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久,洞女才道:「虎爪,你的傷,好點了嗎?還疼嗎?」語氣中充滿了關切之情。但是此時在林禽的眼中,那張看上去天真無邪的臉,顯得無比的可惡。
說到了這裏,洞女看了看古井中冒出的那顆碩大無比的頭顱,道:「尺蚓降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種子母蠱很難煉的,你是把自己的身體當作蠱壇,煉出了子母蠱嗎?」
但是……
「是。」
「自然是我們的家。」洞女眼中露出了惆悵的神情道:「很久沒有回去了。」
「嗯。」林禽應了一聲,心中依然在做著天人交戰。
洞女,殺還是留?
林禽不由得反駁道:「用這些陰屍,煉成鬼兵,殺人如麻,然後用血成全自己的權利和慾望,就是對的事情?」
「榮奎要我做的?」林禽冷笑一聲,道:「你是榮奎身邊的一條狗嗎?」
林禽可以對榮奎毫不留情地下殺手,可是面對這個從小對自己無微不至關心的洞女,他始終下不了手。
「虎爪!」洞女頓時怒了,但是瞬間又將怒意平息下來,幽幽地道:「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無論如何,洞女是榮奎的幫凶,沒有她的內應,榮奎進不了桑木林,她對族人犯下的滔天罪m•hetubook•com•com惡,並不弱於榮奎。
「帶回去?」林禽一愣,道:「帶回哪裡?」
斑駁的夕陽印在殘破的磚牆之上,風吹動院子旁邊的老槐樹,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
「哼!」一聲冷哼傳來,正西方小樓處破風之聲大作,一片金黑雲般的物體,以難以想象的高速,向著林禽所在的方向攻擊而來。
他所有的行動,都像一個絕頂精明的刺客,但偏偏,每一次都露出了愚蠢至極的破綻?
「你若是還有良心的話,就把這些東西帶走,或者直接殺了他們,至少他們死的會有尊嚴一點!」林禽搖頭道:「我是在不明白,你的心到底有多黑,到底有多狠。」
洞女嘆了一口氣,凄然道:「你現在是要殺我報仇嗎?」
洞女輕輕地搖頭道:「我不能告訴你。」
洞女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平息自己的心緒,過了好久才道:「虎爪,我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小孩,但是善良的人,未必會做對的事情。」
「你去哪裡?」
洞女看了一下四周道:「榮奎死了,我想把這些人帶回去。」
人生最大惡,莫過於殺母弒父。
可是沒想到來人只是冷哼了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聲,一把拉住剛才那個刺客,足尖輕點,當機立斷飄身而起,越過牆頭,林禽想追殺出去,已經是來不及了。
刺客左右兩把匕首從袖子中探出,像一對追蹤飛舞的銀色蝴蝶一般,招架著林禽的攻擊。
林禽心中大詫。
可是……
一種奇怪的感覺從林禽的心中升起,這人的招式十分玄妙,但是,似乎他使得不是很認真,招式並無實指,就像在大人嚴厲訓誡之下,敷衍完成的作業一樣。
說完,洞女輕輕地敲動手中的桑木鼓,頓時,那些還在院中的殭屍有了感應,開始慢慢地向著洞女的方向靠近。
「榮奎要我做的。」
「為什麼?」
「我問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林禽重複了一遍。
「尺蚓為母蠱,降龍為子蠱,這種蠱一旦煉出來,就很難控制了,不過這些也不用我跟你交代,你既然能夠煉成,自然就已經想好控制它們的辦法了。虎爪,外面不比在家裡,一個人小心。」
「你到底是誰?!」林禽低聲吼道,揮動手中的赤木刀,雙足一點,腳踏實地,便去追擊來人,但林禽的手下也留有餘地,他也想看看,這個人行事古怪的人,到底是誰。
就在剛剛,林禽親和_圖_書手殺死了自己的父親。
「我知道你體質特殊,但是用身體煉蠱不可取,稍有差池,後果不堪設想,以後這種方法你還是不要再用了吧。」
「呵呵呵呵呵!」林禽一陣乾笑,打斷了洞女的話,由於「笑」得太過用力,林禽開始奮力地咳嗽起來,「這才,好一個『這才』!」
林禽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好在剛才那人莽撞開口,先發出了聲音,反倒是提醒了自己,不然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居然還有活人藏在這殭屍之中,而且離著自己不到三米遠的距離!
他真的是來殺自己的嗎?
林禽連忙收攏身形,分開數尺,定息調神,準備迎接對方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的攻擊。
「為什麼這麼做?」林禽的雙眼幾乎滲出鮮血,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洞女。
林禽心如亂麻,就在這個時候,耳旁風聲大作,一個人大聲喝道:「小子,去死吧!」
他到底是誰?
悠揚的鼓聲從小院里傳揚出去,漸漸地,大街上開始安靜下來,嘶吼啼哭之聲慢慢地淡去,似乎一切都被這鼓聲撫慰,恢復了平靜。
「那還要怎麼樣,你問問朱桑他們,他們就該死嗎?」林禽低喘著道:「還有衡陽城裡無辜的百姓,他們又招惹誰了?要受到如此非和圖書人的對待……」林禽想起剛剛自己救過的那個抱著死嬰的婦人,慘死在自己眼前的一幕,心如刀割,言語不由得哽咽。
在樹蔭下,林禽的臉,一半陽光,一半蔭翳。
洞女看著站在那裡的林禽,張大的嘴,久久合不攏來。
更何況,一旦殺了她,這滿城的殭屍就徹底會失去控制,造成的後果,林禽不敢想。
「你根本不會明白!」洞女忽然怒了,咆哮著道:「這才死了多少人,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
現在的情形也一樣。
這身形手段,以今日林禽的道法修養亦為之大吃一驚,這時林禽的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這個刺客之上,實在難以想象還有其他人潛伏在自己的身邊,而且此人的身法絕非眼下這個刺客所能比擬的。居高臨下,自己就算是全盛時期,公平和這人打鬥,只怕也要大費一番周章,何況是在現在已是強弩之末,連番苦戰之後。
「朱邪里你再不出手,老子就要死,死,死在這裏了,我看你回去之後,怎麼跟劉立川老大交代!」那人狼狽的躲過了林禽留有餘地的一刀之後,放聲嘶吼求救。
林禽身形下意識的偏開,避開了那人飛起過來的一刀,那人一刀不準,居然就地打了一個滾,避開了林禽,翹起大拇指,https://m•hetubook•com.com贊聲道:「好功夫,老子甘拜下風!」說完,便要溜走。
他的手,在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傷勢,還是別的什麼。
「世界很大,人生很長,你今天心情不佳,無論我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的,等你哪天心情好了,你來找我,我再細細地說給你聽。」
曾經活在記憶里的父親。
說完,只聽見破風之聲傳來,林禽下意識的回頭,只見一隻殭屍手中掏出匕首,向著自己的心窩處捅了過來。
能夠假扮成殭屍混進來,又不聲不響隱藏了這麼久,可是臨到了刺殺自己的時候,卻按捺不住大叫起來。
「是你!」林禽立刻明白,這個偷襲自己的人,一定和出現在趙四院子里的是同一個人!
在趙四家中,他假裝是睡在床上的婦人,卻故意留燈和鞋印提醒自己,若他當真要暗算自己,自己第一次已經死了。
「榮奎都已經死了,你現在還有什麼好隱瞞的。」林禽近乎嘶吼。
「他現在死了,你開心了?」
可是,他算是「偷襲」嗎?
現在洞女主動要求將這些殭屍帶回桑木林,這對無辜的平民百姓來說,無疑是一件幸事。
「他!難!道!不!該!死!嗎?」林禽一指牆外,大聲道:「這外面的一切,衡陽城裡的一切,都是你和他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