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身逐因緣法,心過次第禪
第五十七章 生死簿

雖然看上去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只要是扶雨若玡交代的事情,那便是天大的事。
又是一陣巨響,山石開始滾落,搖搖欲墜的墓穴隨時都有塌陷的危險。
「難道你對自己的身世一點興趣都沒有嗎?」扶雪若玡那雙晶瑩的眼睛平視林禽,卻給林禽一種在努力仰望著她的感覺。
轟!
「若玡,當真要如此嗎?」邢昊天看著沉睡中的扶雨若玡,眼中露出了無盡的柔情蜜意,甚至想將手伸進去輕輕撫摸她的臉頰,但是還是忍住了。
他不在意,只要扶雨若玡能夠開心,哪怕是奉獻自己的性命,他也毫不猶豫,不會皺一下眉頭。
這麼多年,從來對邢昊天冷漠到了極點的扶雨若玡,唯一一次哀求邢昊天,並且,在交代完畢之後,破天荒的加了一句,昊天,可以嗎?
哪怕他明知道,扶雨若玡一貫素麵朝天,從不化妝。
看著這樣的扶雨若玡,邢昊天心如刀絞,哪怕她依然對自己絲毫不假辭色,哪怕她嘴裏永遠念叨最多的兩個字是:林禽,林禽,林禽。
他將避天棺輕輕地打開了一道縫隙,陽光透了進來,剛好印在了扶雨若玡的臉上,半面陽光,半面陰暗。
邢昊天看著看著,斗大的淚珠流了下來,滴在了扶雨若玡的臉www.hetubook.com.com上,他這才誠惶誠恐地想要用手將扶雨若玡臉上的淚珠擦乾,但是又害怕自己的手臟,褻瀆了心中的女神,弄花了扶雨若玡臉上的妝。
邢昊天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對著眼前這個不可能聽到自己聲音的人,輕輕地道,生怕打擾了她睡覺一般:有什麼可以不可以,只要你說的,哪怕是要我死,我邢昊天又怎麼會皺一下眉頭呢?若玡,你明明知道的。
修道多年,林禽的袪魔道卷修行已經達到了前無古人的境界,在皂閣山歸來峰上那段神奇的經歷,有讓他將「守心」二字,淬鍊得爐火純青,對於「道」的理解,遠遠超過了他本來的年紀,甚至已經超過了世人的認知。
「如果有一天,我忽然間昏睡不醒,你就……」邢昊天想起了扶雨若玡交代的話語,也想起了扶雨若玡當時交代自己時候的表情,那是近乎哀求的表情。
「那她如果知道了你的存在……會不會?」
扶雪若玡輕輕一笑道:「我便是她,她便是我,你聽過自己找自己報仇的事情嗎?太荒謬,也太愚蠢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扶雨若玡那溫潤的胸口,立刻,一股宛如電流一般的感覺,襲擊了邢昊天的全身。
這裏便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最高處,山下所有一切都一覽無餘。
魚璇寂跟了過來,走到了林禽的身邊,她多麼想將這個惆悵男人的手捏在自己的手心中,用自己的掌心溫度,卻化解他內心中的寒冰,但是從林禽的眼神中她能夠讀出,酒入愁腸,未必是相思淚,也許是刮骨刀。
整座山都開始劇烈抖動起來,所有飛禽走獸,鳥獸蟲魚,都如同感應到了強烈地震將來的徵兆一般,沒命地奔跑,離開這裏,越遠越好。
可是即便是這樣,扶雨若玡這些年依然在不停的趕路,趕路,從南到北,從西到東。見過很多人,交代了很多事。
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停了下來。將避天棺放在了地上。
扶雪若玡靜靜地等著,似乎在等林禽提出下一個問題,但是,等了好久,林禽依然沒有發出半分的聲響。
他慌忙定了定神,從扶雨若玡的胸口拿出來一件東西。
扶雪若玡止住了前進的腳步,幽幽的嘆息了一口道:「你還是放不下她呵!」
他喘息了一口氣,這不知道是何物打造,但是分量極沉的避天棺讓他有些力不能勝,汗水濕透了衣衫。
扶雪若玡說到這裏,點了點頭,微笑著道:「看來那一刀,你沒有白挨。」
和圖書雪若玡站在那裡,彷彿整個天地間都只有她一個人存在,即便是在這隻有昏暗的光亮之下的密室之中,她依然散發著睥睨四海般的高高在上的氣質,這種氣質似與生俱來。就像她從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經站在了整個世間的最頂尖。
但是這一次,他徹底的慌了,因為這次,他憑著直覺,覺得扶雨若玡這次入眠和過去都不一樣,甚至有可能永遠不會醒來。
這份雍容華貴,絕不是偶然間被龍虎山發現了奇佳的根骨收為弟子,成為龍虎山高高在上的師姐的魚璇寂所能比擬,哪怕是被世人奉為青冥仙子的夏清翙,相較起來,只怕也是相形見絀。
也許,正是因為這幾處傷,才時刻提醒著林禽,自己還是一個「人」。
邢昊天慌亂的收拾自己的心情,他知道自己還有件事情要做。
經歷過少年白髮的林禽,眼神中的滄桑遠超世人。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永遠有幾處不可觸碰的傷,而扶雨若玡便是之一。
這些日子,跟在扶雨若玡身邊,他早已經發現,扶雨若玡身體在一日一日的「衰敗」,邢昊天只能用「衰敗」二字來形容,因為扶雨若玡並非是生病,而是像一個年老體弱的老人,一日一日看著光陰從自己的身體中流走而無可奈何。
和*圖*書「走吧?」扶雪若玡回頭看了一眼棺木,但是沒有半分的留戀,道:「我們該出去了。」
但是這次,扶雨若玡在夏日進入「冬眠」卻是他極少看見的事情。
他緩緩地解開了垂放在腰間的酒壺,深深地喝了一口,酒水順著下顎滴到了身上,弄濕了他的衣衫,似乎依然渾然未覺。
於是,邢昊天緩緩地將手探入了扶雨若玡的胸口,他的手顫抖得厲害,哪怕是小時候當自己舉了十個時辰的石磨之後,父親依然不讓自己放下時候,自己的手也沒有像現在這樣顫抖得厲害。
邢昊天單手舉著避天棺,來到了山崖的最頂端,看著一塊大如磨盤的石頭,脫離了山體,徑直向著山下滾去。
扶雪若玡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率先開口了:「你最關心的問題,為什麼你不問我,你問我了,我或許可以解答你的疑惑。」
林禽輕笑,似乎有一絲自嘲:「你說的,我能信嗎?」
這張臉,他已經看了很多年了,每年扶雨若玡冬日進入長久的「冬眠」之後,都是他在身邊守候,不曾離開半步。
同樣,她內心也有無數的疑問,需要眼前這個神秘的從棺木中蘇醒的女人解答,比如這牆上的奇門遁甲之術到底從何而來,她口中所說,龍虎山一脈的道法皆是她所創,到底和-圖-書是真是假,但是話到嘴邊,她還是沒有說出口,她不是害怕女人迴避自己的問題,而是忽然之間覺得,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對於林禽想知道的事情來說,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了。
扶雪若玡收回了目光,臉上露出了讚許的神情,道:「看來她的確讓你成長了很多。不錯,我若是告訴你了,不管你內心信與否,心中都會產生想入為主的想法從而影響你的判斷,有些事情,從別人嘴裏面聽來的,永遠沒有自己親自去探尋來的真實。」
林禽輕輕搖了搖頭,道:「我想問的問題已經問完了。」
確切的說,是一本書,封面上寫著三個古老的篆體:生死簿。
林禽沉默了,低下了頭,他知道自己問的是一個愚蠢到了極點的問題,但是他又沒有辦法壓制住內心強烈的願望,將這個問題永遠埋在了內心的深處。
「轟隆!」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聲音響起,整個暗室中,粉塵瑟瑟而下,似乎隨時都有塌陷的危險。扶雪若玡道:「但是在出去之前,我們至少要將這個怪物給收拾了,否則萬一它發起瘋來,只怕天下沒有一個人能夠攔得住它。到時候生靈塗炭,絕非你我想見到的。」
「你出去之後,會找她……報仇嗎?」林禽忽然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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