你說的是?他!」
「哼!」榮奎冷哼一聲,道:「趙彥武那個小人,我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攻城之戰歷來攻比守難,特別是衡陽城這種地方。這裏的地勢軍防他比我更清楚,若是強攻,我榮奎就算是全軍覆沒了,他趙彥武也會弄得缺胳膊少腿。西邊的李、白,東邊的盧、曹,還有他頭頂上的孫和腳底下的陳,哪一個是好惹的?湖南乃是軍事重鎮,北上便是武漢、九江,這塊肥肉。以前有我替他擋著,四面八方的人尚不敢輕舉妄動,他對我動手和圖書,弄得兩敗俱傷的話,你說這些人會輕易放過這送到嘴邊上的肥肉?他不想折損羽翼,所以到處散播謠言擾亂我的軍心,想讓衡陽不攻自破,這點小伎倆,在我面前耍,怕是還嫩了點!」
可能就是因為他的道門背景,讓他行事劍走偏鋒,總是相通道門中某些虛無縹緲的傳言。盲目的相信害人不淺,攻打魏家成了他由盛轉衰的起點,而打破了各路軍閥心照不宣的默契,擅自從湘入川用兵,更是讓他成為了各路軍閥群起而攻之的對象,屢戰屢敗,曾經數十萬旌旗招展的大軍現在死的死逃的逃,跟著他困守在衡陽這座小城中的部隊,只剩下一萬餘人,而敵軍刻意散播的「詛咒」傳言,更是讓他的軍心不穩。
榮奎的笑容中居然帶著一絲英雄末路的味道。
「撲通!」從燁性格剛直,見榮奎如此,猛地跪下了,語氣中有些哽咽道:「從燁誓死追隨大帥。」
榮奎看著遠方即將升起的太陽,喃喃道:「黎明前永遠是最黑暗的。」
榮奎嘆了一口氣道:「姓趙的,到哪裡了?」
從燁抬手看了看手錶道:「還有十五分鐘。」
「送過去了。」
從燁忍不住地道:「大帥,https://m•hetubook.com.com就算夏清翙不肯見,我們手下也還有一萬多子弟兵,這些都是跟隨您多年的老人,只要我們……」
此情此景之下,作為軍中主心骨,榮奎卻無心軍務,整日求神拜佛,甚至在如此關鍵時刻,還讓從燁親自去一趟華山面見夏清翙。從燁知道,內憂外患之下,衡陽城破已經是不可逆轉的事實,下一步怎麼走,從燁必須給自己的家人和部下一個交代。
「起來吧,你我兄弟多年,出生入死過多少回,你的心意我自然明白,這幾年,委屈你了。」榮奎忽然起身,怒聲道:「我只恨那個姓夏的婊子,把我們當猴耍了這麼多年,什麼天下大計起於尋殃,都他媽的是在騙我,糊弄我!目的就是為了得到魏家的血屍!現在老子成了她的包袱了,就想要一腳把我踢開?想得美,我榮奎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過她的!」說完,還不解氣,一掌劈在身邊的檀木桌椅上,那上好的古木,頓時被震得搖搖欲墜。
「她人呢?」榮奎有些期待地問道,不自禁聲音中略微帶著一絲顫抖,榮奎將頭微微揚起,看著從燁的臉色。從燁沒有開口,但是從燁跟隨榮奎南征北戰多年,對於這個忠心的屬下,榮奎https://www•hetubook•com•com再了解不過了。見從燁不說知,榮奎徑自抽動嘴唇,牽扯出一絲乾澀的笑容,有些自嘲地道:「即便是你親自去了,她還是不肯相見,對嗎?」
「你沒見過他,禹歌寒見過,禹歌寒說過,他是一條毒蛇,一條沒有長好毒牙的毒蛇,一旦他的毒牙長好了,他會成為你最危險的敵人。」榮奎冷哼一聲道:「連女人都殺的人,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這檀香,香氣很濃郁,但點著這濃郁的香味,是為了遮掩著一種特別的氣味。
榮奎不愧是一代梟雄,雖然現在處於逆境,但對局勢把控的眼光依然毒辣,和從燁心中所想不謀而合,從燁點了點頭道:「趙彥武應該就是這麼想的,倒是給我們一絲喘息的機會。要不要我……」
「來了。」裏面發出來一聲嘶啞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而隨著聲音飄過來的,是淡淡的檀香味道。
從燁沒有坐下,依然站得筆挺,雙腳併攏,對著榮奎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道:「榮大帥。」
「不用。」榮奎道:「你既然回來了,首要任務就是替我穩住軍心,趙彥武看似可怕,但不過是一隻揮不動爪牙的老虎罷了,讓我心神不寧的卻是另有其人,那才是一條毒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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