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杞見他不高興,有心開解,道:「大人斷案推量這麼厲害,想必是令尊大人口傳身授,薪火相承!就算沒有仵作,大人也一定能破案的。」
沈星河接著分析:「兇手必是用了什麼手段,既讓馬自鳴不能反抗乖乖被吊上去,口不能言,還要保持清醒踩好冰塊、余點力氣拉動繩子。若說是用了迷|葯,那用藥分量得拿捏的極好,可是,什麼迷|葯能做到如此精準,讓這場自盡大戲演得絲絲入扣,酣暢淋漓?」
他這些年心情壓抑,脾氣越發的差,那一團糟污的家事更是他的死穴,只戳個邊緣就會炸,可是,關她一個小姑娘什麼事?她不過是聽人閑話八卦,不小心臟過耳朵而已。他為何要衝她發火?
沈星河抬眉,目光寒涼:「本官今日沒帶手下來,難不成讓本官親自動手?本官既然徵用了你的腦子,你便想一想哪裡可能有蛛絲馬跡。」
沈星河面色陰鬱:「刑部好不容易擺脫了案子,豈會再讓他們的仵作插手?大理寺倒是有自己的仵www.hetubook.com.com作,只是一聽說是鍾馗案,斷腿的斷腿,告病的告病,避之唯恐不及!一幫慫貨!」他順帶連前任少卿一併罵上了。
方小杞道:「屍體不是還在?讓仵作再驗一次嘛。」
沈星河臉色一變:「你知道我父親是幹什麼的?」
若非如此,他還是禮部的閑散員外郎,不去點卯也沒人敢管他,此刻他必然在碧落園喝茶看書練箭悠哉樂哉,又怎會在這血腥襲人的兇案現場頭痛欲裂?!
若不是前任大理寺少卿故意栽下馬背摔斷腿,他沈星河能被這晦氣官帽砸到頭?
方小杞不由後退了一步,躲閃著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民女……只是偶然聽人議論……」
他眼中漸漸爬上血絲,說一句逼近一步,逼得方小杞驚慌失措步步後退,「嘩啦」一下,後背撞上掛在牆上的缺了美人的白梅圖。
沈星河看著牆上的血痕,低聲道:「這是陳年血痕,而且一層疊一層,不像是一次弄上去的。」他的目光落在某處,m.hetubook•com.com更加擰緊了眉頭。
上房與宴客廳離得不遠,穿過一道月洞門便是。室內很寬敞,傢具不多,顯得有些空蕩。
沈星河卻在這一瞬間清醒過來。他怔怔站著,捏了捏自己生疼的眉心。
畫卷被摘了下來,方小杞仔細地把畫卷好。
沈星河眼底壓著暗光:「看來,我們對馬校尉了解得不夠。留守的差役說頭七那天晚上,此處出現鬼火和一男一女的人聲,他們應該是回來找什麼東西的……」
他仔細搜索了一遍,沒發現什麼可疑之物。他思忖著問:「畫中夫人第一次出現,是在何處?」
方小杞站著沒動。兩人面面相覷一會兒,她醒悟過來,指著自己的鼻尖:「我找嗎?」
還沒來得及說出下文,就聽方小杞驚聲道:「大人,您看這是什麼?」
沈星河不以為然:「這種情況不試一下,如何能確定?再說了,有季楊在旁邊呢,本官還能死了不成?」
方小杞答道:「您說過,是在主人住的上房裡。」
他抬頭看去和*圖*書,只見被撞歪的掛畫後面的牆壁上,露出斑斑道道黑紅痕迹。他一眼就看出是血漬,但是,看血跡的顏色,似弄上去很久了,甚至可能已有些年頭,顯然不是兇案發生時馬自鳴的血。
方小杞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那些血痕道道交叉疊加,讓人膽寒。
畫被撞歪,方小杞趕忙轉身去扶,生怕弄壞了證物。
遙遠的大理寺衙門裡,季楊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沈星河不以為然,但見她神情關切,心中還是掠過一絲暖意。
「聽人議論?」「議論」二字偏又刺中他的痛處,他冷笑道,「那他們有沒有議論我的生母?」
「您的生母……」她欲言又止,目光躲閃,分明是知道點什麼的樣子。
他有些懊惱,嘴唇囁嚅了一下:「我……」
他面露遺憾:「可惜刑部仵作驗屍時未做是否用過葯的驗看。」
沈星河當然記得,只是需要她應和一下。他轉身往外走:「那我們便去看看。」
方小杞回想了季楊那冒冒失失的舉止,感覺更危險了。今日還能見到和圖書活著的沈大人,實屬萬幸!她深深后怕,勸道:「大人,以後別做這種事了。實在不行,讓季楊上。」
沈星河目光上移,落在那個末端帶鐵環的楔子上:「從銹色看,這鐵楔早就釘在那裡了,並非為了掛刀板臨時釘的。那麼,以前是掛什麼用的?」
他哼了一聲,「想來畫中夫人真正怕的,是怕別人離得近看出破綻。」
方小杞這才注意到他頸間殘留著尚未褪去的淤痕。她大驚失色:「大人,您怎麼能以身犯險?」
沈星河站在屋子中央:「老董說,以前山莊里只有他一個人看守,畫里走出來的白梅出現后,為了照顧她,馬自鳴又派了些下人來照顧生活起居。白梅平常就住在這間屋子裡,有時也會去園中逛逛,但馬自鳴說白梅初化人形,不允下人們離她太近,怕衝散她的元神。」
沈星河眼眸晦暗:「你能知道我的住處,倒也說得過去。但是,竟還知道沈書允的官職!你一個小小飛燕,怎麼關心得這麼多?」沈書允就是他的父親,他居然直呼其名。
m•hetubook.com.com方小杞大吃一驚:「您試過?!」
一想到此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臉色都沉了下來。
「沒錯。」沈星河的神情坦坦然然,「本官的身高與馬自鳴差不多,我親自吊上去,腳踩冰塊,只要有一絲借力,還是能發出點聲音的。」一邊說,一邊想起不愉快的回憶,不適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方小杞看看從牆壁到地上鋪滿血漬的戲台,隱隱有更加不好的預感。
他緩緩環顧四周:「這屋子我來過多次,除了床上有兩個枕頭,幾乎看不出白梅住過的痕迹——她刻意抹去了痕迹。然而雁過留聲水過有痕,找找看吧。」
沈星河頓時一團火轟地躥上腦門:「少裝糊塗!本官知道有不少人背後議論我的出身!你給我聽好了,那些傳言沈書允害怕,公主在意,甚至聖上也在意,但是,我不怕。我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聽明白沒有!」
方小杞腹誹道:找東西要用眼睛,又不是用腦子!我又不是你的差役,你又不發我工錢!憑什麼!
方小杞意識到失言,慌道:「沒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