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緩緩踱步:「讓本官來捋一捋:你們用只有梅花的畫調換原畫,白杉依照畫中白梅的形象穿衣打扮、戴白梅昔日贈你的梅花耳墜,假作畫中人變成真人,騙得馬自鳴寵愛。」
紅蝎,山莊……一個夢境竟與現實對應上數處,由不得米春元和白杉二人不信。
沈星河:「……」
見沈星河滿臉不信,米春元叩了個頭道:「大人對阿杉已高抬貴手,小人絕不會再對大人有半句假話!該認的認,不是小人乾的,也不能胡亂攬過來。」
米春元苦笑:「千算萬算,也沒瞞過大人的法眼。我原也想著一走了之,可是,阿杉失落了一隻耳墜,我們回來找也沒找到。若官府以此為線索,很可能查到阿杉頭上。阿杉一個女孩子家,若成了通緝犯,能往哪裡逃?遲早要被抓住的。」
「不對吧。」沈星河把摺扇展開,露出扇面上的鍾馗血像,「這個是怎麼回事?」
米春元想了想:「他是與一名男子喝茶,對方衣著樸素,似是個白衣。」
可是為什麼,有人從茶樓櫃檯偷走左東溪押的扇子,在上面畫著一個血鍾馗,特意送到大理寺去?
正當他打算離開時,猛地發https://m.hetubook.com.com現牆上掛著一排美人圖,一共五幅。月光落在其中一幅《美人賞梅圖》上,畫中人赫然竟是白梅!
扇子的主人其實已查到,是金部司郎中左東溪。沈星河卻故意不告訴他,含糊道:「是一名身穿孔雀藍衣袍的男子。」
米春元在山莊周圍觀望幾日,確信馬自鳴不在山莊中,趁夜潛入。他先去了三年前與白梅見過面的上房。門沒有鎖,他悄悄進去,屋中卻沒有人。
米春元道:「那確是小人畫的。」
沈星河的目光掃視向他:「那幅只有白梅、沒有美人的畫也是你畫的?」
米春元其實從三年前去山莊找過白梅一次后,再也沒回去過,他一直以為白梅好好地住在山莊里,直到白杉來找他。
原來沒看走眼啊——方小杞放心了。
沈星河習慣了面上冷漠,並不如何動容。只問:「至此,是否還有遺漏?」
沈星河低頭看著摺扇。那便對起來了,茶樓的夥計也是這般描述與左東溪一起喝茶的客人的,也與季楊找到的游醫形象相符。
沈星河又看向白杉。白杉也連忙搖頭:「小女子也不知道這扇子的事hetubook.com.com
。」
沈星河瞧她一眼,覺得有趣,嘴角悄然彎了一下。他問米春元:「米春元,我問你,你調出的藍跟別的畫師調出的藍,果然有差別嗎?」
米春元面露欽佩:「沒有,您全都說中了。」
米春元眼中亮了亮:「每個畫師調出的顏色會有細微差別,除了本行,一般男子是分辨不出的,沒想到大人能竟能辨別,大人果然不是尋常人士!」
白杉抬起臉,神情懇切:「大人仁慈,小女子感恩戴德,不敢有半句虛言!」
他用扇子一下下輕敲著手心:「等蝎毒開始消褪,馬自鳴的肢體稍能活動的時候,腳下借力的冰塊也化得差不多了,窒息感讓他本能拉動刀板機關,自己殺死自己!而你們在那之前,就已逃離現場。」
沒想到米春元立刻道:「那個人啊,我記得他!那天我給茗雀茶樓的二樓檐底畫彩繪時,梯子架到二樓雅間窗側,瞥見雅間中一名身穿孔雀藍衣袍的男子。那人的服色的藍很艷,我還多看了一眼,想著以後調彩漆的時候好參考。不過,我不曾與他搭話,更不知這扇子是他的。」
方小杞看了看窗外天色,在旁邊抓耳撓腮一陣和*圖*書,按捺不住,小心地道:「大人,天都快亮了,您許諾聖上的三日之期這就要到了呢……」
他嘆口氣:「我那時便不打算跑了。若被查到,我只要包攬所有罪責,腦袋落地萬事大吉,官府就不會追究阿杉了。大人,小人有罪——罪卻不在於殺馬自鳴,只在我錯怪阿梅,沒有及時把她救出火坑,才害她遭難,我是罪有應得!」
沈星河的眉心緊擰:「鍾馗託夢?無稽之談!」
左東溪似乎與馬自鳴一案毫無關聯。
米春元問:「敢問扇子的主人是誰?」
隨後他在山莊中轉了一陣,也沒見白梅的蹤影。他想起白杉所述的夢中情形,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離開山莊后,去凡心閣找白杉。白杉被老鴇管著不能隨意見人,他只好裝作嫖客,用錢買白杉賠酒,這才得見。
方小杞在旁聽著,不安起來,忍不住出聲:「米春元,茗雀茶樓檐底的喜鵲彩繪難道不是你畫的嗎?」
米春元見沈星河滿面懷疑,趕忙道:「大人,白杉沒有說謊!若非有神仙託付,小人何需費那周折,用蠟在帘子上畫鍾馗像?」
而且,直到現在,出城尋找左東溪的差役還沒有傳回消息。左東溪到底去和_圖_書哪裡了?與馬自鳴案究竟有何關聯?
他掃她一眼:「你倒比我著急。」
兩人目光撞上,方小杞慌忙收斂得色,慌張地看天看地。
米春元和白杉被帶走前默默磕頭謝恩,沈星河卻已陷入沉思,看都沒看見。
沈星河撇了撇嘴角,捻著扇子問米春元:「這便奇怪了。你受雇茗雀茶樓畫檐畫,這扇子的主人也恰巧光顧過該茶樓,是巧合嗎?」
他再回頭看一眼方小杞,恰巧她也看過來,那一絲挑在眉梢的得意分分明明,彷彿在說:你服氣不服氣?
馬自鳴一案的兇手米春元,與茶樓中的左東溪雖然曾經離得很近,但並無交集。
卻不接受白梅已死,一定要親自去驗證。白杉則先按照夢中鍾馗的指點,小心翼翼地捉了紅蝎,為防養死了,特意多捉了幾隻,然後回凡心閣等米春元的消息。
這時,押老董去的季楊回來了,莽撞地沖了進來:「大人,莊園南邊的山溝里果然掘出六具女屍!馬自鳴真是個畜牲啊!」
白杉說到這裏,米春元哽咽著接話:「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阿梅。三年前我來找她時,她說了幾句戳我心的話,我便以為她嫌貧愛富,樂意跟著馬自鳴,從那之後,再沒
和_圖_書回來看望過她。」
沈星河神情凝重:「讓姜仵作來驗。案子了結之前,米春元和白杉需暫押入監。」
米春元低下頭:「是小人畫的。」
沈星河森涼的目光在兩人臉上劃過:「謀劃得果真滴水不漏,果真不辱鍾馗之命啊。」
沈星河用合著的摺扇點了一下米春元:「米春元借修葺山莊的機會暗渡陳倉運入兇器、設計機關,把戲台改造成刑台。」
兩人已經相信白梅遭遇不測,恨怒滔天。他們堅信了鍾馗託夢的神跡,決定執行夢中指示——用三十把尖刀殺死馬自鳴,並在惡鬼命斷之處留下鍾馗的神像。
米春元睜大眼看著扇面,一臉茫然:「小人沒見過這柄扇子,這上面的鍾馗也不是小人畫的!」
沈星河眼中疑雲愈重:「你可看到那男子與誰喝茶?可聽到他們的對話?」
……
他腳步微頓:「你們算好時間,馬自鳴邀請友人宴之前,用紅蝎蜇得馬自鳴動彈不得狀似僵硬木偶,把他懸頸吊起后,讓他腳踩冰塊支撐,並不會窒息而死。」
米春元歪臉在肩上用力蹭了一下淚水:「直到鍾馗仙人給阿妹託夢,我才明白,阿梅明明知道自己落入魔爪,又怕連累我,才故意說那種話趕我走的……」